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州城外的白龍廟中,梁山泊的好漢們小規模的聚義,他們劫了法場,成功救出了宋江和戴宗。
參與這次行動的有晁蓋、花榮、黃信、呂方、郭盛、劉唐、燕順、杜遷、宋萬、朱貴、王矮虎、鄭天壽、石勇、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白勝,一共是十七位好漢,他們帶領著八九十個勇猛健壯的小嘍囉。同時,從潯陽江上趕來接應的好漢有張順、張橫、李俊、李立、穆弘、穆春、童威、童猛、薛永等九人,他們也帶了四十多人,這些人都是在江面上做私商的船家,他們駕駛著三隻大船前來接應。城裡的黑旋風李逵也帶著眾人殺到了潯陽江邊,兩路人馬會合,總共有一百四五十人,都在白龍廟裡聚義。
就在這時,小嘍囉來報:“江州城裡的軍隊已經擂鼓搖旗,鳴鑼吶喊,追趕過來了。”
聽到這個訊息,黑旋風李逵大吼一聲,提著兩把板斧,率先衝出廟門。其他好漢也紛紛吶喊,手持兵器,緊隨其後迎敵。劉唐和朱貴則先護著宋江和戴宗上了船,而李俊、張順以及阮氏三兄弟則忙著整頓船隻。
他們在江邊看到,從城裡出來的官軍大約有五六千人,馬軍在前,都穿著頂盔衣甲,全副武裝,手裡拿著長槍;步兵則在後面簇擁,搖旗吶喊,氣勢洶洶地殺了過來。
李逵率先揮舞著板斧,光著身子就衝了進去;花榮、黃信、呂方、郭盛四將緊隨其後進行支援。花榮看到前面的馬軍都停住了,擔心李逵受傷,便偷偷地取出了弓箭,搭上了箭,拉滿了弓,瞄準了領頭的馬軍將領,嗖地一箭射去,只見那將領應聲落馬。馬軍們被這一幕嚇了一跳,紛紛撥轉馬頭逃跑,反而把步兵衝倒了一半。好漢們則乘勝追擊,殺得官軍屍橫遍野,江水都被染紅了,一直殺到了江州城下。
城上的官軍見狀,急忙用擂木炮石進行反擊,官軍們慌忙逃入城中,關上了城門。好漢們見狀,便拖著李逵回到了白龍廟前的船上。
晁蓋清點了一下人數,發現大家都還在,於是便命令分頭下船,揚帆起航。此時正好順風順水,三隻大船載著眾多人馬和頭領們,直奔穆太公的莊園而來。一路上順風順水,很快就到了岸邊碼頭,大家都上岸來。
穆弘邀請眾好漢到莊內的學堂上休息,穆太公也出來迎接。宋江等眾人都相互見面行禮!
穆太公說:“各位頭領連夜奔波,勞神費力,請先到客房中休息,調養身體。”於是眾人便各自去房間裡暫歇,整理衣物和兵器。
當天,穆弘吩咐莊客宰了一頭黃牛,又殺了十幾只豬羊和雞鴨鵝魚,準備了各種珍饈美味,擺下宴席款待眾位頭領。在飲酒過程中,大家談起了之前的種種經歷。
晁蓋感慨道:“如果不是二哥你們用船相救,我們恐怕早就身陷囹圄了!”穆太公好奇地問道:“你們怎麼會從那條路上來呢?”李逵大大咧咧地說:“我就愛往人多的地方衝殺,他們自然就跟著我來了,我又沒叫他們跟來!”眾人聽了都哈哈大笑。
宋江站起來對眾人說:“我宋江和戴院長,如果沒有各位好漢相救,早就死於非命了。今天的恩情比海還深,我們該如何報答各位呢!只可惜那黃文炳無中生有,要害我們性命,這冤仇怎能不報!不知各位好漢是否願意再幫我一個大忙,去攻打無為軍,殺了黃文炳那廝,為我宋江解這口無窮之恨。事成之後我們再一起回去如何?”
