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天，鮫人曲

蕭攸寧依舊維持著臉上得體的溫和，雲淡風輕般道，“承蒙陛下厚愛了。”

這邊話音剛落，就有小廝來通報，“啟稟侯爺，七王殿下駕臨，正往後院中來。”

周圍的人不乏有身份的，但是聽了這訊息並未過多驚訝，七王殿下雖然不得皇帝喜歡，但是城中一眾文人雅士還是很尊敬這位命運多舛卻又風光霽月的七皇子的。

蘇雪凝沒想到他也來了，還以為他這裡增派了人手保護就不會親自來跑這一趟了，只是見再看這十五公主，好像臉色就沒這麼好看了。

軒轅塵來的時候，還是身著一身素袍，這次與以往不同的倒是繡著一支紅梅，看上去整個人精神了不少。

周圍人恭敬行禮，十五公主也不情願的叫了聲七哥。

“在攸寧這裡不必多禮，諸位喚我涇塵便好。”

軒轅塵在外甚至修仙遊歷四方皆是摒棄了自已皇族的身份的，這一點軒轅帝也是極為不悅的，但是可能因為他的存在感實在太低了，這件事漸漸的也就聽之任之了。

蕭攸寧率先上前，“涇塵怎麼親自過來，既然來了，今日我恰好得了一首曲子，不知我們這些人是否有幸能聽聽七皇子的笛音？”

涇塵無奈搖了搖頭，“你也知道我許多年不曾吹過了，這笛子如今於我而言不過是防身之物罷了。”

周圍人知曉他的過往，只是還來不及說話就被旁邊的一聲嗤笑打斷，“說什麼笛音仙樂，我看怕就是那些百姓沒聽過什麼好東西，以訛傳訛，無知哄抬罷了。”安樂公主不屑的開口，眼中滿是鄙夷，絲毫不復之前的端莊大氣。

蕭攸寧清咳一聲，本來只是自已開開玩笑，誰知道這位公主逮著話題就不會放過，她向來我行我素，皇家之中多有詭譎也是正常，只是以往有軒轅梧，表面功夫還是過得去，今日這情形，還真是令他頭大。

“那這樣，恰逢今日貴客來臨，諸位不嫌棄的話我先來拋磚引玉，今日這曲子，我得來不易，諸位可要細細評鑑了。”他的目光掃過這院落，不知是看了眼溪流還是花樹。

他都這樣說了，十五公主自然也是沒有多說，其餘人也是難得見到十五公主來這，見她先行落座後也是紛紛落座。

蘇雪凝倒也無事，聽一聽也剛好了解一下這位安慶侯的喜好特點，特別是見他拿出一把樣式奇特的琴來之後更加好奇了，那把琴身鑲嵌著不知名的五光十色的晶石，這些晶石在陽光下閃爍著絢麗的光芒，使得整個琴身流光溢彩，看上去極為華麗，不過，怎麼看都像是把女子的小玩意。

琴尾掛著一束裝飾，看上去像是深海的小貝殼和珍珠，倒顯得整把琴不那麼高高在上了。

只見那雙修長的手指壓在琴上，飛快的彈奏著，悠揚清明的聲音傳來，只見他輕攏慢捻抹復挑，蘇雪凝終於知道什麼是如聽仙樂耳暫明瞭。

心中聽著這琴音，好似她就像徜徉在深海之中，自由無慮的小魚，身心愉悅放鬆。

“主人主人，這首譜子好熟悉啊……”

原來不止是她，連避塵珠都能聽的入迷。

過了片刻，樂聲卻轉換了音調，逐漸婉轉悲傷，蘇雪凝漸漸聽不清他在彈什麼，那聲音像是拉扯著她的心臟，她逐漸喘不上氣來，耳邊好似是將士廝殺的聲音，哭喊聲不絕於耳，她的心臟，好痛……

嵇無妄感覺到她的異常，這樂音……有古怪，抬眼望去，院中人從喜到憂，他亦是如此，可是即使看不到蘇雪凝的狀態，他卻感受到身旁的那身軀止不住的在顫抖。

他扣住她的肩膀，將人扣在自已懷中，更加真切的感受到她的顫抖，再看一眼這院中人好似沒什麼異常。

他拂袖一揮，只能帶著她先離開這裡。

他也自是沒有看到，在他走後，那琴音居然停滯了一拍，隨後潺潺道來……

甫一出院門外，嵇無妄就解去了符篆，蘇雪凝耳邊已經沒有了那些悲慘的哭喊聲，現下看上去只是臉色有些白。

她以為是她聽的太入迷而產生的錯覺，可是腦海中的避塵珠這時候也躁動不安著。

“你聽這音樂也能感覺到難過是嗎？你能聽到那些哭喊嗎？”

腦海中避塵珠虛弱的聲音傳來，蘇雪凝能感受到它濃烈的悲傷，“主人，那樂譜是我鮫人族祭祀時的奏樂，那哭喊聲，我能聽到是我的同族……嗚嗚……我的小主人當時有多痛啊……”

只是聽它這樣描述，蘇雪凝就感覺心臟就好似被牽住了一般，無邊的悲慼湧上心頭，“那我……為什麼會感覺到……”

“蘇雪凝，你怎麼了？”嵇無妄的聲音從一旁傳來，抬眼便看到了他關切的眼神，那眼中的愁色如雨巷中的細雨，綿長輕柔。

“你剛剛，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那琴音的確有古怪，你聽到了什麼？”他知曉他肯定不會是問的普通的聲音，這琴音能牽動人心變化，不知道她聽到了什麼，又看到了什麼。

“我看見屍骸遍野，天是黑的，可是月亮很亮，我聽見不斷有人在我耳邊哭喊，不斷有人死去……”

嵇無妄想了想腦海中知曉的咒術樂譜，很多樂譜確實能牽動人的心境變化，回憶往昔，但是沒有什麼東西是會憑空讓人多出一段記憶畫面來的。

“那樂曲，是鮫人族的祭祀樂。”

嵇無妄知曉鮫人族早在幾十萬年前就存在，世間有一莫洛聖族，神魔大戰之後隱居無蹤，據說是回到了海底，而後世間，有關鮫人的傳說物件就漸漸消失。

今日這安慶侯說自已新得了曲譜，沒想到居然是鮫人族的祭祀樂曲，只是這軒轅皇族皇權建立幾百年，得到這傳說中的曲譜並不奇怪，奇怪的是，為何單單蘇雪凝聽這樂譜有這麼大的反應。

“先回去，查查這曲譜的來歷，這安慶侯，也得好好查查了。”

蘇雪凝深深撥出一口氣，安慰好避塵珠，突然想到今天見到的院內裝飾，“你說他會不會早就知道這是鮫人族的東西，而非只是隨手得到的一種曲譜這麼簡單，你還記得今日我在院中說過什麼嗎？”

“怎麼說？”

“今日我感慨到他那院中不是荷便是魚，仔細想來那琴上也穿著貝殼珍珠，整座院子都與水流息息相關，他應該是極喜歡鮫人或者其它水中的族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