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武松把蔣門神踩在地上,指著他的臉說:“要想我饒你一命,就得答應我三個條件!”蔣門神趕緊說:“好漢請說,蔣忠全都答應。”
武松說:“第一,你要立刻離開快活林,回你的老家去。把你從金眼彪施恩那裡搶來的一切東西,全都還給他。誰讓你強搶他的東西的?”蔣門神慌忙回答:“答應,答應!”
武松又說:“第二,我現在饒了你,你就得去請快活林裡那些有頭有臉的人物,讓他們都來給施恩賠禮道歉。”蔣門神說:“我也答應。”
武松繼續說:“第三,從今天起,你不能再待在快活林,得連夜回老家去,不許你再在孟州逗留。要是被我看到你還在這裡,我見一次打一次,見十次打十次。輕則把你打得半死,重則要了你的命!你答應嗎?”
蔣門神聽了,為了保命,連忙連聲回答:“答應,答應!蔣忠全都答應!”
武松把蔣門神從地上提起來一看,只見他被打得鼻青臉腫,脖子歪在一邊,額頭上還流著鮮血。武松指著蔣門神說:“別以為你是個蠢貨我就不敢怎麼樣你。景陽岡上的那隻猛虎,我也只用了三拳兩腳就把它打死了。你這樣的貨色,根本不值一提!快把東西還給施恩!要是敢拖延,我就再揍你一頓,直接要了你的命!”
蔣門神這時才知道對方是武松,只能唯唯諾諾地連聲求饒。
正當這時,施恩趕到了,他帶了二三十個身強力壯計程車兵來幫忙。看到武松已經制服了蔣門神,施恩非常高興,眾人紛紛圍著武松。武松指著蔣門神對施恩說:“這裡的主人已經歸位了,你一邊讓他搬走,一邊快去請些人來賠禮道歉。”蔣門神回答說:“好漢,請先到店裡坐坐。”
武松帶著眾人來到店裡,只見店裡一片狼藉,地上全是酒漿。那對男女剛從酒缸裡爬出來,頭上臉上都磕破了,下半身還淋淋漓漓地滴著酒漿。那幾個夥計和酒保已經跑得不見蹤影了。
武松和眾人進店坐下,命令道:“你們趕快收拾東西走人!”一邊安排車子,收拾行李,先把那婦人送走;一邊又叫沒受傷的酒保去鎮上請十幾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來店裡,替蔣門神給施恩賠禮道歉。店裡把好酒都拿出來,擺了滿滿一桌子,請眾人入座。
武松讓施恩坐在蔣門神的上首位置,然後給每人面前放了一隻大碗,讓酒保只管倒酒。酒過數巡後,武松開口說道:“各位高鄰都在這裡,我武松自從在陽穀縣殺了人後,就被髮配到這裡來。我聽說這快活林酒店原本是施恩兄弟建造的房屋和經營的買賣,卻被這蔣門神仗勢欺人,強行奪走了他的生計。”
大家別誤會,施恩並不是我的主人,我和他並沒有任何關係。我一向只打那些不明道德、欺壓百姓的人!我若是路見不平,定會拔刀相助,即便是死也不怕!今天我本來想把蔣門神這廝一頓拳腳打死,為民除害,但看在各位高鄰的面上,暫且饒他一條性命。讓他今晚就離開這裡,滾到別的地方去。若是再讓我在這裡撞見他,那就像景陽岡上的老虎一樣,絕不留情!”
眾人聽了,才知道他就是景陽岡打虎的武都頭武松,紛紛起身替蔣門神求情道:“好漢息怒,我們這就讓他搬走,把酒店還給原主。”那蔣門神被武松嚇得不敢再出聲。施恩便清點了傢俱雜物,收回了酒店。蔣門神滿面羞慚,向眾人道謝後,自己叫了一輛車,裝上行李就離開了。
武松則邀請眾位高鄰一起暢飲,直喝到酩酊大醉才罷休。到了晚上,眾人散去,武松一覺睡到第二天早晨才醒來。
施老管營聽說兒子施恩重新奪回了快活林酒店的掌控權,親自騎馬來到店裡向武松表示感謝。接下來的日子裡,他在店內與武松一同飲酒慶祝。快活林一帶的居民都知道武松的厲害,紛紛前來拜見。酒店重新裝修開張,生意興隆。施老管營則回到安平寨處理事務。
施恩派人打聽蔣門神的下落,得知他已經帶著家小不知去向,便不再理會,專心經營自己的生意。他留下武松在店裡居住,兩人的關係更加親密。自此以後,施恩的生意比以前紅火了三五分,各店家以及賭場、錢莊等都紛紛加倍送錢來巴結施恩。施恩因為武松幫他爭回了這口氣,對武松敬重如父母。施恩重新成為孟州道快活林的霸主,這是後話。
正所謂:惡人自有惡人磨,報了冤仇是若何。從此施恩心下喜,武松終日醉顏酡。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轉眼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炎熱的天氣逐漸消退,涼爽的秋風吹拂著大地,露珠如玉般晶瑩剔透,金色的秋風驅散了酷暑,已經到了深秋時節。長話短說,有一天,施恩和武松正在酒店裡閒坐聊天,談論著拳法、槍術等武藝,突然看見店門前有兩三個軍漢牽著一匹馬,來店裡詢問店主:“請問哪位是打虎的武都頭?”
