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景灝親自斟茶,推給燕雲,
“我說過,王府別的不多,就是茶多,請喝茶。”
燕雲端起來撇了撇茶沫,聞了聞道,
“我是走南闖北之人,餓了打獵叉魚啃乾糧只要填飽肚子就可,渴了就近水源喝上一口解渴就中,不如王爺高雅,這茶讓我這粗漢子喝了浪費了。”
說著放下茶杯推回朱景灝那裡。
朱景灝也沒勉強,
“既然這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晉鵬!送客!”
晉鵬進來,一臉殺氣,
“這位朋友,請!”
燕雲知道,一旦出去恐怕就是豎著進來橫著出去了,她倒是不怕,只是弟弟到底在不在王府,她還沒弄明白。
這位王爺不太好說話,如果喝了那杯茶,就等於接受了王爺的恩惠,天下之大欠誰也不能欠皇家的,那可真是滴水之恩,得湧泉相報了,甚至命搭進去都可能。她自由慣了,可不願意被人束縛。
燕雲走到門口猶豫了,想起那個阿浙,到底還是回過頭來。
她大步走過去,一口乾了那杯茶,抱拳問道,
“敢問王爺,能否告知那個叫阿浙的少年是你的什麼人?”
朱景灝將茶杯放進茶盤裡,頭也沒抬問道,
“怎麼,你認為阿浙像你弟弟?”
“不,我們分開的時候,他才兩歲,如今都過去十年了,想是站在面前也不敢認,在下不過覺得阿浙和我弟弟年紀相仿,所以,王爺能否為在下解惑?”
“這個問題我先不回答你,我想知道誰告訴你你弟弟就在九王府的?”
燕雲張口欲答,就聽朱景灝制止她說,
“我要聽實話,如果騙我,你會知道後果是什麼。”
燕雲本來也沒想騙他,將軍府因何會知道這事,她也想知道,九王爺查起來比她方便多了,況且那女人也沒說她不能告訴別人。
“將軍府。”
什麼?朱景灝一下子坐正了,他怎麼也沒想到會是將軍府。他眯著眼睛盯著燕雲。
燕雲一看就知道朱景灝不信,只好把進城門後魏沐清所有的話都複述一遍。
“你說將軍府那女人說了你弟弟的大名,叫什麼?”
“這個無關重要,所以,王爺,我來到這並不是做有損王府的事情的,我是真的來找我弟弟的。”
朱景灝沉吟了一下說道,
“這位壯士,我看不如這樣,明日你去找將軍府那女人,問問她為什麼肯定你弟弟就在九王府,然後咱們再談找人的事。”
燕雲默然,她就知道喝了那杯茶,做什麼都由不得自己。
將軍府松香院內。
魏沐清太高興了,簡直是意外之喜。
如果之前還存有疑慮,說那只是個夢,那麼見到燕雲那一刻她無比相信那絕對不是夢,是她真實走過的一生。
也許,那就是她的前世吧,她苦澀的想。
幸虧自己並沒有忽視那個夢,否則恐怕她還得走原來的路。
現在認識了燕雲,以燕雲的武力,保護她是綽綽有餘了。
她從來不敢想,離開將軍府後去哪裡,她怕想了就怕了,不敢繼續了,所以,她內心都有了最壞的打算了。
如今簡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她突然對未來充滿了鬥志。
第二日,天空晴朗,燕雲找到將軍府的時候,魏沐清已經走了。
門口小廝一聽就知道燕雲找的是魏沐清,不耐煩的喝道,
“府裡沒這個人,你到別處找去。”
燕雲碰了一鼻子灰,只得離開將軍府。
魏沐清怕燕雲找不到她,老早就在原地等候,一樣的馬車一樣的地點,就等著燕雲回來報恩。
一想到將來燕雲抱著劍站在她身後,魏沐清做夢都能笑醒。
所以燕雲在馬車下喊她的時候,她立刻掀開簾子,輕快的喊道,
“燕雲,快上車。”
兩個丫鬟苦著臉被攆了下去,完了,她家小姐紅杏出牆了,有小白,不,有小紅臉了。
燕雲因為常年外面跑,面板並不是白色的,而是小麥色。
“你可來了,你弟弟找到了吧?”
“沒有。”
“啊?沒找到?不可能啊,絕對不可能,他應該在王府的,…”
燕雲見魏沐清的樣子不像是作偽,遂問道,
“你是從哪聽說我弟弟就在王府的?”
