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船降落在萊特維斯,這個以最初領主姓氏命名的地方。

這個季節正是萊特維斯的春夏之交,星球上一副欣欣向榮的模樣,奇怪的小飛蟲帶著星點光芒飛來飛去,空氣中氧氣充,美中不足的是雖然是夏天,也還是不算暖和。

畢竟這些地方都不是地球,即使能用以前的日曆,也不怎麼適合現在的節氣。

萊特維斯作為私人領地,並不算非常繁華,不過這裡的地理位置非常適合做中轉或者駁岸,所以上面的人大多從事著這種第三產業。

再加上農業和資源差不多可以自給自足,人口也不多,這裡的人們日子相對比別的星球沒什麼一夜暴富的可能,不過也算平靜祥和。

水大魚大,平靜的生活註定只會出庸人,但英雄輩出的年代未必就是好的。

這裡的一切就像是一張流程圖,因為主人的性格,所有事都被安排得井井有條,任何可以想到的意外都安排瞭解決的方案。

就連領主死後的事,也一應安排好了。

萊特維斯並不完全服從於帝國的安排,它有著自己的一套運轉法則。

比塞勒斯和伊爾曼的機械建設更現代化,而且不斷改進著底層漏洞。

可以說現在這地方即使沒人,也可以繼續按照主人的想法運轉。

至於主人到底是哪個,就要看上一個能控制萊特維斯的人留下的判定法則。

規律到能精準到毫秒的港口,今天迎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客人。

這命令的釋出相當緊急,不過正如之前所言,這裡有一套自己的執行法則,即使是毫無準備的事也能儘快安排好。

這個客人有些特殊,迎接的人並不多,但從侍從到士兵都荷槍實彈。

事實上萊特維斯受到攻擊的可能性非常小,因為這裡早就建成比塞勒斯嘆息之壁更強悍的防衛武器。

而且那些人身上還穿了生化防護服,彷彿不是害怕從外部來的攻擊,而是怕這位客人似的。

飛船停妥以後,第一批上船的人非常小心,他們想象中的外形觸手、藤蔓、飛蟲之類的攻擊都沒有。

這飛船不算最新款式,從外表來看也有些年頭。

不過和他們之前執行的一個任務中經常打交道的老古董比起來,還是要強些。

外部電腦連線上以後,就可以實時監控這艘飛船和上面所有活物的狀態了。

熱感顯示,裡面的活物只有一個,而且現在生命體徵非常低。

在確定裡面的環境穩定以後,後面的部隊稍微放鬆了一些,正要按照流程控制飛船,就有人等不及衝了上去。

“親王殿下!”機場安全隊長萊格拉斯趕忙叫道,但已經難以讓那人停下來。

他什麼防護服都沒穿,而且也沒帶武器,瞬間就跑得不見蹤影。

衛兵們有些摸不著頭腦。

之前接到指令要接收這一艘飛船的時候,萊特維斯親王甚至讓接受地附近十公里的人群疏散,不過這裡本來就是郊區的備用機場,影響並不大。

然後他們的防護服也是他命令穿的。

這是很罕見的指令,至少是三級生物防治的規格。

這在整個萊特維斯的歷史上都是沒有的。

所以他們都非常謹慎,和帝國那些鬆懈的蠢蛋不一樣,萊特維斯的一切都有法可尋,每次事件都能精確追責到個人。

至萊戈拉斯上任以來,機場從沒出過一次事故,這是他的榮耀。

本來以為這飛船有什麼難以控制的生物威脅,但萊特維斯親王這幅樣子,就像裡面放著什麼他渴求了半生的寶物。

“隊長,怎麼辦?”走在他後面的人茫然道。

“按照計劃推進。”他沉思了片刻答道。

計劃本來至少是要消殺以後,才會讓人無防護登船的。

親王殿下不守規則,大概有他自己的想法。

但他們的控制和消殺工作也不能鬆懈。

這艘飛船不大是相比起那些殲星艦的,實際上深入船艙後,一個人走在金屬的走道上,只有腳步發出冷冰冰的迴響,或許還有心跳聲,更顯得這地方的廣闊。

而船艙之外,無垠的宇宙更讓人覺得渺小虛無。

這裡面的溫度非常低,所以唯一的熱源鎖定得非常快。

而不需要鎖定熱源,克里昂就能找到那個人的所在。

她縮在一個不起眼的拐角裡,雙眸緊閉,面色安詳,就像睡著了一樣。

在原計劃中,她確實應該睡著了,帶著身體裡的所有正在增殖的矽基生命體。

看到人形並且也沒有露出什麼異樣的陸秋,他鬆了口氣。

還不晚,朱麗葉還沒有真的以愛自刎。

來不及細細端詳,他抱起陸秋。

軟綿的身體因為一段時間來的能量攝入控制,大概已經比她剛醒的時候還輕。

克里昂有些手足無措。

他懷裡的人就像由一層薄薄的蟬翼組成,稍不小心碰壞了,就再也沒有挽救的機會。

她旁邊有一個半損毀的機械臂,拿著一支已經打空的針管。

他只是用腳把拿東西推開。

見身後遲遲沒人跟上來,他有些惱火地在通訊頻道里問道:“生存艙呢。”

“正根據安排推進。”那邊的回答理所當然但令人火大。

然而這些規定都是他定下的,他將萊特維斯圍成一個規矩之城,所有人都根據他給下的規矩生活,對這種意外中的意外自然是沒什麼應急能力的。

他飛快往來處走。

即使是以他最極致的速度,這段路也讓他感到漫長。

其實陸秋選擇低溫沉眠,也確實是給了自己一個生存的機會。

極度的寒冷會讓她的活力降低,當然也會讓她身體裡的矽基生命體的增殖速度放緩甚至暫停。

這就讓他們有了一個機會尋找破解的方法。

即使她的計劃是別的什麼,事情的最終走向大概也和現在沒有區別。

她睡著的時候,克里昂操控著機械臂給她注射了一些維持身體情況穩定的藥劑,直到溫度超過原罪活躍的臨界值。

溫度太低她的身體也會有些變化,所以不敢繼續注射。

這段時間她都只能維持在萊特維斯的遠端軌道上執行,而且要計算好角度,儘量不受星系恆星的照射。

沒見面之前他都非常忐忑,生怕她變成自己不認識的模樣。

但是還好。

有了他的命令,衛兵們自然趕忙將特質的生存艙抬了過來。

合上生存艙蓋的一瞬間,他似乎體會到當年亞當送別她的痛苦。

但這不是分別,是重逢的開始。

“帶去實驗室。”他決絕地扣上安全閥,轉向運輸飛行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