晁蓋考慮了一下說:“賢弟啊,我們這次偷營劫寨的行動已經用過了,再用恐怕不行了。像黃文炳這樣的奸賊已經有了防備,我們不如先回山寨去聚集大隊人馬,再請學究、公孫二先生以及林沖、秦明等兄弟一起來報仇也不遲。”
宋江說:“如果我們現在回山去了,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來了。一來因為山路遙遠,二來江州肯定會加強防備,並且向上級明文申報,我們以後再想來就難了,所以不要痴心妄想。現在趁這個機會,正好是下手的好時機。不能等他們做了準備,那樣報仇就難了。”
花榮贊同道:“哥哥說得沒錯。雖然是這樣,但是沒有人熟悉路徑,也不知道那裡的地形如何。我們需要先找個人去城裡探聽一下虛實,瞭解一下無為軍的出沒路徑和去處,特別是要確認黃文炳那個賊的住處,然後才好下手。”
薛永聽後站起身來,說:“小弟我常在江湖上行走,對無為軍那一帶非常熟悉。我去探聽一下如何?”宋江說:“如果賢弟你能去一趟,那就太好了。”於是薛永當天就告別了眾人,獨自前往。
宋江和其他頭領則在穆弘的莊上繼續商議攻打無為軍的事宜,他們整頓軍器刀槍,準備弓箭矢弩,並安排大小船隻等各項事宜。眾人商議完畢後,薛永已經走了五天,然後帶著一個人回到莊上,來拜見宋江。
宋江仔細觀察那人,只見他身材黑瘦,兩眼炯炯有神,智謀高超,膽識過人,性格卻像棉花一樣柔軟。他是荊湖地區第一流的裁縫手藝人,人稱通臂猿侯健。
宋江和眾頭領看見薛永帶著這個人回來,宋江便問道:“兄弟,這位壯士是誰?”薛永回答道:“他姓侯名健,原本是洪都人。在江湖上,人們稱他為第一手裁縫,因為他的針線活做得極好;除此之外,他還擅長槍棒,曾拜我為師。因為他身材瘦削,大家便叫他通臂猿。現在他在無為軍城裡的黃文炳家中做工。他見到我後,就跟我一起回來了。”宋江聽後非常高興,便邀請侯健一起坐下商議事情。侯健也是地煞星中的一位,所以他們自然而然地意氣相投。
宋江向侯健詢問了江州的最新訊息以及前往無為軍的路徑。薛永說:“現在蔡九知府已經統計了被殺的官軍和百姓,有五百多人喪命,受傷和中箭的人數更是無法計算。他們已經派人連夜向朝廷上報了此事。現在城門在午後就會關閉,對進出的人進行嚴格盤問。其實哥哥被害的事情並不完全是蔡九知府的錯,主要是黃文炳那個傢伙多次慫恿知府加害你們兩位。現在法場被劫後,城裡非常恐慌,日夜加強防備。我又去無為軍打聽了一番,正好碰到侯健兄弟出來吃飯,所以瞭解到了這些詳細情況。”
宋江問:“侯兄你是如何知道這些的?”侯健答道:“我從小就喜歡學習槍棒,多得薛師父的指教,因此一直銘記在心。最近黃通判特地叫我來無為軍他家做衣服。我出來吃飯時遇到了師父,他提起了仁兄你的大名,並講述了整件事情的經過。我想要結識仁兄你,所以特地前來詳細稟報。這黃文炳有個親哥哥叫黃文燁,他們是同一個母親所生的兩個兒子。這黃文燁平生只做善事,修橋補路,供奉佛像,救濟僧人,扶助危難,救濟貧困,無為軍城中的百姓都叫他黃佛子。而那黃文炳雖然是個被罷免的通判,但心裡卻總想著害人。對比自己強的他嫉妒,對比自己弱的他陷害,專做壞事,無為軍城的百姓都叫他黃蜂刺。他們兄弟兩個雖然分開住,但都在同一條巷子裡出入,靠近北門的地方就是他們家。黃文炳的住處靠近城牆,而黃文燁的住處則靠近大街。我在黃文炳家做活時偷聽到,黃通判回家說:‘這件事蔡九知府已經被我瞞過去了,是我教知府先斬後奏的。’黃文燁聽到後,在背後大罵道:‘又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和你無冤無仇,為什麼要害他?如果有天理的話,報應就在眼前,你這不是自招其禍嗎?’這兩天他聽到法場被劫的訊息後非常吃驚。昨晚他去江州探望蔡九知府商量對策,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宋江聽後問道:“黃文炳家離他哥哥家有多遠?”侯健回答:“他們原本是一家人後來分開的,現在只隔著一個菜園子。”宋江又問:“黃文炳家裡有多少人?分了幾房?”侯健回答:“男女一共有四十五口人。”宋江聽後大喜道:“這是天意要讓我報仇啊!特地送來了侯健兄弟這個訊息。雖然是這樣但還是要靠眾位兄弟齊心協力才行。”眾人齊聲應道:“我們願意拼死向前!正要剷除這些贓官惡霸為哥哥你報仇雪恨!”
