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內一中局勢大變,雷純考試作弊在全校通報批評,涉事老師雷費清也被調往高一普通班任教,雷純搬走的那天早上,沒人去送她,所有人都裝作無事發生,繼續自己手頭的試卷。

試卷上交給新任班長後,徐九黎走出門靠著走廊欄杆,看雷純不發一言執拗的背影。

“別想了,她是罪有應得,你有什麼過意不去的。”說話的人是她隔壁班男朋友許箴言。

徐九黎覺得挺奇怪,自從答應跟他在一起,自己好像確實變聰明瞭許多,一切都很順利,她可以區分別人是不是真的對她好了,許箴言比她老爸還管用,因為她老爸根本沒時間管她。

徐九黎最近還有一個煩惱,她想跟季禮做朋友,但是她怵無時無刻不在季禮身邊的顏繼。

前天下午顏繼在校內論壇親自下場給季禮報仇,林南安被潑咖啡的圖整整掛了兩天示眾,聽說連F市嘉慶一中那邊也沒能倖免,十分兇殘。

也正因為此,大家才知道,之前被他們瘋狂討論的富二代原來就是這位爺,不是包養,兩人是名副其實的男女朋友關係。

顏繼最近把季禮看得很緊,生怕別人挖他牆角一樣,走哪兒跟哪兒,徐九黎根本不敢靠近。

對此,許箴言也表示無能為力,並不想幫她。

季禮最近也很煩,某人全天候跟著她,甩都甩不掉。她不喜歡粘人的,即使是帥得要死,看久了她也會煩的好嘛!

季禮面無表情地翻譯資料:“這節課講的什麼?”

“你還聽課?”顏繼理所當然回她。

“這一週以來,各科老師們恐怕都沒見過你正臉,你還要這樣盯我到什麼時候?”季禮瞪他一眼,又妥協道:“算我求你,你要是實在閒得沒事幹,要不你就去天台。”

“你以前不是最愛去天台了嗎?”

顏繼託著腮,依然不為所動。

季禮使出殺手鐧:“寶貝,乖,我允許你去天台抽菸了。”

顏繼嘴角翹起,低聲笑起來,身體連帶著桌子都在抖,下課鈴響起,他暫時放過她:“行,那寶貝這會兒去天台抽菸了。”

德行,季禮不理他繼續埋頭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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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季禮飢腸轆轆,拉著顏繼直奔菜館,“吃酸菜魚還是清蒸魚?”

顏繼一路低頭回訊息,不忘回她:“酸菜。”

“行。”

“今天我請客。”

顏繼放下手機,挑眉看她:“怎麼著,終於攢夠嫁妝了?”

“去你的,”季禮掩飾不住的高興:“最近接了一單大的,六位數。”

顏繼:“就上週熬了兩個通宵的?”兩個晚上沒陪他,他夢遊都沒人給蓋被子,最後自己凍醒的。

季禮:“嗯。”

顏繼給她續水喝:“想要什麼禮物?我下午去一趟F市,回來給你帶。”

“你這就沒意思了顏繼,”季禮翻白眼,邊喝水邊說,“送個禮物你都要問我,你這是打算把走腎不走心貫徹到底嗎?你怎麼不問問我打算什麼時候休了你?”

不對,“你是不是沒給女生送過禮物?”

顏繼:“......”

季禮揶揄他:“沒想到啊,太子爺居然也有這麼一天。”

“你這個品種我也沒見過,”顏繼無奈,“我沒給別的女生送過禮物,是你明明應該開心的事兒,為什麼我感受到的是滿滿的嫌棄?”

季禮關注點在這:“我哪個品種了?”

“不對,我是人不是狗,談什麼品種!”

顏繼笑得想死:“不是狗,是貓,你是狸花貓。”不受管,很難走進內心,一心想要馴服自己的主人。

“貓也不行!”

狸花貓吃酸菜魚吃的酣暢淋漓,今天也是顏繼喂貓成功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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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顏繼到達F市,一輛純黑色賓利已等候多時,司機老張接過行李,“少爺,顏董讓你直接去公司。”

顏繼坐進車裡,言簡意賅:“讓他來靜園找我。”

司機只好稱是,一邊上車一邊給公司彙報,車子融入車流,一路往郊區駛去。

靜園是一座獨立式莊園,佔地幾千平,跟淨園、景園、瑾園並稱為四大莊園,佔了大半個郊區。靜園建築風格偏北歐,慵懶愜意,是顏繼從小長到大的地方,但現在已經稱不上是他的家了。

輾轉大半年,顏繼還是回來了這裡,這裡困住過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滿心滿眼都是他的人。

然而,才短短几個月過去,這裡已經沒有了關於她的痕跡,似是被刻意清理過,是顏梁心狠手辣的風格。

一小時後,一輛加長版邁巴赫駛入大門,隨後是雷厲風行的腳步聲,顏梁氣勢洶洶地走到顏繼面前:“行啊,你是我老子,見你是不是還要提前預約啊?”

