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你直接了當說了,英語老師就不會怪你了嗎?

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一樣擁有理解,包容,感同身受的能力,不要用你自己的假想去揣測別人。”

扈馳冷冷的語聲傳來,而最後一句顯然是說給班主任聽的。

秦明怔了怔,看著從抽屜裡拿出畫本塞進書包的扈馳,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拿完畫本之後,扈馳沒有走,他看了池夏一眼,說:

“看得出來,你現在還是很不舒服,這樣吧,我今天騎了電動車,我送你回家。”

池夏愣了,秦明更是覺得不可思議。

這還是他眼中的那個從不替他人著想的無可救藥的壞學生嗎?

他現在的樣子,看起來正常極了,絕對不是一個自閉症患者該有的狀態,相反,他還會替他人著想,還很細緻,連他這個班主任都沒想到的,扈馳卻想到了。

池夏猶豫著,看了看班主任。

秦明衝著扈馳讚許的點點頭。

“那就辛苦你送池夏同學回家了!”

扈馳沒說話,帶頭走出教室。

在秦明的示意下,池夏也背起書包跟了出去。

傍晚的太陽依然很燥熱,許多同學放學後並不急著回家,聚在學校門口的便利超市買雪糕冰飲料之類解渴。

池夏正打算問扈馳吃不吃雪糕,扈馳已經走進了便利店,很快拿了兩根雪糕走出來。

“這個天發燒體內都有熱,吃點雪糕降降溫反而有好處。”

他把雪糕遞到池夏手裡,池夏沒有猶豫,道了聲謝謝就撕開了包裝紙,在樹蔭下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吃起來。

她吃的很認真,沒有注意到扈馳吃雪糕的時候始終皺著眉頭,難以下嚥的樣子。

扈馳最討厭吃甜食。

這是他第一次吃雪糕。

車子開動前,扈馳叮囑池夏:

“雖然是熱感冒,但面板表面還是會怕冷,你靠我近一點,儘量別吹風。”

池夏照做,心裡有些好奇。

怎麼聽起來扈馳好像懂一點醫學?

她當然不知道,扈馳的外公是一位中醫,這些醫理常識,外公從小就教會了扈馳。

只不過,這還是扈馳第一回用在外人身上。

電動車開的很慢,有點像蝸牛。

但池夏並不急,反而希望能更慢一點。

這是她第一次坐爸媽以外的人騎的電瓶車,沒想到,也感覺很踏實。

池夏不時抬眼看一看眼前高大的男生背影,有時會產生這個人是她親哥哥的錯覺。

可惜,媽媽沒給她生個哥哥。

如果媽媽給她生了哥哥多好啊!

這樣的話,等她走了,媽媽就不會那麼難過了…

“扈馳,我,我請你去吃麻辣燙吧…”

到了小區門口,池夏憋了半天才憋出這麼一句。

她很想對扈馳表示自己的感謝,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做。

想起小區門口有個麻辣燙店,就隨口說了出來。

扈馳搖搖頭。

“算了,下次吧。”

說完,他沒再管池夏,就騎著電瓶車走了。

池夏愣愣的看著扈馳消失的背影。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那個背影看起來很孤單的樣子,比自己好像還要孤單。

“吼吼!小小年紀不學好,這麼早就談戀愛!我就說女孩子不能養吧!”

奶奶的聲音突然從耳後飄來,池夏臉刷的就紅了。

“不是奶奶!他是我同桌,只是送我回來…”

“你不用和我解釋,只要你不怕丟人就好!”

奶奶是要出門買菜的,兒子今天提前下班回來了,她可沒功夫和孫女閒扯。撂下這一句,奶奶就提著購物袋走了,池夏嘆了口氣,理了理書包帶回家。

開啟門,就看見爸爸坐在沙發上,對著放在腿上的膝上型電腦工作。

“爸。”

池夏喊了一聲,換了拖鞋。

池塘抬頭看了女兒一眼,答應一聲,又繼續埋頭工作。

池夏走進臥室,把書包放在書桌上,去廚房裡吃了感冒藥,喝了一大杯水,又回到房裡。

開啟書包先拿出語文作業本放在桌上,準備開寫時,想想還是拿出粉色的日記本翻開來。

沉澱片刻,提筆。

“…

今天發燒了。

課堂上睡著了,被英語老師罰去操場跑步。

中途暈了幾次,幸虧扈馳同學幫我。

後來,扈馳同學還為了我頂撞了英語老師,弄的英語老師挺難堪的,我很內疚。

放學也是扈馳同學送我回來的…

我本來以為他是個很冷漠的人,但是今天,我才知道是我看錯了…

我今天最大的感受就是——本來以為自己會因為喬雨的死痛苦萬分,也代入到灰色情緒裡,但是因為扈馳帶給我的溫暖,我沒有想象的痛。

我該怎麼感謝他呢?”

池夏停筆,拖著腮思索了半天,最終把視線停留在開放式書櫥裡陳列的一排手辦上。

那個騎著白馬穿著藍衣的騎士,是喬雨前段時間才送給她的,說是可以守護她的英雄。

“如果我先走了,他可以替我守護你…”

當時池夏還連“呸”了幾聲,責怪喬雨不該說沮喪的話。

她拉著喬雨的手站在太陽下,對她說:

“你不會走的,我也不會走的,我們會一起考進心儀的學校,以後還要當一輩子的好朋友…”

只不過她也知道,這不過是一句美好的幻想,能麻痺自己的幻想。

她合上筆記本,搬來凳子夠到那隻騎士手辦。

【喬雨,你送給我的騎士,還是轉送給別人吧!讓他守護那個人,這樣划算一點。】

因為,她活不了多久。

而那個人,還有很長的一生。

今天那個人守護了她,她沒什麼好報答他的,就讓騎士去守護他一輩子吧…

奶奶買菜回來,見兒子在沙發上抱著電腦很專注的處理工作,到了嘴邊的話忍住沒說。

等飯做好了,兒子坐到餐桌前,奶奶再也忍不住,開始吐槽:

“我就說女孩子沒什麼用吧!不管病不病的,能活到哪天,總歸遲早都是要出這個門!哪裡還能記得住生她養她的父母,和我這個辛辛苦苦照顧她的奶奶!

這個暑假,我這把老骨頭陪她去醫院多少回了,上上下下的,哪一次不是把我折騰的骨頭散架!

可她從來就沒有給過我好臉色!一天天除了張嘴要吃要喝就是甩臉子給我看,真是還不如養條狗!養條狗還知道衝我這老太太搖幾下尾巴呢!

再說養條狗也不至於花這麼多錢吧?

你說從小到大,她都花咱家多少錢了?可最後咱能從她身上落到啥?

真是討債鬼…”

池夏從臥室裡走出來,聽到奶奶這樣說她,有些尷尬的楞在那裡。

池塘皺了皺眉,對母親說:

“媽,你以後說話能不能注意點?

別該說的不該說的,一股腦子往外倒,讓人聽了不舒服。”

總歸是自己的女兒,池塘也不喜歡聽母親這麼說。更何況,女兒的生命都進入倒計時了,怎麼著也不該再傷孩子的心,讓孩子承受雙重的打擊。

正說著,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