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個位置有一小片樹林,能看到外面道路的情況,那邊的人卻看不見她。

於是林妍便默默地注視著車窗邊的男人,心裡奇異地平靜下來。

過了大約七八分鐘的樣子,祁肆撥電話過去,嗓音在凌冬裡有著清冽的質感,“到哪兒了?”

“祁肆!”

一道女聲由遠及近,移眼去看,穿米白色長絨毛衫配淡藍長裙的女人舉著手機小跑過來。

到車邊,她先左右看兩眼,確認周圍沒人了才取下口罩上車。

祁肆給她遞過去一杯熱奶茶,“自己找罪受,我去商業街接你多好。”

“晚間那裡的人太多了,你這樣開著車去太招搖,還是停在這邊等我比較保險。”喝了口他給的奶茶,洛煙的身子總算暖和了一些,舉了舉手裡的奶茶,“你也喝一點。”

“你喝。”

洛煙看他一眼,把吸管拔出來換了另一端插進去,“現在可以喝了。”

祁肆睨著她一連串的小動作,沒忍住彈她額頭,五官冷峻,嗓音卻是外人沒聽過的溫和,“故意曲解我意思?”

故意逗他的人抿著唇笑,洛煙跟他分享:“跟婉婉出來逛街真的太累了,我從沒見過哪個女孩子有她能買的,看上什麼就要什麼,只要好看,有用的沒用的通通刷卡,光她今天花的都快抵上我一部劇薪酬了。勸她少買些,你猜她怎麼說?”

“怎麼說?”

“她說反正刷的不是她的卡,”洛煙喟嘆,“穆修澤對自己女人是真大方。”

“你喜歡什麼也可以像她一樣買,”祁肆睨著她,面容一本正經的認真,“我也有錢。”

“嗯,”洛煙像是還沒分享完,都沒把他那句話放在心上,繼續:“不過我可發現了,她買了好多東西都是給穆修澤買的,這兩人。”

祁肆:“我比穆修澤有錢,隨便你怎麼花。”

洛煙微頓,有點沒接上他這句話,腦瓜子轉了兩下才反應過來祁肆還在說上面那個話題,頓時忍俊不禁,“知道你財大氣粗了祁總。”

祁肆頗為同意地點點頭。

洛煙卻總覺得他這個徐徐不急的點頭別有深意。

又在搞顏色。

“那你給我買東西了嗎?”

“沒買。”

祁肆眸子微眯,“楊婉婉都知道給她男人買東西,你不知道?”

車內氛圍倏然就冷了起來,洛煙及時安撫,“買了的買了的,回去給你看,咱們先回家吧……做什麼?”

男人清淡的雪松香驀然接近,嚇得她頭緊緊貼著座椅靠背。

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在眼前晃過,耳旁聽到安全帶扣上的聲音,兩秒後男人的氣息遠離。

“哪裡養成的壞習慣。”

原來是幫她系安全帶,洛煙舔舔唇放鬆精神,心底卻不可言說的浮起一股小小失落。

在開車的前一秒,祁肆湊過來吻了吻她額頭,“回家。”

而後男人淡定自若地開車,洛煙微微側著頭嘴角的弧度壓都壓不住。

直到邁巴赫亮著尾燈消失在視線,林妍才回過神來,夜風一吹,渾身微顫,後知後覺去摸臉,觸到一片溼熱。

如果沒猜錯的話,徐清蟬和她是同父異母的姐妹。

怪不得人人都說她們神韻相似。

父親早年的那件事她是知道的,私底下也聽過一些風言風語,說當年她母親心腸歹毒把那個女子逼得夠嗆。

在緬國赤手黨基地的時候她聽到那些人叫徐清蟬洛煙,才知道她是孤兒長大。

今天在商場看到那個五官真正跟徐清蟬相像的中年女人,以及母親對那人的話,她才恍悟。

想到當初在緬國被徐清蟬抵著槍警告時,她嘲諷徐清蟬什麼也不是就是命好嫁入祁家而已,結果徐清蟬不清不淡說了句什麼如果可以她也想跟她換人生。

看來她早就知道了她們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

在長椅坐了好久,手腳早就冰冷,可一想到那個家,林妍沒有一點回去的慾望。

掏出手機隨意翻了兩眼,竟然連個可以談心的朋友都沒有,她勾著嘴角苦笑,卻在下一秒笑不出來。

下午商場裡的事情被路人發了出來,標題內容都在說林妍和隨行婦女欺負在商場休息的另一位女士,鏡頭甚至拍到了她母親向洛舒潑水的畫面,連帶著最後兩人被商場保安架著驅逐出去的影片都有,惡劣事件輿論發酵得很快。

她的社交媒體賬號每一條影片下都有人罵她欺行霸市,做個網紅還高貴起來了。

看著那些被目擊網友傳上去的影片,有的直接是商場監控,監控給洛舒打了碼,林妍閉了閉眼,指尖微顫。

不用想都知道是誰在背後操縱輿論,今天那個女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

洛煙的新電影開拍,又開始了早出晚歸,時間比祁肆這個大忙人還緊。

很多時候她飯都在劇組吃,回到家裡基本洗個澡就要睡覺,偶爾有空閒時間還要用來背臺詞琢磨劇本。

半個月兩人都沒好好坐下來聊聊天,某天祁肆終於忍無可忍,將她手裡的劇本抽走,“休息會兒。”

洛煙看他一眼,又默默把劇本拿回來,“不累的,明天的戲份比較重要,我還得好好揣摩一下。”

然後,她又全身心投入劇本,連一旁男人的臉色僵了都沒察覺。

在壁爐前坐了好久,等她再次抬頭伸懶腰時,發現時鐘已經快指向12點了,客廳寂靜,壁爐裡的火噼啪響。

收了劇本上樓,祁肆已經睡了,她沒開燈,輕手輕腳地上了床。

第二天她回來的時候祁肆飯都快吃好了。

“你怎麼不等我?”

男人波瀾不驚看過來一眼,“我以為你在劇組吃了。”

“在劇組吃我會提前發訊息給你的,”洛煙也沒多想,放了包包就坐下吃飯。

嚐到第一口她頓了下,“涼了。”

“是嗎?讓阿姨給你熱熱。”

招呼周姨給她熱菜後祁肆就上了樓。

洛煙這個遲鈍的一心只想著填肚子,壓根沒發現男人反常的安靜。

明天要十點才上班,今晚可以好好休息會兒了。

吃了飯,洛煙好心情地帶著柴犬東走走西逛逛,走著走著就到了書房外。

悄咪咪開了門,辦公區男人正襟危坐,戴著副銀框眼鏡,一絲不苟的樣子還有點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