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芊羽再醒過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

貝如瑜坐在她的床邊,兩眼通紅,看起來應該一夜未眠。

“你好些了嗎?”貝如瑜關切地問道。

陳芊羽卻不是很想理他,乾脆將臉往裡一側,又重新閉上了眼睛,不一會兒,眼角就淌下淚來。

“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貝如瑜有些著急地解釋道,“我……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跟你說。我也沒想要求得你的原諒,只是……你要振作起來,也許我們可以找到把靈魂換回來的法子。”

陳芊羽瞬間睜開了眼睛,眼眸亮了亮,隨即又黯淡了下去。

“怎麼換?再用車撞一次?”

他們是因為車禍發生的靈魂互換,難不成要情景重現,再撞一次嗎?她根本不會開車,就算會開車,誰又能保證不會出人命?

她雖然笨,卻不傻。

貝如瑜要是有法子,也不會瞞到現在了,他只能一臉愧疚地看著陳芊羽。

“我還能活多久?”

說不定她都來得及跟外婆一起投胎,這樣想的話似乎也不錯。

貝如瑜蠕動著嘴唇好一會才道:“配合治療的話,差不多兩年。”

“那要是不治療呢?”

“半……半年。”

陳芊羽聽了這兩個字,臉色一陣發白,恢復神色後自嘲地笑道:“享半年的榮華富貴再死好像也不錯。”

貝如瑜默然。

“我餓了,有吃的嗎?”陳芊羽忽然說。

“啊,有……包子和小餛飩。”

陳芊羽坐起來,拿過小餛飩狼吞虎嚥了起來,這兩天她幾乎沒有吃什麼東西,肚子早就唱空城計了。

吃完小餛飩,陳芊羽嘴角浮起一絲苦笑道:“我還以為是老天爺可憐我才給了我這樣的機會,之前我還怕你會想著要跟我換回來,現在想想……我還真是貪心了。”

“你千萬不要這麼說,其實我……只要你願意,我肯定會配合你的,用什麼方法都行,得病的本來就是我,我沒想過要禍害其他人,車禍真的是意外。”

“一切都是命,”陳芊羽輕嘆一聲道,“權當我在車禍裡已經死了吧!好歹還留了半年的命不是?這樣想想,倒是我賺著了。”

“配合治療的話……”

陳芊羽卻打斷了他的話,“你之前不是說要跟我結婚嗎?既然如此,我們就早點去辦手續吧,那樣你就能順理成章地繼承自己的產業了。”

聽了她的話,貝如瑜只覺得越發的難受。

“從今天起,我就是真正的貝如瑜了,而你也成了真的陳芊羽,其實這樣也挺好的,真的,至少在外人的眼裡,我還活著不是?哪怕只是軀殼活著,也是好的。”

貝如瑜還想要說什麼,陳芊羽卻制止了他,“我原本的生活也沒什麼好留戀的,不必替我傷心,你只要想著自己就好了,不用在意我。”

“你……有什麼心願……都可以告訴我。”

陳芊羽側著頭看向他:“從前,我只想著回老家陪外婆,報答她的恩情,如今她也已入土,你還幫我給她辦了一個體面的葬禮,已經足夠了。倒是你,堂堂的七尺男兒,變成了女兒身,不知道能不能適應。”

說到這裡,她竟然笑了起來。

“看得出來,映雪和顏悅兩位姐姐都很喜歡你,你對映雪姐姐也很在意,如今你成了女兒身,跟他們恐怕就沒有可能了。”

貝如瑜苦笑道:“原先的我跟她們也沒有可能。”

也是,原先的他雖然有著完美的軀殼,生命卻不到兩年。

“她們看起來,好像不知道你得病的事情?”

貝如瑜搖頭道:“除了老謝,沒人知道……我原本想結束這裡的一切,最後的日子去M國的,讓大家以為我移民了……等他們知道的時候,我早已不在人世了。”

“這裡就沒有值得你眷戀的了嗎?”

“如果我告訴你,十六歲以後的人生,我也是偷來的,你相信嗎?”

陳芊羽奇道:“你十六歲的時候也跟人互換靈魂了?”

貝如瑜輕笑了起來。

“那倒沒有,只不過我十六歲之前並不叫貝如瑜,準確來說,貝如瑜是我的哥哥。”

看到陳芊羽一臉愕然的表情,貝如瑜抿了抿嘴,繼續道:“我和哥哥是雙胞胎,哥哥出生之後就被送到了大伯家,也就是我現在的父親。”

“哥哥十六歲的時候,被他父親,也就是我大伯送去M國留學……哪知因為意外喪命,然後就找到我,然我替代了自己的哥哥。”

“所以,你真的叫貝如瑾?”

貝如瑜輕輕點了點頭,“所有的人都以為他死在了十六歲,包括方映雪。”

“你為什麼不告訴她?”

貝如瑜眉頭輕蹙,像是想起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我曾經以為是因為自己得癌症才沒辦法跟她在一起,其實現在想想,從我答應替代哥哥去M國的那時起,我跟她就沒有可能了,是我自己親手殺死了貝如瑾。”

“那你當初為什麼……”陳芊羽話說一半就住了口。

“你是想問我為什麼答應變成貝如瑜嗎?”

陳芊羽微微點了點頭。

“因為那時候我以為貝如瑾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貝如瑜一臉凝重的表情,“我失去了最疼愛的母親,父親也病入膏肓,為了治病欠了大伯很多錢,還有……同學們在背後汙衊我的母親,說我是她的私生子,她是出軌被發現才……喝農藥自殺的。”

“母親自殺的事情只有方映雪知道,所以我以為……是她在背後造謠,她是我最信任的人,如果連她都拋棄我……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陳芊羽沒想到他光鮮的外表下,藏著如此心酸的過往。

“我去M國,原本沒想再回來的,哪知道五年前,命運再次跟我開了玩笑……那一刻,我甚至覺得是老天爺對我的懲罰。從那以後,我就放棄了對命運的掙扎,回國履行我該盡的義務。在M國的十年,是哥哥給我的,大伯是他的父親,我理應替他報答養育之恩。”

“可惜,我到現在也沒法做一個孝子,那天你也看到了,我只會惹他們二老生氣。”

陳芊羽卻只覺得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