宋江又說:“我們的仇恨只針對黃文炳那個賊人,與無為軍的百姓無關。他哥哥既然是個仁德之人,我們也不能害他,不能讓天下人罵我們不仁不義。眾位兄弟去的時候,千萬不能侵害百姓。這次行動,我有一計策,但需要大家的幫助和支援。”眾頭領齊聲說:“請哥哥儘管吩咐。”宋江道:“我們需要麻煩穆太公準備八九十個叉袋,還有一百多束蘆柴,用五隻大船和兩隻小船。張順和李俊駕駛兩隻小船在江面上按我的計策行事。五隻大船上,由張橫、三阮、童威和其他會水的人保護。這樣,我的計策才能成功。”穆弘說:“這些蘆葦、油柴、布袋我們這裡都有,莊上的人也都會駕船,就請哥哥下令吧。”宋江又說:“侯家兄弟將引著薛永和白勝,先去無為軍城中藏起來。
明天凌晨三點,聽到門外放起帶鈴鵓鴿的聲音,就是行動的訊號,白勝負責上城接應。先在黃文炳家附近插一條白絹號帶,那裡就是上城的地方。再讓石勇和杜遷裝扮成乞丐,在城門附近埋伏,看到火起就是訊號,立刻動手殺掉守門的軍士。李俊和張順則在江面上巡邏,等待接應。”
宋江已經分配好了任務,薛永、白勝、侯健先行離去。接著,石勇和杜遷扮成乞丐,身上藏了短刀和暗器,也出發了。同時,其他人開始搬運沙袋、蘆葦和油柴到船上裝載。到了約定的時間,眾好漢都裝備好了器械,船艙裡也埋伏了士兵。眾頭領按照分配上了船:晁蓋、宋江、花榮在童威的船上,燕順、王矮虎、鄭天壽在張橫的船上,戴宗、劉唐、黃信在阮小二的船上,呂方、郭盛、李立在阮小五的船上,穆弘、穆春、李逵在阮小七的船上。只留下朱貴和宋萬在穆太公的莊園裡,負責觀察江州城裡的動靜。先派童猛劃一只打漁的快船去探路。小嘍囉和士兵們都藏在船艙裡,由莊客和水手們駕駛船隻,在夜色中秘密地駛向無為軍。
這條大江連線著三江,潯陽江、揚子江從四川一直流到大海,全長約九千三百里,因此被稱為萬里長江。它流經許多地方,其中最有名的是雲夢澤,與洞庭湖相鄰。古人有詩讚美這條大江:
萬里長江水似傾,重湖七澤共流行。
滔滔駭浪應知險,渺渺洪濤誰不驚。
千古戰爭思晉宋,三分割據想英靈。
乾坤草昧生豪傑,搔動貔貅百萬兵。
當夜,五隻船載著許多人,直奔無為軍而來。此時正是七月底,夜晚涼風習習,月光皎潔,江水清澈,山光水影交相輝映,一片碧綠。昔日有位詩人參寥子曾寫過一首詩描繪這江景:“驚濤滾滾煙波杳,月淡風清九江曉。欲從舟子問如何,但覺廬山眼中小。”
初更時分,大小船隻都抵達了無為江岸邊,選擇有蘆葦叢生的地方,依次停泊了船隻。童猛回到船上報告說:“城裡並沒有任何動靜。”宋江便命令手下眾人把沙土布袋和蘆葦乾柴都搬上岸,朝著城邊運去。聽到更鼓聲時,正是二更天。宋江又命令小嘍囉們各自揹負沙土布袋和蘆葦,在城邊堆成了小山。眾好漢各自手持兵器,只留下張橫、三阮、兩童在船上守候接應,其餘頭領都奔向城邊。
他們望見城上約離北門有半里路遠,宋江便命令放飛帶鈴的鵓鴿作為訊號。只見城上一條竹竿上縛著白號帶在風中飄揚起來。宋江見狀便命令軍士們在城邊堆起沙土布袋作為掩體,並分派軍漢們搬運蘆葦和油柴上城。此時白勝已經在那裡等候接應,他指著一條巷子對眾軍漢說:“那就是黃文炳的住處。”
