“嘶、疼······”

許莫負只覺得渾身從裡到外,從上到下,甚至連頭髮絲兒都疼得發顫。

身旁的小廝見地上人久久沒有動彈,忍不住上前伸手探了探鼻息。

兩指粗的鞭子“啪”的一聲掉落在地。

“二小姐她、她沒氣了······”

深閨暖閣,小廝原本面黃的尖臉剎時間都略顯蒼白,兩條腿更是無意識的朝後退去。

身後的女子不以為意,百無聊賴的從丫鬟手中抽出自己剛剛浸染好的指甲,仔仔細細的欣賞著。

乍一聽這刺耳的叫喚,許布不耐的抬起眼睛,一腳踹在後退小廝身上。

婉轉如黃鸝的聲音淡漠又毒辣:“什麼二小姐?不過是個傻子,一條狗罷了,侯府死了條狗,慌什麼?”

說完更是伸著五指又看了看自己的指甲:“也就是父親心善,非要養著這個傻子。”

“他老人家也不想想,這傻子不死,我如何成為真正的許莫負,我如何能在天下權貴面前佔有一席之地!”

許布說完,朝著貼身丫鬟使了個眼色,身旁養得白白嫩嫩的丫鬟會意的撿起地上的長鞭。

咬緊牙關,暴力的往地上早就蜷成一團的女孩抽去。

“啪”的一聲,一旁站立難安的小廝再次忍不住發抖。

“廢物、抖什麼?秀芝再來幾鞭,打完給我扔野狗堆裡去。”

許布盯著自己的指甲,眼底盡是陰狠與瘋狂。

“艹、好疼······”許莫負疼得皺起眉頭,心中殺意暴漲,靈魂更是張牙舞爪:好吵,什麼聲音這麼難聽,信不信舌頭都給你拔了!

想到這裡許莫負一愣:“自己不是被炸死了嗎?那麼大的爆炸,不說灰飛煙滅,那至少也得是四分五裂吧?

怎麼還能感覺到疼?”突然間,一股不屬於自己的記憶猛然出現在腦海裡。

許莫負,年僅十六歲被當狗一樣鎖起來的傻子,雖不會說話,但也能用哭笑斷吉凶災禍。

十六歲的年紀,看上去不過十一二歲的身高,面黃肌瘦形如枯槁,脖頸更是被許家鎖上了沉重的鐵鏈。

許布每次心情不好,就會像今天這般,把許莫負拖出來一頓毒打。她恨自己只能頂著許莫負的身份活下去。

更恨別人是因為傻子的能力才對自己恭敬有加,每次有人喚她莫付,她都會將許莫負拖出來鞭打一頓。

這次下死手,估計是有了新的依仗。

許莫負正被記憶衝擊得迷迷糊糊,丫鬟卻再次邀功似的朝地上的“屍體”鞭打下去。

“要我說,這狗子肯定裝死呢,小姐莫急,我再打幾鞭她準清醒過來。”

長鞭劃破空氣,許莫負猛地睜開雙眼,骨瘦如柴的手一把接下長鞭,使勁一拽。

丫鬟沒有防備,被拉得猛地朝前撲去,許莫負快速挪開身子。

“嘭”的一聲丫鬟狠狠摔倒在地。

不等其爬起來,許莫負如同惡狗撲食,雙手猛地掐在丫鬟脖頸上。

烏黑的小手冰涼刺骨,使得丫鬟遍體生寒,嘴裡下意識的叫喊出聲。

“詐、詐屍了,二小姐詐屍了!”

“呵、”許莫負冷笑一聲,不著痕跡的拔下丫鬟頭上的銀簪子,抬眼朝著同樣被嚇到了的許布看去。

黢黑的臉上,顯得許莫負的眼睛又大又亮,裡面嗜血的殺意更是讓許布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

“快,殺了她,殺了她賞黃金十兩!”

許布連連後退,也顧不得剛做的指甲,拉著小廝往前一推。

“快、快給我殺了她!”

小廝探過鼻息,此時早就被嚇得不敢動彈,但黃金十兩的誘惑如同魔咒一般。

讓他不由自主的端起實木椅子,一邊朝許莫負瑟縮靠去,一邊喃喃自語。

“二小姐,你別怪我、別怪我!”

看著小廝靠近,許莫負捏緊手中的銀簪,壓下喉頭的血腥。

輕笑一聲:“張二牛,臘月初六出生,因家中水牛同時產子,所以取名二牛。”

“七歲時落水險些喪命,高燒兩日,十歲時偷盜草藥救母被官府收押。”

“十四歲飢寒交迫賣進許府當伙伕,十八歲得罪許布被人毒打後關進柴房問我自己會死嗎?”

“那時我不能言語,現在我告訴你,”許莫負看了眼一臉驚恐不再動彈的張二牛。

轉頭緊盯著目露殺意的許布:“你會死,不過是死於二十四歲這年,因殺人而遭砍頭!”

說完許莫負再次看向張二牛道:“你還要聽她的話嗎?一個鳩佔鵲巢的庶女而已。”

庶女二字狠狠地踩在了許布的痛處,這一刻她不顧絲毫臉面,如同市井潑婦一般狠狠地指著地上的許莫負。

“殺了她,快給我殺了她,你聾了嗎?張二牛!”

看著破防的許布,許莫負漫不經心的揚起嘴角,抬頭直視張二牛的眼睛,漆黑的眸中愈發深沉如墨。

低沉沙啞的聲音帶著無盡的蠱惑:“張二牛,動手!”

指令必達,張二牛神情呆滯,舉著實木椅子機械回頭,不等許布反應。

實木椅子重重砸來,許佈下意識的伸手躲避。

“嘭”的一聲,椅子狠狠地砸在了許布伸擋的胳膊上。

“啊!”許布發出一聲慘叫。

許莫負這才力竭的垂頭閉上眼睛,手上掐住丫鬟的力道也有些鬆懈。

丫鬟也是立刻找準時機,腳下用力拼命一翻,然而脖頸上的禁錮卻是紋絲不動。冰涼的觸感如影隨形。

極致的害怕下,丫鬟的聲音裡帶上了哭腔。

“二、二小姐,求、求您。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二小姐,你就當我有眼無珠······你就當我是個屁,放了吧!”

話裡雖然求饒,但腳下卻是暗自使勁,到底是十幾歲的姑娘,殺意都不加掩飾。

閉著眼睛蓄力的許莫負輕咬舌尖,摩挲著手中的銀簪,凝神感受著許布的方位。

不是她不睜眼,而是這具身體此時已經是強弓末弩,連睜眼都是奢望。

捱了板凳的許布顯然也察覺到了許莫負的境況,她搬起身側擺放的瓷瓶。

神情癲狂的朝許莫負慢慢靠近,終於挪至跟前,高舉花瓶。

“許莫負,你個傻子,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