“沒聽人說,是我自己看見的,這事說出來你也不會信,你相信我,我不會騙你,你再去王府問問,肯定在那。”
“你不告訴我你怎麼知道我不會信?你說來聽聽。”
這麼匪夷所思的事,魏沐清不想說,可這位燕雲,就是磨著她說,她若不說,燕雲就不走,不走燕雲還怎麼欠她人情,未來她還指著燕雲過日子呢。
魏沐清想了想,挑了一些告訴了燕雲。
“你說你做個夢,夢裡告訴你的?”
“對,原來我以為是夢,可看見你我就知道那不是夢,是真的。”
“哦?”
“夢裡我也遇見你了,只不過你過來要傘的時候,因為我的丫鬟斥責你你就離開了,你離開的時候我沒理會你。”
“你是說,我也在你的夢裡,那天也下著雨,我也過來要傘了,然後我離開的時候你沒叫我,你不知道我是誰對嗎?”
“對,我對你一無所知,在夢裡我是幾年後又遇到你,才知道你的事情。”
“又遇到了我,我那時在做什麼?”
“你是新帝的貼身侍衛。”
“唔∽”
這句話一出,魏沐清叫了一聲就捂住了鼻子,燕雲看見有血從魏沐清的指縫裡流出來。
“你流鼻血了。”
“我知道,快幫我拿布巾。”
“在哪?”
魏沐清也不理會燕雲,她痛的鼻涕眼淚嘩嘩淌,熱熱的東西從指縫間流下來,滴在她的衣服上。
燕雲掏出了布巾,邊遞給她邊說道,
“你這是什麼毛病,遇見你兩回,回回流鼻血,我又不是貌比潘安的男人,至於嗎你。”
魏沐清雙手全都是血,用布巾壓著鼻子,痛的臉都成包子了。
好一陣子,鼻血才停了。
燕雲看著魏沐清的狼狽樣,掀開簾子吩咐道,
“去附近買一壺茶來。”
兩個丫頭張口結舌,這野男人,連她們也敢使喚,真是蹬鼻子上臉。
兩人鼓著腮幫子沒動地方。
直到魏沐清吩咐,她們才不情不願的離開。
“要不,我陪你去醫館看看,別是出了毛病。”
魏沐清搖頭,
“以前從來沒有過,遇見你兩次,都讓你趕上了,真是,遇見你,我也算是付出血的代價了。”
燕雲心裡一動,問道,
“你這個夢,和別人說起過嗎?”
魏沐清搖搖頭,
“這能說嗎,還不得把我當瘋子。”
“那未來還有什麼事發生?”
“你弟弟將來是大名鼎鼎的安國將軍,名字叫崔廣坤。”
“不對,咦?你怎麼又開始流血了。”
魏沐清就覺得腦袋轟轟作響,燕雲的話如同從遠處傳來。
“你,你別暈啊,喂!喂!”
不知過了多久,魏沐清才醒來,看見燕雲鬆開她的人中,一臉的謝天謝地。
“我的天爺,你可算醒了,我都怕你的丫鬟誤以為我掐死了你去告官了。”
“她們回來了?”
“還沒。”
“扶我起來。”
燕雲扶著魏沐清起來,魏沐清一臉青白,喃喃道,
“難道我要死了?”
“我不這麼認為,”魏沐清看向燕雲,燕雲繼續說道,
“你說你從來沒這個毛病,對吧,可你遇見我,出了兩次,不,算剛才這次是三次出鼻血對吧,”
魏沐清點頭。
“那你琢磨琢磨是什麼時候出鼻血的?”
看魏沐清一臉茫然,燕雲提醒道,
“是不是你說將來發生的事時就會這樣?”
魏沐清眼睛睜大,
“你是說……”
“對,剛才就覺得不對勁,我就問了未來還有什麼事發生,然後你就…”
“所以,以後我不能說這事。”
“不是不能說,而是隻要你不怕出鼻血。”
魏沐清捂住嘴搖頭,她怕,怕死了,真的很痛很痛的。
“所以,你確定我弟弟肯定在九王府。”
魏沐清不敢說話了,只點頭。
“那他是下人?是侍衛?還是其他什麼?”
魏沐清連連搖頭。
“都不是?”
魏沐清小聲說道,
“我不知道。”
“你別怕,你不直接說,給個提示。”
魏沐清還是搖頭,
“我是真的不知道。”
這時,丫頭們回來了,燕雲出去接了茶壺,見春和要上來,就說道,
“別上來了,擠得慌。”
說完在兩個丫頭怒目而視中進了馬車。
幫著魏沐清清理完畢,燕雲要告辭,
“我再去王府一趟,以後我去哪找你。”
“這幾日我都在這,以後我也不知道能在哪。”
“你不是將軍府的人嗎?對了,我還沒問你你是沈傢什麼人?”