宋江問白勝道:“薛永和侯健在哪裡?”白勝回答說:“他們兩個已經潛入黃文炳家裡去了,只等哥哥你到來。”宋江又問:“你見過石勇和杜遷嗎?”白勝道:“他們兩個在城門附近守候著。”宋江聽後便引著眾好漢下了城來到黃文炳門前。這時只見侯健閃身出來在房簷下迎接他們。宋江低聲對侯健說:“你去把菜園門開啟放軍士們進去把蘆葦和油柴堆放在裡面。然後讓薛永找點火種點燃它們並去敲黃文炳的門說:‘隔壁大官人家失火了有箱籠財物要搬來寄存。’只要門一開我就有辦法對付他們了。”
宋江指揮眾好漢分頭行動,把守住兩頭。侯健先去開啟菜園門,軍漢們將蘆葦搬進去堆好。侯健討來火種,遞給薛永點燃。然後侯健閃身出來,去敲黃文炳的門,喊道:“隔壁大官人家失火了,有箱籠要搬來寄存,快開門!”裡面的人聽到聲音,起來檢視,望見隔壁火起,連忙開門出來。晁蓋、宋江等人趁機吶喊著殺進去,眾好漢也各自動手,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殺一雙,將黃文炳一家大小四五十口人全部殺光,不留一人,只是不見了黃文炳本人。
眾好漢把黃文炳從前酷害百姓所積攢的大量金銀財寶全部收拾乾淨。然後一聲大哨,眾多好漢扛著箱籠家財奔向城上。這時,石勇、杜遷看見火起,各自拔出尖刀,殺了守門的軍士。又看見前街鄰居們拿著水桶梯子來救火,石勇、杜遷大聲喝道:“你們這些百姓不要過來!我們是梁山泊的好漢數千人在此,來殺黃文炳一家老小,為宋江、戴宗報仇,與你們百姓無關。你們快回家躲避,不要出來多管閒事!”有些百姓不相信,駐足觀看。只見黑旋風李逵掄起兩把板斧衝殺過來,眾鄰居才吶喊一聲,抬起梯子水桶一鬨而散。
這邊後巷也有幾個守門的軍士帶了一些人,揹著麻搭火鉤等救火工具都奔來救火。
花榮張弓搭箭,一箭射翻了一個衝在最前面的軍士,大喝道:“不怕死的就來救火!”那夥軍士見狀,嚇得一齊都退去了。薛永則拿著火把,在黃文炳家裡前後點著,頓時火勢熊熊,亂亂雜雜地燒了起來。
看那火勢,只見黑雲匝地,紅焰飛天,猶如萬道金蛇亂竄,千團火球翻滾。狂風助火勢,雕樑畫棟片刻間化為灰燼,高堂大廈彈指間消失無存。這場大火如同驪山之上褒姒戲諸侯時所放之火,又似赤壁坡前周瑜施妙計時所燃之焰。火神們憤怒地踏翻回祿火車,威猛地鼓動祝融爐冶,彷彿要將一切都焚燒殆盡。
此時石勇、杜遷已殺倒守門的軍士,李逵砍斷了鐵鎖,大開了城門。梁山好漢們一半從城上出去,一半從城門下出去。張橫、三阮、兩童都來接應,將搶來的財物合做一處扛抬上船。無為軍的軍士們已經知道江州被梁山泊好漢劫了法場殺死了無數人哪裡還敢出來追趕只得迴避了。
宋江一行眾好漢只恨沒能抓到黃文炳但都上了船搖開江面自投穆弘莊去了。
卻說江州城裡的人們望見無為軍方向火起,滿天通紅,整個城中都轟動了起來,這個訊息很快就被報到了知府那裡。黃文炳此時正在府裡議事,聽到報告後,他慌忙向知府稟告道:“我的家鄉失火了,我急需回家檢視!”蔡九知府聽後,立刻命令開啟城門,並派出一隻官船相送。
