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

祁肆從電腦抬起視線,門口的人揹著手進來。

洛煙:“我來找點書看。”

他點點頭又繼續辦公。

瞧著他工作時一絲不苟的專注和清冷,洛煙揚眉。

竟然多一句話都不跟她說,有那麼忙嗎?

自顧自看了會兒書,她目光悄悄巡視他書房的各種櫃子,最終落在他身側的黑漆原木辦公櫃上。

半小時後,她揚了揚手機,“周姨做了茶點,讓我們下去吃呢。”

“你去吃吧。”

“你不吃?”

“不想吃。”

看著他微淡的臉龐,洛煙狐疑,他下午怎麼了?

之前還好好的,現在一臉的冷淡。

應該是工作上的事,不可能是她影響到他工作……吧?

她都沒怎麼說話。

垂下頭繼續看書,這次她沒再到處打量了。

過了不知多久,辦公區的人像是終於想起來什麼,看向她,“你不去吃點心?”

洛煙搖頭,波瀾不驚道:“不餓。”

而後,男人又繼續忙自己的事了。

睨著他冷峻的眉眼,洛煙撤回視線。

一道鈴聲打破寂靜,祁肆注視片刻,拿著手機出了房門。

接電話還特意跑去外面接。

書房本就是辦公的,她要是不在這兒,祁肆就不用這麼多此一舉了。

這樣一想,更顯得自己的存在多餘。

放了書,她走到辦公區,在祁肆的抽屜翻找鑰匙。

二樓陽臺看下去是後院荷塘,祁肆聽著手機另一頭的話,神色很淡。

嚴璟說聶永康最近在巴結鯨盛高管,想買入一個潛力大的股票基金。

鯨盛能在金融中心坐穩,瞭解和掌握著金融市場的一級資訊,這些都是資訊財富,關乎多少企業甚至整個市場的沉浮。

知道點金融趨勢內幕的人在那些投資者看來就是招財樹。也不消多少,只要稍微透露一點,他們就知道接下來該買哪個股票會大漲。

聶永康這次巴結鯨盛高管,是想買入一款最新研發的可穿戴通訊裝置的股票。

“他喜歡就賣給他,”祁肆出聲的口吻清淡,“多多益善。”

洛煙將抽屜一一找遍,終於在最下一層找出一串鑰匙,與此同時,男人推門進來。

看見她的姿勢,微頓,“需要什麼嗎?”

藉著桌子的遮擋,洛煙把鑰匙放進風衣口袋,若無其事起身,“突然心血來潮想看看結婚證,你藏在哪裡了?”

“不在這裡,想現在看?”

“你要是忙的話,晚點拿給我看也行。”她把書放好,“你工作吧,我下樓了。”

剛下樓,楊婉婉的電話打進來。

“姐妹,出來喝酒呀。”

“現在麼?”

楊婉婉:“四點半,星月酒吧見,打扮漂亮一點啊,我帶了新買的相機,咱們拍美照。”

洛煙抿唇:“祁肆不准我去酒吧。”

“哎呀,好不容易出來聚聚,你怎麼這麼聽他的話,不告訴他不就行了。”

“瞞不住的。”

祁肆底下那麼多人,她去酒吧,沒準還沒進門訊息就已經發到他手機了。

而且想到上次她在酒吧不歸家男人去抓她時冷淡的模樣,她還是有點怵的。

“你去酒吧你家穆總不管你?”

“他才管不住我……”想了想,楊婉婉微微嘆氣,“行吧,既然你男人管的嚴咱們就不去酒吧了,我怕他以後都不讓你跟我玩了。那咱們去咖啡館吧,我知道一家,味道很好,拉花技術一流。”

“OK,地址發我。”

“待會兒見!”

上樓加了圍巾拿了包包,出門前洛煙還猶豫了會兒要不要去跟祁肆說一聲。

算了,喝個咖啡就回來,他忙就不打擾他了。

其實私心裡也是故意不告訴他,等他忙完工作發現人不見了,想想就好玩。

驅車到咖啡館,剛下車,她從後視鏡裡看見一個小男孩玩著手機走到馬路中央,後方一輛路虎正駛過來。

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來不及多想人已經跑到馬路上,“小朋友,車!”

男孩從遊戲介面抬頭,還沒看清眼前狀況就被飛撲過來的人帶著摔出兩米,與此同時急剎車的聲響穿破耳膜,洛煙的包和男孩的手機摔在一旁。

她膝蓋一陣火辣,手肘也被粗糙的地面摩擦到,男孩的手機裡還傳來遊戲打打殺殺的音效。

“會生不會養啊!那麼大個孩子往馬路上橫穿,自己的孩子不知道帶好!今天要不是我開車經驗豐富及時踩剎車,這小子早去見閻王了!”

“媽的,開車出來吃個飯遇到你們也是我倒黴,這種熊孩子再不好好教以後有你們哭的!”

路虎司機氣急,顯然把洛煙認成男孩的家長,罵罵咧咧一陣後開著車走了。

洛煙起身拍了拍衣服的灰,看向被嚇到要哭不哭的男孩,他長相微胖,大概十一二歲,看起來就是被家人保護溺愛過頭的樣子。

睨著他幾秒,她淡聲:“你父母呢?”