“你怎麼知道我住在沈府?啊!你跟蹤我?”
“不應該嗎,我不認識你你卻認識我,我這樣的身份,不有點戒心早就死了。”
可也是。
“我現在住在將軍府,過幾天就不一定了。”
“為什麼?你是沈家的什麼人?”
“什麼都不是。”魏沐清苦笑。
什麼都不是?燕雲皺眉,這是不願意告訴她還是她有苦衷?
這時,外面傳來男人的說話聲。
春和抖著聲音說道,
“小姐,將軍回來了。”
完了,小姐出牆被將軍逮到了,春和和冬至嚇得臉都白了。
魏沐清聽到愣了一下,一把拉開簾子,見沈鐸牽著馬正在和幾個人說話,其中一個是沈府的人。
魏沐清一把把簾子拉回去,對燕雲說道,
“幫忙辦點事,我去這個茶樓租間房,你帶沈鐸過來見我。”
“沈鐸?沈鐸?西北大將軍?沈府的,你是他的?”
“他的夫人,過了今天就不是了,我之所以等在這就是為了等他。”
“我不明白,過了今天就不是了是什麼意思。”
“燕雲,剛才我說的那個夢,就是關於他的,具體的我以後和你說,你先幫忙請他過來,別說是我,我和他…不和。”
“好吧!”
沈鐸是西北有事回來的,之前是為了躲婚事才急匆匆回西北了。
現在沒辦法,必須以國事為重。
跟他一起回來的,還有他的副將顯昭,弟弟沈竇章。顯昭是回來接妹妹的。
“子澈,路上咱們就曉行夜宿的,飯也沒好好吃,先去吃飯,然後你再去宮裡。”
子澈是沈鐸的字,和他交好的袍澤都這麼叫他。
沈鐸想想也是,對沈府下人吩咐道,
“你先回去告訴祖母和母親,我就先不回用飯了,從宮裡回來我直接回府。”
“那章少爺呢,您回去嗎?”
“他吃完飯再回去,你先回去稟報,看祖母母親著急。”
“是!六少爺。”
沈府下人騎馬走了。
“走吧子澈,你不是說鴻賓樓的菜怎樣怎樣好吃,這回你請客。”
沈鐸笑,
“你這是打定主意宰我一頓了?”
“必須的。”
三個人重新上馬正要走,燕雲攔住了去路。
一抱拳,問道,
“哪位是沈鐸將軍?”
沈鐸看了眼燕雲,不認識,
“我就是,你是哪位?”
“你不用問我是誰,有人在等你,跟我走吧。”
沈鐸沒動,他知道皇子們都想拉攏沈府,這可能是哪個皇子派來的侍衛。
“沈某有要事在身,恐不能奉陪,敬告你家主子,沈鐸只聽命於皇上,其他一概不參與。”
燕雲一聽,就明白沈鐸誤會了,
“沈將軍,你恐怕誤會了,你去看看就知道,不是你想的那樣的人見你。”
“哪樣人?”
沈竇章問道。
“跟來看看不就知道了,如果沈將軍膽子小,也可以不來。”
說完,燕雲頭也不回就走了。
沈竇章對沈鐸說道,
“六哥,他在激你,不能去,恐怕有詐。”
顯昭不以為然,
“子澈,咱們都去,我倒要看看是誰裝神弄鬼。”
沈鐸重新下了馬,把馬韁繩交給隨行官,大踏步跟了過去。
沈竇章見攔不住,跳下馬和顯昭也緊跟過去。
魏沐清有點緊張,以前她追著沈鐸跑,是因為有魏府撐腰,如今她爹還不知道她要和離,知道了還不得打死她,所以她要先斬後奏。
否則,沈府魏府都摻合進來,她就身不由己了。
這是她唯一一次可以放下與沈府恩怨的機會。
門口傳來腳步聲,聽著不像是一個人的。
門被推開,擠進來三個高個男人,屋子本來有點小,一下子就顯得擁擠不堪。
沈鐸一雙丹鳳眼看到魏沐清時,立刻發出惱怒的兇光。
他轉身就走,身後那兩個還在打量魏沐清,阻住了他的去路。
“走!”
他推著顯昭。
“誰啊這是?”
顯昭好奇的問道。
“魏忠之女,你還要繼續看嗎?”
顯昭一聽沒興趣了,咕囔著
“早知道就不來了。”
這不是那個誰嗎?沈竇章面上帶著譏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