黃文炳感謝了知府,隨即帶著隨從匆匆下了船,搖開江面,直望無為軍方向駛去。當他們看見火勢猛烈,映得江面都泛起了紅光,船伕說道:“這火只是北門裡的火。”黃文炳聽後,心裡更加慌張。
船行到江心時,他們看見一隻小船從江面上搖了過去。不一會兒,又有一隻小船搖了過來,但這隻小船並沒有直接駛過,而是徑直向官船撞了過來。隨從們大聲喝道:“什麼船,敢如此無禮直撞過來!”只見那小船上一個大漢跳起來,手裡拿著撓鉤,口中應道:“我是去江州報失火的船。”
黃文炳聞聲便鑽出船艙,問道:“那裡失火了?”那大漢回答道:“北門裡黃通判家,被梁山泊好漢殺了一家人口,劫了傢俬,如今正燒著哩。”黃文炳聽後,失聲叫苦,不知所措。
那大漢聽了黃文炳的叫聲,一撓鉤就搭住了官船,然後跳了過來。黃文炳是個機警的人,早就看出了七八分不妙,於是他立刻奔向船尾,縱身跳入江中。然而,就在這時,江面上另一隻船上的一個人早已鑽入水中,將黃文炳攔腰抱住,扯上了船來。這個人就是浪裡白跳張順。
船上那個大漢也過來接應,用麻索將黃文炳綁了起來。兩個好漢立在船上,那搖官船的船伕只顧下拜求饒。
李俊對船伕們說:“我們不殺你們,只要捉到黃文炳這傢伙!你們自己回去告訴蔡九知府那賊驢,我們梁山泊的好漢們暫且留下他的性命,但我們早晚會來取他性命的!”船伕連忙答應:“小人一定會去說的!”於是李俊和張順帶著捉到的黃文炳上了自己的船,放走了官船。
兩位好漢划著兩隻快船,直奔穆弘莊而來。當他們抵達岸邊時,看見一行頭領已經在岸上等候,正在搬運搶來的箱籠上岸。聽說已經捉到了黃文炳,宋江非常高興,眾好漢也都一齊心中大喜,說道:“正要此人見面。”李俊和張順隨即將黃文炳帶上岸來。
眾人看過黃文炳後,便監押著他離了江岸,來到穆太公的莊上。朱貴、宋萬等人前來迎接,眾人進入莊裡的草廳上坐下。宋江命令剝去黃文炳的溼衣服,將他綁在柳樹上,然後請眾頭領團團坐定。
宋江又叫人取來一壺酒,與眾人一一敬酒。從晁蓋開始,一直到白勝結束,共是三十位好漢都喝了一遍。然後宋江指著黃文炳大罵道:“黃文炳!你這傢伙!我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害我?
宋江繼續痛斥黃文炳:“你哥哥黃文燁與你一母所生,他為何那般修善積德,扶危濟困,久聞在城中被人尊稱為黃佛子。而我昨夜未曾動他一根毫毛。反觀你,在鄉中只會害人,勾結權勢,欺壓良善,對超過你的你心生嫉妒,對不如你的你又殘忍加害。無為軍的人民都叫你黃蜂刺,我今天就替他們拔了這個‘刺’!”
黃文炳此刻已深知自己的惡行敗露,只求速死,於是告饒道:“小人已知自己的過失,只求早些了結。”晁蓋怒喝道:“你這賊驢,休想痛快死去!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宋江隨即環視眾位好漢,問道:“哪位兄弟願意替我行刑?”話音未落,黑旋風李逵已跳將出來,大聲說道:“哥哥,讓我來割這廝!看他肥胖的身軀,正好燒來吃。”晁蓋點頭贊同:“說得沒錯。快取尖刀和炭火來,我們要細細地割他,燒來下酒,為我賢弟消這怨氣!”