顏繼冷笑:“不敢,也最好是不要再見。”

“哼,”顏梁壓著火氣,將檔案摔在桌面上,“自己好好看看,擺在你面前的只有這一條選擇。”

顏繼一眼不看:“你跟顏遊鬥,關我什麼事兒?”

顏梁坐他對面,一字一句交代:“顏遊這次掀了我老底,拼了命也要拉我同歸於盡,你必須回來,京億是我全部心血,不能有事兒,你得保住它。”

顏繼不屑:“我還以為你這人沒心沒血呢?合著都花這東西身上了。你稀罕得要死,你覺得我稀罕嗎?”

顏繼拿起檔案,一頁一頁翻,商業行賄、偷稅漏稅、非法集資、偽造檔案、財務侵佔,每一條都是該進局子的罪名。

顏繼覺得荒唐至極:“我媽死的時候,血都快流乾了,你眼都不眨一下。”

“為了這麼個爛到底的公司,你卻連尊嚴都可以不要,想方設法、費盡心機,你要我給你收拾爛攤子,要我幫你對付顏遊。”

“但你跟顏遊有什麼區別?都是一丘之貉,爛到底了,連心都是黑的。”

“我媽到死都不肯再看你一眼,就是嫌你髒!!!”

顏梁眼眸深沉,手發著抖:“你媽的事我說了不準再提!”

“你自我欺騙的功力真是讓我大開眼界,”顏繼眼睛發紅,質問道:“午夜夢迴,你有想起過她一次嗎?”

“我記得我說的很清楚,這輩子,除非你死,否則我不會回來。”

“還有顏遊,溫厲謙,跟他們的賬,我會一筆一筆算,我媽的仇,我也會親手報。”

顏繼摔門而出,直奔高鐵站,F市的繁華夜景從他身旁呼嘯而過,一片光怪陸離,顏繼又夢到了他母親溫雯。

溫家世代從政,又是百年書香世家,到了母親這一代,就溫雯一個女兒和溫厲謙一個兒子,顏繼出生後不久外婆外公就相繼去世,因為溫雯已嫁給顏梁為妻,溫厲謙作為長子挑下大梁。

近幾年,顏家內鬥得厲害,顏梁跟顏遊是同父異母的兄弟,顏遊本是理所應當的繼承人,但顏梁作為寄養在外面的私生子,十六歲認祖歸宗,又因為比顏遊大兩歲,也被列入了繼承人行列,兩人見第一面起就水火不容。

內鬥到白熱化階段,兩人都殺紅了眼,之後溫雯被顏遊綁架,因為諸多利益牽連,溫厲謙這個哥哥和顏梁這個丈夫都選擇了放棄營救,權勢和財富勝過了血緣親情,也將溫雯曾飛蛾撲火的愛情踏得粉碎。

溫雯被警方救回後,終日窩在房子裡不見天日,失望和痛苦壓垮了她,曾經那個性格溫良、優雅平和,喜歡畫山水畫的女人再也不存在了,她死在了跟顏梁的結婚紀念日。

以鮮血為顏料,鋪滿了整整一塊畫布,她為自己的愛情獻祭,再也不給任何人可以彌補的機會,決絕又殘忍。

溫雯被救回那會兒,顏梁將她終日囚禁,卻不曾去看她一眼,安慰過她一句,等顏繼高二晚上放學趕回家時,才發現她中午笑著跟他說再見是最後的告別。

沒有任何預兆。

顏繼曾整日陪著她,陪她畫畫,陪她聊天,但溫雯就是很執拗,不肯出房門半步,也不見太陽,每天機械地吃藥,昏睡半日,醒來後只對著顏繼才有笑臉。

出事前一天,她突然說想去曬曬太陽,在湖邊,她摸著顏繼的頭:“小繼,明天去上學吧,媽媽好多了,不想讓你耽誤課業。”

顏繼不肯答應她,她笑著承諾:“媽媽哪兒也不去,就在家裡等你放學。”

第二天中午放學,顏繼急匆匆趕回來,溫雯親手做了一大桌他喜歡吃的菜,一連幾天都格外正常,顏繼逐漸放鬆警惕,知道母親在慢慢好轉。

沒有任何預兆,最後溫雯還是選擇了離開。

顏繼跟顏梁徹底鬧翻,斷絕關係,也決然地離開了F市。

無數個夜晚,千百次夢裡,溫雯都在摸著他的頭,笑得溫和,聲音溫柔:“小繼,不要恨,要學會愛。”

“不要像他一樣,偏執陰鬱,只有自私,你要去愛,愛一個值得的人。”

一滴淚自眼角滑落,一樣的時間,一樣的場景,顏繼在M縣到站時醒來。

但和上次不一樣的是,這裡有人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