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雲左右為難,她第一次看見沐清臉色鐵青的樣子,也不知九王爺到底說了啥,把沐清氣成這樣。
燕雲進了朱景灝的房內,問道,
“九王爺,我這就去王府報信去了,您還有什麼交代的嗎?”
朱景灝被魏沐清斥責一頓,也自覺孟浪,正自後悔,再也不好意思住下去,就說道,
“沒有,告訴德祥,抬一頂軟轎過來,另外拿一萬兩銀票給魏家小姐。”
一萬兩?燕雲的心“咯噔”一下,難道剛才沐清是因為銀子生氣?
德祥公公很快就帶著侍衛過來了,除了朱景灝要的軟轎,後面還跟著一輛馬車。
轎子一直抬到朱景灝的門口,馬車在大門那裡停下了,下來一個女子,提著藥箱。
這女子中等個頭,身材苗條,提著藥箱的手腕,能看到筋骨結實,一對纖細的柳眉下有一雙單眼皮的狹長眼睛。此女子面板白皙細膩,長髮並未梳成墜髻,只是在後面繫上一條紫色絹帕。一身淡紫白花長裙,腰間緊緊繫著深紫色絲絛,勾勒出楊柳細腰,隨著走動,裙襬輕輕盪漾。
下了馬車,這女子四處張望,眼珠流轉間,竟然有媚意橫生。
好一個風流俏佳人!
那女子觀望幾眼後,就疾行進了院子,待她走進朱景灝的房中時,朱景灝已經下了地。
那女子屈膝施了一禮,說道,
“王爺萬安,可有不適?”
朱景灝點點頭道,
“有勞千夏小姐了,恢復的挺好,並無不適。”
不等千夏回應,他轉頭問德祥,
“怎麼勞動千夏小姐?府醫呢?”
德祥恭敬答道,
“那老小子今日不知吃了什麼怪東西,拉的都虛脫了。”
“哦?”
朱景灝不置可否的看了一眼千夏,點點頭沒說什麼。
出了房門,德祥扶著朱景灝進了軟轎,回過身來,見燕雲站在一旁,問道,
“此處是你的莊子?”
“不是。”
德祥皺了眉,挑剔的想不是你的莊子裝什麼大爺,站在那不幹活,他又問道,
“此處主人呢?”
“不在。”
德祥還想說什麼,這時朱景灝吩咐道,
“德祥,把銀票給她。”
德祥從懷裡掏出銀票,總覺得不對勁,問道,
“王爺,這可是一萬兩,不是一百兩,您幹啥要給這麼多銀子?”
朱景灝低沉的說道,
“人家救了你家王爺的命,你說值多少?”
德祥一想,我家王爺那是千金不換,一萬兩,還是太少了點。
燕雲抓著銀票送到了魏沐清屋裡,她感覺很奇怪,怎麼覺著這銀票好重。
朱景灝的轎子剛出門,後邊有人喊道,
“九王爺,稍等!”
轎子停下了,燕雲從後邊跑過來,遞給他一疊銀票,喘了口氣說道,
“沐清說了,王爺住這幾天,刨去吃住用,一共是五百兩,剩下的還給王爺,還有,她有幾句話送給王爺,她說,救命之恩不圖報,只希望王爺德配位,善當道,因果渡今生。”
朱景灝聽了面色一紅,吩咐德祥,
“收著吧,”
又對燕雲說道,
“告訴她,受教了,本王慚愧。”
燕雲一直目送王府一行人走遠了,才回去覆命。
朱景灝走了,魏沐清情緒低沉了好幾天,每日就是坐在那做衣服,很少說話。
燕雲琢磨,是不是沐清喜歡上了王爺?
可又一想,也不對,從王爺最後的話來看,應該王爺說了或者做了什麼讓沐清生氣的事,難道王爺輕薄沐清?
想想王爺正經八本的,好像也不可能吧?
又想想,沐清長的俏麗若三月之桃,清潔若九月之菊,別說男人,就是她,剛認識就喜歡這個女孩子了吧。
就說沈鐸吧,要不是兩個人隔著血海深仇,八成沈鐸也拒絕不了她。
還真別說,燕雲猜的也是八九不離十。
過了幾天,阿浙來了。
這小子幾天沒見,個子好像高了些。
進來就吵吵嚷嚷的喊,
“二姐姐,二姐姐!”