李逵拿起尖刀,獰笑著看向黃文炳:“你這廝在蔡九知府後堂時,口若懸河,撥弄是非,無中生有,攛掇害人。今天你想快死?哼,老爺我偏要你慢死!”言罷,他便從黃文炳的腿上開始下刀,每割下一塊肉,就當面在炭火上炙烤,然後下酒。就這樣,他一邊割一邊炙,直到將黃文炳全身肢解。
最後,李逵剖開黃文炳的胸膛,取出心肝,拿來與眾位頭領做了醒酒湯。眾好漢目睹了黃文炳的慘狀後,紛紛來到草堂向宋江賀喜。有詩為證:
“文炳趨炎巧計乖,卻將忠義苦擠排。奸謀未遂身先死,難免剜心炙肉災。”
宋江突然跪在地上,這一舉動讓所有的頭領都感到驚訝,他們慌忙也跟著跪下。眾人齊聲說道:“哥哥有何事,儘管吩咐,兄弟們豈敢不從!”宋江這才緩緩道出他的心事:“我宋江雖無大才,但自小學習吏事,立志要結識天下好漢。怎奈我力量微薄,才疏學淺,家境貧寒,無法廣結英雄,實現平生之願。自從被刺配到江州,經過樑山時,多得晁頭領和眾位兄弟的苦苦挽留。但考慮到父親的嚴命,我未能留下。然而,天賜良機,我在潯陽江上又結識了許多豪傑。不幸的是,我一時酒後失言,險些害了戴宗院長的性命。感謝眾位兄弟不畏艱險,前來虎穴龍潭相救,又助我報了冤仇,此恩如同天地。如今,我們已犯下大罪,驚動了兩座州城,訊息必然已經上報。今日,我不得不投奔梁山泊,去尋晁蓋哥哥。不知眾位兄弟意下如何?願意隨我同去的,現在就收拾行裝出發;如果不願去的,我也不勉強。只是怕事情敗露,反而會連累大家,請兄弟們三思。”
宋江的話還沒說完,李逵就跳起來大叫道:“都去,都去!哪個不去的,吃我一斧子,砍作兩截算了!”宋江趕緊制止他:“你這般粗魯說話!去與不去,全在各人自願,豈可強求。”
眾人紛紛議論道:“如今我們已經殺死了許多官兵,驚動了兩個州郡,官府豈能不向朝廷奏報?必然會有大軍前來擒拿我們。現在我們若不跟隨宋江哥哥同去,共同面對生死,又能投奔哪裡去呢?”宋江聽了大喜,感謝眾人的支援。
於是,當日宋江先派朱貴和宋萬兩人先行回山寨報信。隨後,他們將人員分成五批出發:第一批是晁蓋、宋江、花榮、戴宗和李逵;第二批是劉唐、杜遷、石勇、薛永和侯健;第三批是李俊、李立、呂方、郭盛以及童威和童猛兄弟;第四批是黃信、張橫、張順以及阮家三兄弟;第五批則是燕順、王矮虎、穆弘、穆春、鄭天壽和白勝。這五批共二十八個頭領,帶領著一眾人馬,將黃文炳家所得的財物平均分配,裝載上車輛。
穆弘則帶著穆太公以及家中不願離去的人,將他們所有的家產財寶也裝載上車。莊中的佃戶和僕人,有不願跟隨前往的,穆弘都發給他們一些銀兩,讓他們自尋出路去別處謀生;有願意跟隨的,便一同前往梁山泊。前四批人已經陸續出發了,穆弘在收拾完莊內的一切後,放起十幾把火把燒了莊院,捨棄了田地,也帶著人投奔梁山泊而來。
先不說五批人馬如何分批進發,且保持二十里的間隔行進。這裡先講第一批的晁蓋、宋江、花榮、戴宗和李逵五人騎馬,帶著車輛和隨從,在路上行了三日,來到了一個名叫黃山門的地方。
宋江在馬上對晁蓋說:“這座山的地勢險惡,恐怕有強盜出沒。我們可以派人催促後面的人馬加快趕上來,一起透過這裡。”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前面山嘴上鑼鼓齊鳴。宋江說:“我說對了吧!大家先不要動,等後面的人馬到了,再一起和他們交戰。”花榮隨即拿起弓箭,晁蓋和戴宗各持朴刀,李逵則手握雙斧,他們緊密地護衛著宋江,一同策馬向前。
這時,只見山坡邊閃出三五百個小嘍囉,為首的四名好漢各持兵器,高聲喝道:“你們大鬧了江州,劫掠了無為軍,殺害了許多官兵和百姓,現在想回梁山泊去?我們四個人已經等候多時了!識相的就只留下宋江,我們可以饒你們性命!”
宋江聽了這話,便挺身而出,跪在地上說:“我宋江被人陷害,冤屈無處申訴。如今幸得四方豪傑相救,才得以保全性命。我不知在何處得罪了四位英雄?懇請你們高抬貴手,饒我一命!”那四名好漢見宋江跪在前面,都慌忙跳下馬背,扔下兵器,飛奔前來,也跪在地上說:“我們兄弟四人只聽說過山東及時雨宋公明的大名,一直想要見他卻無緣得見!”
