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金霖爀準備等熬過這幾個月，到年底的時候衝刺一下正處。
這段時間暫時不鬧騰了。
沒想到，樹欲靜而風不止。
兩天之後，二十六日園區辦公室裡，金霖爀的鋼筆尖在"全國汽車產業博覽會"的紅標頭檔案上洇出墨點。
窗外梧桐葉沙沙作響，江城市商務局轉發的通知末尾"請各區於三日內上報參展方案"的加粗字型像根鋼針扎進太陽穴。
"金主任，市局剛來電話催要方案。"秘書小張推門時帶進一股暑氣，汗溼的鬢角貼在額角，"省廳明天要開籌備會，讓各區主管領導參會。"
金霖爀扯松領帶，將檔案甩在紅木會議桌上。
玻璃幕牆外的陽光斜射進來，在"國家級新能源汽車示範基地"的銅牌上折射出冷光。
"讓經發局和招商中心的人現在到小會議室。"金霖爀抓起車鑰匙，黑色公文包在指尖轉出殘影，"通知汽車產業園那五家企業，半小時後開影片會。"
小會議室空調開得很足，金霖爀卻解開兩顆襯衫紐扣。
投影幕布上跳動著博覽會佈局圖，他指著標註"江城展區"的區塊冷笑："三百平米的展位，市裡給咱們分到犄角旮旯？"
經發局王局長擦著汗解釋："省廳說按產業規模排序，咱們區……"
"所以就要自甘人後？"金霖爀突然將鐳射筆摔在桌上，紅光在"智慧網聯汽車專區"的標識上炸開，"上個月剛下線的新能源重卡，還有氫燃料電池系統，這些拳頭產品就該放在c位！"他抓起手機撥通市商務局張處長的號碼，揚聲器裡傳來嘈雜的酒局聲。
"張處，我是青坪區金霖爀。"他刻意提高聲調，確保滿屋子人都能聽見，"關於展位佈局，我們區有不同意見……對，氫能產業鏈我們最完整……當然，省廳的統籌安排我們肯定服從，不過……"他突然放軟語氣，鏡片後的鷹目眯成縫，"聽說部裡領導要巡館？我們企業的全息投影展臺正缺個彙報位置。"
結束通話電話時，金霖爀點了一支菸，平復心情。
他抓起礦泉水瓶灌了半瓶，水珠順著喉結滾進領口："現在分頭行動。老王帶隊去企業收資料，今晚八點前必須拿到最新產品引數。小李聯絡廣告公司，主視覺要突出'中國氫能谷'概念。還有……"他突然扯過白板，馬克筆在"領導動線圖"上畫出粗箭頭，"張處長說部裡領導十點到展館，我們得把簽約儀式挪到那個時段。"
凌晨兩點的大樓，金霖爀辦公室亮著燈。
他盯著修改了十七稿的展位設計圖，突然抓起電話撥給陳副書記："書記，請示個事情，園區的配件城不是要拓展華北市場嗎？這次博覽會特設的產業鏈對接區，正好給他們留個展位，唯一的問題就是要跟市局的爭一下要個大點的位置。"電話那頭沉三秒，傳來茶杯蓋輕叩桌面的脆響："霖爀同志，組織上最欣賞你這股子鑽勁。"
解決了一個小事後，金霖爀開始看下屬們制定的各個環節參展方案，查缺補漏。
三天後，到了前往京城展會預展的日子。
金霖爀站在更衣鏡前整理深藍色西裝，胸前的黨徽在射燈下泛著冷光。
前往市商務局的車隊已經抵達，他最後檢查一遍公文包：企業名錄、簽約文字、應急預案，還有兩盒青坪特產的雲霧茶——給省廳領導的"伴手禮"。
"金主任，市局來電話催了。"司機小陳探頭進來，看見金霖爀正用絨布擦拭皮鞋。
出發後，一行人跟著市局的副局長走上了包機，其他各地市的代表隊，則是直接從本市出發去京城。
不到三個小時的航程，下機後，在省、市駐京辦工作人員的安排下，大家乘坐大巴車前往酒店休息。
下午行程安排才是去展廳佈置。
休息到了兩點半，眾人前往b2館入口處，省商務廳劉副廳長正陪著幾位西裝革履的官員駐足。
金霖爀他老遠就認出工信部裝備司李司長的背影。
上個月在新能源峰會上，正是這位領導點名表揚了青坪區的"氫能重卡示範專案"。
等領導們好不容易轉悠到青坪區的展區時，金霖爀抓機會。
"李司長！歡迎蒞臨指導。"金霖爀擠開市局陪同人員，雙手遞上燙金請柬，"這是我們區最新研發的固態儲氫裝置模型，比傳統高壓氣罐安全係數高30%。"
他注意到李司長接過模型時眼前一亮，趁熱打鐵："展臺有全息投影演示，要不我先給您預演一遍？"
當金霖爀用鐳射筆在沙盤上劃出"中國氫能谷"規劃圖時，背後響起不少議論聲。
正午的陽光透過玻璃穹頂灑下來，金霖爀站在展臺陰影裡，看著人流如織的展館。
手機在此時震動，是區長髮來的微信："幹得不錯，我聽部裡的朋友說，司長對青坪區的展示很滿意，區委書記聽說了也在常委會表揚了。"
"金主任，該彩排簽約儀式了。"秘書小張抱著資料夾小跑過來，額角汗珠在陽光下晶瑩發亮。
金霖爀整了整袖釦，大步走向聚光燈下的演講臺。
背後，巨型led屏正滾動播放青坪區的產業宣傳片，氫燃料重卡在戈壁灘上捲起煙塵，鏡頭最後定格在區委大樓頂端的國徽上。
"請各位領導移步簽約臺！"司儀的聲音透過音響震得玻璃嗡嗡作響。金霖爀站在副市長側後方，看著對方與李司長並肩剪斷紅綢。
晚宴設在國賓館，金霖爀坐在工作人員桌的末席。
這第一天的活動，表現的機會不多，金霖爀看了看其他地市、還有其他省份的明星企業，不比自己弱。
結束白天的活動後，晚上市駐京辦安排了接待宴，金霖爀草草參加後，按捺不住心中的衝動，出門轉了一圈，試圖在哪裡偶遇到自己相見的人。
只可惜是無用功。
晚上，葉馨蘭在大院裡望著星空發呆。
忽然接到訊息，“他在京城。”
“喂。”
“姐，你告訴我幹嘛呢。”
“我怕你想知道。”
“知道也沒用，現在無論我做什麼，都只會害了他。”
“好吧，真的不需要做點什麼嗎。”
“……來開會嗎？”
“是的，代表我們區參加產業展覽。”
“那，要不讓王哥他們介紹點業務過去，多的就算了，怕引起他們注意。”
“行，我來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