“媽媽在前面打麻將……”

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是個裝潢豪氣的麻將會所,那些貴太太最愛去的地方。

“在路上不要玩手機,小小年紀,遊戲少打。”

小男孩咬著唇,圓圓的臉上盡是後怕,聞言點點頭。

“去找你母親吧。”

拾起手提包,洛煙轉身過了馬路。

膝蓋隱隱泛疼,大概破了皮,她彎下腰輕輕揉了揉關節,再起身往前走時側頭往那個麻將會所瞥了眼。

小男孩的媽媽見孩子衣服沾著灰塵,低眉問了句什麼,而後神色大變,急忙檢視男孩的傷勢。

洛煙要抬腳走的步子頓住。

視線裡的女人衣著靚麗,可以說珠光寶氣,妝容和相貌出眾,對孩子的關切更是實打實的。

目光一遍遍打量,越看,洛煙口罩下的神情越淡,提包的指節微微泛白。

冬風乾澀無情,撕開陳年舊疤。

洛舒。

她很久很久不曾憶起的名字,以為這輩子都無緣相見。

那年葦城街角一別,已是不堪回首十餘載。

這就是她的選擇麼?

看起來,確實過的很好。

原來當初就是為了這樣的人生而放棄了她。

收回視線,洛煙走進咖啡館。

剛坐下,手機裡收到楊婉婉道歉的資訊。

她養的橘貓突然嘔吐得厲害,臨時要去趟寵物醫院。

人不來了,洛煙把手機放下,還是給自己點了杯咖啡。

冬季天空暗沉,咖啡館裡燈光卻柔和,店裡的人不多,她這個位置是半包圍式,身後還有茂密的盆栽,隱蔽性不錯,暖黃復古日光燈打下來,隨便一個角度拍照都很有氛圍感。

拍了幾張咖啡的照片,她才取下口罩喝咖啡。

腳步聲由遠及近。

洛煙抬眸,看見領著孩子過來的女人。

“聽我孩子說剛剛是你救了他,真的是太謝謝你了……”

看清洛煙的長相時,洛舒有一瞬愣然,嘴角和善的笑容微頓,不過也反應很快地繼續道:“我聽路人說了那時候情況有多危險緊急,你撲上去救孩子是冒著生命危險,今天要不是姑娘你及時援手相救,我真的不敢想後果……”

洛舒一臉感激,眼裡甚至有淚光,“我都不知道怎麼表達我的感激之情,實在太謝謝你了。”

她伸手推了推男孩,“跟姐姐道謝。”

男孩捏著手指上前,“謝謝姐姐的救命之恩。”

洛煙目光掠過這對對她萬分感激的母子,微微點頭,“沒什麼,下意識的舉動而已,相信換了另一個人也會這麼做。”

她看向男孩,紅唇吐出的字音淡淡,“不過以後得好好教育孩子,在路上玩遊戲這種壞習慣還是不要再有了,不是所有司機都能急時剎車,也不會任何時候都有那麼好的運氣有路人相助。”

洛舒看著眼前的人,五官清冷,眉宇深邃,水滴型綠翡翠耳墜和腕間羊脂玉鐲子可以看出其品味和冷靜的性子。

說話間語氣平淡,像是跟生人保持著距離感,又像是耐心不多。

第一觀感是有錢人家養出來的性格清冷的小姐。

但是一看她無名指的戒指,似乎已婚,應該是哪家貴太太。

“我以後會好好教他,這孩子平時就悶悶的,也不愛說話就愛抱著手機玩,都是我和他爸爸有點溺愛疏於教育了。”

洛舒微微一笑,“我看小姐是愛玉的人,前面就有個珠寶店,咱們去逛逛?”

洛煙知道她要做什麼。

“真不用謝,我幫他不是為了圖你什麼。孩子之前被車子嚇到了,帶他回家休息吧。”

看出來洛煙興致不高,洛舒最後說了好幾句感謝的話就帶著孩子走了。

女人拉著小男孩的背影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視線,洛煙才回眸低頭。

杯裡的咖啡冷了,傍晚天氣也更低了。

在原位上坐了會兒,起身出門。

祁肆從書房出來發現人不見了正要打電話給洛煙時,手機裡先傳來一段影片。

監控畫面正是下午那會兒差點出事故的馬路。

看到洛煙不顧車子快速朝男孩撲過去的瞬間,祁肆的心像被人狠狠捏起。

兩秒後,那股強烈的心悸化為無名的怒意。

男人墨瞳晦暗,臉龐線條冷硬,捏手機的右手青筋冒起。

她以為她是蜘蛛俠嗎?

那種情況都能不顧自己安危闖上去。

長能耐了。

在沙發平復了會兒心情,祁肆撥電話過去。

“喂?”

“你在哪?”男人的聲線有點淡。

洛煙:“出來和婉婉喝咖啡,在回去的路上了。”

“多久到家?”

“二十分鐘左右。”

祁肆閉眼,儘量控制情緒,等她回來再說。

“行,路上開慢點。”

“噢。”

掛了電話,洛煙還在回憶他剛剛的語氣。

總覺得少了平時的溫和。

而且她能敏銳地察覺他情緒不怎麼樣。

也不知道這男人下午的工作是有多勞心費神。

難不成公司某個大專案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