“我們聽說哥哥在江州遇到了官司,兄弟們商量著要來劫獄,只是一直沒有得到確切的訊息。前幾天我們派了小嘍囉去江州打探,回來報告說:‘已經有好多好漢大鬧了江州,劫了法場,把人救往揭陽鎮去了。後來又燒了無為軍,搶劫了黃通判家。’我們預計哥哥一定會從這裡經過,所以一直派人在路上探望,沒想到今天能夠見到仁兄。我們山寨裡已經略備了薄酒粗食,權當是給哥哥接風。請各位好漢一起到我們的山寨裡,稍作休息,我們再另行拜會。”
宋江聽了大喜,連忙扶起四位好漢,逐一詢問他們的姓名。為首的那人姓歐名鵬,祖籍是黃州人。他原本是大江軍戶,因為得罪了上司,逃走在江湖上。在綠林中打拼出了名聲,人稱摩雲金翅。有詩讚道:“黃州生下英雄士,力壯身強武藝精。行步如飛偏出眾,摩雲金翅是歐鵬。”
第二個好漢姓蔣名敬,祖籍是湖南潭州人。他原本是落第的舉子出身,因為科舉不中,就棄文從武。他頗有謀略,精通書算,對於財務的管理纖毫不差。同時他也擅長使槍棒,能夠佈陣排兵,因此人們都稱他為神運算元。有詩讚道:“高額尖峰智慮精,先明何處可屯兵。湖南秀氣生豪傑,神算人稱蔣敬名。”
第三個好漢姓馬名麟,他的祖籍是南京建康。馬麟原本是個小番子閒漢出身,他擅長吹奏雙鐵笛,還使得一手好滾刀,武藝高強,百十人近他不得,因此人們給他起了個綽號叫鐵笛仙。有詩稱讚他道:“鐵笛一聲山石裂,銅刀兩口鬼神驚。馬麟形貌真奇怪,人道神仙再降生。”
第四個好漢姓陶名宗旺,他是光州人。陶宗旺出身於莊家田戶,他擅長使用鐵鍬,並且力氣非常大,也能使槍掄刀,因此人們都叫他九尾龜。有詩稱讚他道:“五短身材黑麵皮,鐵鍬敢掘泰山基。光州莊戶陶宗旺,古怪人稱九尾龜。”
這四位好漢熱情地迎接了宋江等人,小嘍囉們早已準備好了果盒、一大壺酒和兩大盤肉,端過來給大家敬酒。他們先給晁蓋、宋江敬酒,然後是花榮、戴宗、李逵,最後是與大家都見了面,一起飲酒。沒過多久,第二批的頭領們也到了,大家一一相見。敬酒過後,他們邀請所有人一起上山。
於是,兩批共十位頭領先來到了黃門山寨內。那四位好漢便吩咐手下宰牛殺馬,準備豐盛的宴席來款待大家。同時,他們派小嘍囉陸續下山去接請後面的三批共十八位頭領上山來參加筵席。
在酒宴上,宋江開口問道:“這次我宋江投奔了晁天王哥哥,打算一同上梁山泊聚義。不知四位好漢是否願意放棄這裡,隨我們一同前往梁山泊大寨相聚呢?”四個好漢齊聲答道:“如果兩位義士不嫌棄我們貧賤,我們願意執鞭隨鐙,效犬馬之勞。”宋江和晁蓋聽了大喜,便說:“既然四位願意順從大義,那就請收拾行裝,準備啟程吧。”眾多頭領也都十分歡喜。
他們在山寨住了一日一夜。第二天,宋江和晁蓋依舊作為第一隊下山,先行進發。後面的隊伍按照之前的順序,每隔二十里依次行進。那四位好漢收拾了財帛金銀等物品,帶領了三五百名小嘍囉,燒燬了寨柵,作為第六隊啟程。宋江又得到了這四位好漢的加入,心中非常高興。
在路上,宋江對晁蓋說道:“小弟在江湖上走了這幾遭,雖然受了些驚嚇,但也結識了許多好漢。今日和哥哥一起上山,我決心與哥哥同生共死。”兩人一路上說著閒話,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朱貴的酒店裡。
且說吳用、公孫勝、林沖、秦明四位守山寨的頭領,以及新加入的蕭讓、金大堅,他們早已得到朱貴、宋萬的回報,知道各路人馬即將到來。於是,他們每天派遣小頭目駕船到酒店迎接。每當有人馬到來,便在金沙灘上岸,擂鼓吹笛,熱鬧非凡。眾好漢們都騎著馬或乘著轎子,被迎上山寨。
到達關下後,軍師吳用等六人準備了接風酒,大家在聚義廳上歡聚一堂,焚起一爐好香。這時,晁蓋提議請宋江擔任山寨之主,坐第一把交椅。但宋江堅決不肯接受,他說:“哥哥此言差矣!感謝眾位兄弟不避刀斧之險,救了我宋江的性命。但哥哥原本就是山寨之主,如何能讓位於我?如果哥哥堅持如此相讓,宋江情願以死相拒!”