魏沐清正在廊下做衣服,聽到阿浙的聲音,接過話頭說道,
“阿浙,姐姐在這。”
阿浙一看是她,翻了個白眼,道,
“我又沒找你。”
魏沐清笑呵呵的道,
“本來呢,燕姐姐說你要來,我都準備好要做你愛吃的菜了,既然你如此不屑,那就算了吧,我總不能剃頭挑子一頭熱吧,唉!算了吧算了吧。”
接著抬頭喊招娣,
“招娣!把菜都拿到冷窖裡,中午咱們就簡單吃點得了。”
招娣那頭喊了一聲知道了。
阿浙躊躇了一會兒,還是顧自去後院找燕雲去了。
過了一會兒,又磨磨蹭蹭的過來,滿臉通紅的杵在那,想走又不走的樣子。
魏沐清就裝作若無其事,低頭忙著手裡的活。
燕雲過來了,看見阿浙的熊樣,踢了他一腳。
阿浙這才又往沐清旁邊蹭了幾步。
他看向燕雲,燕雲瞪了他一眼,阿浙喏喏的說道,
“那個,中午吃點好的唄。”
魏沐清抬眼看他,笑著問道,
“你和誰說話呢?”
阿浙撅著嘴不說話。
燕雲斥道,
“沐清比你大三歲,叫姐姐委屈你了嗎?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沒人告訴你嗎?”
阿浙低頭,小聲道,
“姐姐!”
燕雲喝道,
“大聲點,男子漢,挺胸抬頭,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阿浙的臉紅了,反駁道,
“她看著比我還小呢?”
魏沐清道,
“你們王爺不是總說,人不可貌相嗎,我長的幼齒,可我年齡確實比你大,你不是因為這個不叫我姐姐,你是因為我是姓魏,且還是個和離的女子,傳言我上不敬婆母,下不愛惜弟妹,忤逆長輩,打砸祠堂,所以世人都說我魏沐清就是個混蛋,應該人見人棄,你們每個人都是公正不阿,人間清醒,唯獨我魏沐清就應該人人喊打,對嗎?那是誰給了你們欺辱別人的權利?又是憑什麼讓你們能公然蔑視我們女子?你們每個人不需要了解事實,只需要一張嘴,就這一張嘴,就可以殺人於無形,你們不會管被你們汙衊的人是否清白,因為你們人人覺得自己最公正無私。”
越說越氣憤,魏沐清使勁扔掉手裡的衣服,大步流星離開了。
阿浙呆若木雞。
他沒有,他只是因為她笑話他早熟,惱羞成怒罷了,他沒…
沒什麼,他確實因為她姓魏有點不舒服,可沒說她不討人喜歡。
阿浙混亂了。
燕雲也呆住了,她沒看錯,沐清哭了。
燕雲暗歎一口氣,果然九王爺惹到沐清了,可嘆自家弟弟,這是受了九王爺的無妄之災。
“還不快去哄人,要不中午飯就是饅頭就水了。”
“憑啥?我又沒罵她。”
“因為,你家王爺惹到她了。”
“啥?”
“不關你事,你只要好好叫她姐姐就成。”
這又關王爺啥事?聽說王爺還給了五百兩銀子,只不過住了幾天,這麼多銀子普通人家都能活好多年好嗎。
被燕雲督促著,阿浙這才去了沐清那裡。
沐清獨自哭了一會兒,其實這些外界給的閒言碎語,並不是最難的,前世最後的屈辱才是人間最慘的,她都經歷過。
今生今世走到這一步,其實已經很滿足了,沈鐸不再針對她,趙顯昭認她為妹妹,燕雲成了最好的姐妹,手裡有了銀錢,比前世不知好了多少,大概現在她擁有了一點愛,就希望更多人的愛吧。
都說人貪心,果然如此。
“清姐姐!”
沐清一愣,回頭看去,只見阿浙站在門口,用門框遮著半張通紅的臉,羞答答的看著她。
半抱琵琶半遮面?
沐清不禁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