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很多弟子向‘傳說中的’仙尊投來好奇的目光,但弟子們都規規矩矩的朝他拱手問好。

為了刷個好印象,白行淵也都一一點頭應了。

若是此時白行淵有靈力的話,定能夠聽到弟子們對他往日極其炸裂的‘豐功偉績’肆無忌憚的談論和幾乎是戳著脊樑骨的謾罵。

等白行淵靠著兩條腿走回到蒼暝峰的時候已然是黃昏之時了。

遠遠地望過去,山腳下似乎還站著一個身形修長的人。

落日的夕陽將樹林照的金燦燦的,白行淵的身上也被鍍了一層金光,銀色的髮絲沐浴在陽光之下,晃眼得很。

白行淵雖然以往的名聲可以稱得上是稀碎,已然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誰都能啐上一口。

但‘遊光’這個名號倒是取的與他這張臉和矜貴的氣息渾然天成,極為相配。

依靠在千年古樹下的蕭初妄就看著這層金光慢慢悠悠地由遠而近的晃到跟前。

但白行淵似乎沒有停下的意思,與蕭初妄擦肩而過時只是掠起了肩上垂著的一縷銀髮,連眼神交流都沒有。

“師尊。”

低沉好聽的聲音在身後炸起,白行淵眉眼懶懶的瞥向他,“怎麼?”

蕭初妄雙手抱胸,“靠著師尊這雙腿,天黑之前能走上蒼暝峰嗎?”

“······”

白行淵:“怎麼,妄兒要捎為師一程?”

蕭初妄卻是沒接話茬,攜著一身戾氣朝著白行淵逼近,“弟子以為,只要弟子站在師尊身後,師尊會四肢並用的爬上蒼暝峰,然後迫不及待的將自己關在房內。”

空氣安靜了一兩秒,白行淵原本蒼白的面色都被陽光照的回溫。

“那妄兒怕是要失望了。”

白行淵回過身來,雙手掃了掃對方肩上不存在的灰塵。

“你既是為師的徒弟,哪有師父害怕徒弟的道理?”說完便拖著沉重的身子一步步往山上挪,完全不管身後蕭初妄略微震驚的表情。

白行淵實在沒心思管太多,因為每走一步,渾身莫名其妙的寒意扎的他骨頭縫都疼,就連呼吸都會帶來巨大的痛苦。

這份痛苦之中不僅是隻有寒意,白行淵憑自身的敏銳察覺到了之間還摻雜了點別的氣息,體內兩股不相融的氣息相撞,簡直是苦不堪言。

等白行淵靠著自己半死不活的回到山上時,心裡只有一個聲音:要不說原身不願意出門呢,沒有靈力出門純靠走路,這不累死?

白行淵一頭扎進了床上,索性昏死了過去,有一半是疼暈的,一般是累暈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推門聲響起。寢殿內一片昏暗,異常靜謐,室內的溫度隨著時間驟減,等蕭初妄進來的時候已然猶如冰天雪地。

“師尊,該用膳了。”

沒有靈力的維持,連最簡單的辟穀都是做不到的。

平日裡給白行淵送飯這事都是普通灑掃該做的事,但今天蕭初妄格外有興致的代勞了。

變化的太大的仙尊勾起了蕭初妄前所未有的窺探欲,他恨不得把人扒光了放在自己面前,想知道什麼一抬眼就能看個精光。

無人回應。

“師尊?”蕭初妄又喊了一聲,然而床上窩成一團的人依舊不為所動。

蕭初妄每往裡走一步,撲面而來的寒氣也就越重。

蕭初妄一把掀開了猶如冰磚般的被子,在床上蜷縮成一團的白行淵渾身散發著寒氣。

蕭初妄欣賞由自己一手創造出來的傑作,他當然知道是因為自己那一盆摻了千年冰晶的洗腳水才導致師尊病了。

“師尊?還清醒嗎?”

白行淵說不出話,儼然已經神智不清,他無意識的皺著眉,身體也在因為寒冷的緣故而小幅度的顫抖。

蕭初妄寬大的手掌強硬的掰過了白行淵削瘦的臉龐,心情頓時大好,“師尊,您就算性子再如何千變萬變,也變不出我的手掌心。”

白行淵被捏的很難受,眼皮子彷彿有千斤重,他的薄唇動了動,蕭初妄便湊過去聽。

白行淵說的是:“孽障。”

“還有閒心教訓徒兒呢?”蕭初妄笑了兩聲,大手一撈便伸手把人抱了起來。突然的騰空感使白行淵下意識的抓緊了蕭初妄胸口的衣服,看上去脆弱極了。

現在的白行淵體溫低的像剛從冰封了萬年的深淵中撈出來的,蕭初妄也不嫌棄,將人按在了懷裡。

蕭初妄像一個火爐一樣,這對現在的白行淵來說無疑是目前最好的良藥,無意識的一個勁的往他懷裡拱。

蕭初妄對他這副樣子很是滿意,他不喜歡事情脫離自己掌控的感覺,他印象裡的師尊就該是如現在這般脆弱又無助的模樣。

就算師尊對自己的態度一天一變,但生命還是牢牢的攥在自己的手裡,也是基於這點之上,蕭初妄才能夠毫無底線的容忍白行淵的種種行徑。

只要他想,隨時能夠取師尊的性命。

蕭初妄開啟了食盒,無視了病著的人,故意似的就要給人喂進嘴裡。

“滾出去。”

白行淵偏過頭,泛紅的眼尾都在訴說著他的委屈,虛弱的聲音並沒有任何威懾力,像未滿月的奶貓在心口撓了一下。

蕭初妄沒由來的一頓,手上的禁錮更緊了,“師尊,難受的話為何不求助弟子?今日在山下也是,想必此時師尊的雙足已經提不起任何力氣了吧。”

“弟子若是滾了,誰給師尊喂吃食啊。”

“師尊總喜歡給自己廢物的事實立一個高高在上的尊嚴的坊牌,可笑又愚蠢。”

白行淵掀起眼皮子瞪他一眼,冰涼的手艱難地抬了起來,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蕭初妄的俊臉,力道輕的像是撫摸。

蕭初妄現在簡直就像一個因為家長對自己的忽視而鬧彆扭,但心底裡卻依舊是渴望大人的目光能在自己的身上多做停留的小屁孩。

這些在原書中都有提到,只是原身實在是個沒出息的軟蛋,自己一手帶大的徒弟反而卻因為顧忌日益強大起來的實力而刻意疏遠。

“我們妄兒好生厲害,不僅毒害手無縛雞之力之人,還要逼迫受害者向施暴者求助,本尊可不曾記得教過你此等小人行徑。”

蕭初妄笑了一下,答道:“師尊病糊塗了。師尊從未教過弟子任何東西,但卻教過弟子何為冷漠。”

話裡行間都透露著不滿,不滿於明明是自己最親近的人到頭來是第一個疏遠自己的。

蕭初妄的手心匯出了一股暖流,緩緩渡進白行淵的身體裡。

迷迷瞪瞪的白行淵哼唧了一下,煞白的臉色開始慢慢的回溫。

最終白行淵還是沒能吃下飯,體內冰火兩重天的相互沖剋已經把他折磨的半死,直接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