晁蓋聽了說道:“賢弟何必如此說?當初若不是你擔著血海般的干係救了我們七人性命上山,哪裡會有今日山寨的興旺?你正是山寨的恩主啊!你不坐第一把交椅,誰還有資格坐?”宋江仍然推辭道:“論年齡兄長比我大十歲之多。我若坐了第一把交椅豈非自取其辱?”最後經過再三推讓晁蓋坐了第一位交椅宋江坐了第二位吳用坐了第三位公孫勝坐了第四位。
接著宋江提議說:“我們不必再分功勞高低了。梁山泊的舊頭領們請坐在左邊的主位上新來的頭領們請坐在右邊的客位上。待日後根據各自的貢獻大小再另行定奪座位。”眾人聽了都齊聲贊同道:“哥哥所言極是!”
左邊一帶坐著的是林沖、劉唐、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杜遷、宋萬、朱貴、白勝這幾位頭領;右邊則是按照年齡和資歷互相推讓後坐下的花榮、秦明、黃信、戴宗、李逵、李俊、穆弘、張橫、張順、燕順、呂方、郭盛、蕭讓、王矮虎、薛永、金大堅、穆春、李立、歐鵬、蔣敬、童威、童猛、馬麟、石勇、侯健、鄭天壽、陶宗旺等頭領,一共四十人,圍坐一堂,慶祝這盛大的聚會,熱鬧非凡。
席間,宋江提起了江州蔡九知府捏造謠言的事情,對眾人說道:“可惡的黃文炳那廝,事情本與他無關,卻在知府面前胡說八道,解釋什麼‘耗國因家木’,說耗散國家錢糧的人,必是家字上頭加個木字,這不就是個宋字嗎?又說‘刀兵點水工’,興動刀兵之人,必是三點水旁加個工字,這不就是個江字嗎?這兩句正好應在我身上。那後兩句‘縱橫三十六,播亂在山東’,就合著說我宋江要在山東造反,因此拿了我。不料戴宗院長又傳了假書,以致黃文炳那廝攛掇知府,要先斬後奏。如果不是眾位好漢相救,我豈能來到這裡!”
李逵聽了跳將起來道:“好!哥哥正應著天上的言語!這說明哥哥是有天命之人,註定要做出一番大事業來!
“雖然被黃文炳那廝害得吃了些苦頭,但最後我也把他殺得痛快!我們有這麼多的軍馬,就算造反又怕什麼!晁蓋哥哥做大皇帝,宋江哥哥做小皇帝,吳先生做丞相,公孫道士做國師,我們都做將軍,一路殺向東京,奪了那皇位,在那裡痛快生活,豈不美哉!總比在這鳥水泊裡強!”戴宗聽後慌忙喝止道:“鐵牛,你這廝休得胡說!你今日既然到了這裡,就不能再像在江州時那般任性,必須聽從兩位頭領哥哥的命令列事,也不許你亂說話,多嘴多舌。如果你再這樣多言插嘴,我就先割了你這顆頭來示眾,以儆效尤!”李逵聽後嘟囔道:“哎呀!如果割了我這顆頭,什麼時候才能再長出來一個呢?我還是隻管喝酒吧。”他的話引得眾多好漢鬨堂大笑。
晁蓋隨後吩咐安頓好穆太公一家老小,並叫人取來黃文炳的家財,賞賜給那些出力的小嘍囉們。他又取出原來戴宗帶來的信籠,交還給戴宗收用。但戴宗哪裡肯要,堅持要將其收入庫內作為公用。接著晁蓋讓眾多小嘍囉參拜了新加入的頭領李俊等人,大家都一一相見過了。
接下來的日子裡山寨裡連續宰殺牛羊設宴慶賀這些新頭領的加入以及之前的勝利。
再說晁蓋在山寨中安排各項事務,他指定了山前山後的房屋供眾人居住,並在山寨裡增建房屋,修繕城牆。到了第三天,酒席之上,宋江起身對眾位頭領說道:“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要向各位弟兄稟報。我打算下山一趟,需要請假數日,不知各位是否同意?”
晁蓋聽後便問道:“賢弟,你打算前往何處?要辦什麼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