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寧老爺子的面子上,我可以留他一條命,但你應該清楚你該怎麼做。”季淵抬起他涼薄又狠戾的眸子,冷冷地盯著站在眼前的寧淮。

“他這種行為,是絕對的死罪,你知道可能會產生多麼嚴重的後果,甚至有可能毀了我們所有人,毀了整個組織。”他額上青筋突起,一向冷峻且鮮少有情緒波動的臉上此刻跳躍著無邊的怒火。

“我知道,我一定儘快把寧玫找回來。”寧淮表情凝重,不作任何辯解。

“和他一起出去執行任務的還有……”

“E16。”提到他的一瞬間,寧淮面露狠色。

“怎麼處置的?”

“殺了,扔海里餵魚了。”他頓一頓,補充道,“臨死之前他承認,是他挑唆的寧玫,讓她有了……逃跑的想法。”

季淵一挑眉。

“還有他的家人,他的大哥幾年前執行任務後就被殺了,二哥在比武大會後被處決。至於他的父母,我已經派人去解決了。”

季淵點點頭,緊蹙的眉頭仍未舒展。

“他們未執行的任務,我派B3去跟進了。”

“儘快完成你最該做的事。”他冷冷地扔下這句話,轉身邁著大步離開。

寧淮僵直緊繃的背脊這才緩和了幾分,他緊握的拳頭一下又一下砸向牆頭,眼眶漲紅。

直到鮮血淋漓的拳頭被一股大力緊緊攥住,他才停了手。

“大哥。”寧野抓著他的手腕,指尖顫動著,喉嚨發緊,“別這樣。”

他收回不斷滲出鮮血的手掌,緩緩坐到椅子上,雙手交叉,不停摩挲著。

“他醒了嗎?”他聲音啞得厲害,呼吸聲也比平時重了不少。

鮮紅的血液像蜿蜒盤旋的蛇一般纏繞著他的手臂,順著流淌下來,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

寧野搖頭,身體靠在牆上,滿目疲憊與滄桑。

他沉默著,輕闔雙眼。

自已派出去搜尋寧玫的人已經換了兩批,可她依舊杳無音信。

偌大的M國,想要在沒有任何線索的情況下找到她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寧寒遲遲不醒,即便是他醒了,自已也毫無把握能讓他吐露哪怕是一丁點兒的線索。

他的心頭如同有泛著寒光的刀尖劃過,萬千痛苦哽在喉間,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

他寧淮曾幾何時有過這樣狼狽不堪的境地。他狠狠揉了把臉,手上的血滴濺在他清雋卻冷峻的面頰上,顯得愈加狠戾。

他猛然想起他在給盛桉最後的致命一刀前,那個早已血肉模糊的人用盡全力抬起頭來凝視自已的眼神。

眸間血紅一片,不甘、憤慨、憎恨、絕望交織。

他的喉嚨裡竭力發出一聲悶喊聲,寧淮俯下身,想聽聽他要說些什麼。

“最……最該死的……明明……明明是你們……”他已沒了氣力,眼前模糊一片,意識也逐漸渙散,卻竭力從胸腔深處擠出這聲嘶吼,“你要是……要是真的……真的愛她……就……就放過她……”

寧淮一刀插進他的心臟,他一聲悶哼,雙目圓睜,汩汩的鮮血順著閃著白光的利刃緩緩溢位。

……

“A5先生醒了!”病房裡傳來醫生的喊聲。

寧淮和寧野對視一眼,同時起身朝病房裡奔去。

寧寒躺在病床上,臉上的血汙已經被擦乾淨,卻更顯臉色慘白。

他緩慢地呼吸著,仍感到隨著胸膛的起伏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

“大哥。”他蒼白的嘴唇微微顫抖著,嘴角擠出一個虛弱的笑,嗓音沙啞。

寧淮久久凝視著他,目光復雜。

心疼、陰冷、懊悔又慍怒的情緒在他眼中糅雜到一起,目光像刀子一樣直直地射向他。

寧寒一歪頭,逃避著他的視線。

“寧寒,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寧淮深呼一口氣,竭力保持冷靜,深邃的黑眸微挑,“告訴我,寧玫在哪兒?”

寧寒的神色沉默而又悲哀,聲音像是哽在了喉嚨裡。

“你不想想你的未來嗎?如果你像現在這樣什麼都不說,你一輩子都會喪失自由,被囚禁在這裡。”寧淮面色冰冷如霜,眯緊了眸子。

“我早就沒有什麼未來了。”寧寒蒼白的、毫無血色的嘴唇顫抖著,“但她還有。”

“大哥,給她自由吧。”

寧淮黯然而嘲諷地一笑,緊接著面色陰沉下來,幽深的眸底湧動著晦澀不明的意味。

他沉默地盯了他許久,突然衝上前狠狠攥住他的手腕,將他一把拽起。

站在旁邊的寧野一愣,心一下子被揪緊,呼吸似乎都短暫地凝滯了。

寧寒渾身一顫,一瞬間感覺五臟六腑都移了位,身體彷彿撕裂一般,冷汗涔涔地冒了出來,額前的碎髮被汗水沾溼,顯得凌亂不堪,劇烈的疼痛讓他忍不住悶哼了幾聲。

握著他消瘦乾枯的手腕,彷彿一用力就能折斷,寧淮突然心口一疼。

短短几天時間,他竟變成了這個樣子。

幾小時內,連續受了如此多的酷刑,他竟然都一聲不吭地扛了下來。自已怎麼還能奢望從他的口中得到什麼線索?

他垂眸,望向他原本強健如今卻滿身傷痕、血跡斑斑的身體,瘦弱憔悴得如同紙片一般,彷彿風一吹就會消散。

終究是於心不忍,他鬆開了手,轉身朝門外走去。

“給我看好了他,別讓他死了。”他緊咬下頜,冰冷的聲音從齒縫間滲出。

“放心吧,大哥。”寧野應聲道,暗暗鬆了口氣。

門“砰”一聲被重重關上,震的地面和牆面都在晃動。

他俯下身子扶住寧寒,讓他躺回到病床上。

寧寒短而急促地喘著氣,額上的汗珠仍舊源源不斷地冒出,身上的傷口火辣辣地疼痛著,他輕輕闔上雙眼。

“你真是越來越大膽了,竟然敢做出這種事。”寧野緊蹙著眉,怒斥道,“要不是大哥在,你早就死了你知道嗎?”

寧寒朝他擠出一個蒼白無力的微笑。

“你這是何苦呢?大哥早晚會把玫玫找回來的,你還要把命豁出去?”

寧寒偏過頭去,眸光似水沉沉。

他只能祈禱,那一天不要到來。

如果必定會到來的話,那一定要晚一些,再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