施恩認出這幾個人是孟州守禦兵馬都監張蒙方府上的親隨,於是走上前去問道:“你們找武都頭有什麼事嗎?”軍漢回答說:“我們奉了都監大人的命令,聽說武都頭是個英雄好漢,特地派我們來接他。都監大人有手令在此。”施恩接過手令看了看,心裡想:“這張都監是我父親的上司,武松現在又是配來的囚徒,也歸他管轄,看來只能讓武松去了。”
於是施恩對武松說:“哥哥,這幾位軍官是張都監大人派來接你的。他們已經牽馬過來了,你看怎麼辦?”武松是個勇猛果敢的人,沒有太多心計,便說:“既然他們是來接我的,那我就去一趟吧,看看他有什麼話說。”說完,武松換了身衣服,戴上了頭巾,帶了個小隨從,上了馬,跟著眾人一起向孟州城裡走去。
到了張都監的府邸前,武松下了馬,跟著軍漢來到大廳前參見張都監。
那張蒙方在廳堂之上,一見到武松便大喜過望,說道:“快讓他上前來相見。”武松走到廳下,向張都監行了禮,然後雙手交叉站在一旁。張都監對武松說:“我聽說你是個大丈夫,真正的男子漢,英勇無比,敢於與人同生共死。我現在正缺少你這樣的人,不知你是否願意做我的親信隨從?”
武松跪下感謝道:“小人是個牢城營裡的囚徒,如果承蒙大人提拔,小人一定盡心盡力,為大人效勞。”張都監非常高興,便叫人拿出果盒和酒來。他親自給武松敬酒,讓武松喝得大醉,然後在前廳走廊下安排了一間耳房給武松休息。
第二天,張都監又派人去施恩那裡把武松的行李取來,從此武松就在張都監家中住下。每天早晚,張都監都會叫武松到後堂去,與他一同吃酒吃飯,讓他在家中自由出入,就像對待親人一樣;又叫裁縫給武松從裡到外都做了新衣服。武松看到這一切,自然也很高興,心裡想:“難得這位都監大人如此看重我!自從住到這裡之後,我一步也沒有離開過,也沒有時間去快活林找施恩說話。雖然他經常派人來看望我,但多半是不能進入宅內來。”
武松在張都監家裡住下後,因為張都監對他非常喜愛,所以只要有人來求他辦事的,武松對張都監說了之後,張都監無有不依的。外面的人都送些金銀、財帛、綢緞等禮物給武松,武松買了一個柳藤箱子,把這些禮物都鎖在裡面。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已是八月中秋佳節。這中秋的美景如何描述呢?只見玉露晶瑩,秋風送爽,井邊的梧桐葉紛紛飄落,池中的荷花已經結成了蓮蓬。新來的大雁開始鳴叫,南樓上引人愁思;寒蟬聲急,旅館中的孤客滿懷憂慮。秋風中的楊柳搖曳多姿,半帶摧殘之美;雨後的荷花則更加嬌豔動人。秋色平分,催促著節序的更替;月輪高懸,照耀著山河大地。
這時,張都監在後堂深處的鴛鴦樓下安排了筵席,慶祝中秋佳節,並叫武松到裡面一同飲酒。武松看到張都監的夫人和家眷都在席上,便吃了一杯酒,準備轉身離開。張都監叫住他問道:“你要去哪裡?”武松回答道:“恩相在上,夫人和家眷在此飲宴,小人理應迴避。”
張都監大笑著說道:“錯了,我敬佩你是個義士,特地請你來一起飲酒,就像在自己家一樣,為什麼要回避呢?你是我心腹之人,有什麼妨礙呢?一起飲酒不妨事。”武松說道:“小人是個囚徒,怎麼敢與恩相同坐一席呢!”張都監說道:“義士,你怎麼這麼見外呢?這裡又沒有外人,坐下不妨。”
武松再三謙讓推辭,但張都監堅決不肯放他走,一定要他一同坐下。武松只好行了個禮,遠遠地斜著身子坐下了。張都監讓丫鬟和養娘斟酒,相互勸飲。幾杯酒下肚後,張都監又叫人抬上果桌繼續飲酒,又進了幾輪酒菜。席間聊著閒話,張都監還問了些槍法技巧。
張都監興致高昂地說道:“大丈夫飲酒,怎麼能用小杯子呢!”隨即命令:“拿大銀酒盞來,給義士斟酒。”他接連不斷地勸武松喝酒,武松也漸漸放開了酒量,痛飲起來。
此時,月光皎潔,透過窗戶灑進屋內,照在武松身上。武松已經半醉,忘卻了禮數,只顧著暢飲美酒。張都監見狀,便叫來一個心愛的養娘,名叫玉蘭,讓她出來唱曲助興。
那玉蘭生得如何?只見她面容嬌美如蓮花瓣,雙唇紅潤似櫻桃。兩道彎眉如畫中的遠山含翠,一雙明眸似秋水盈盈。纖細的腰肢嫋娜多姿,綠色的羅裙下隱約可見金蓮小腳;體態婀娜散發著淡淡的馨香,絳紅色的紗袖輕籠著白嫩如玉的手臂。鳳形髮釵斜插在如雲般的髮髻上,她手持象牙板高歌一曲,在華麗的筵席前亭亭玉立。
那張都監指著玉蘭對大家說:“這裡沒有其他外人,只有我的心腹武都頭在此。玉蘭,你可唱一首中秋對月的時景曲兒,讓我們聽聽。”玉蘭手持象板,向在座的各位行了一個萬福禮,然後放開喉嚨,唱起了蘇東坡學士的中秋《水調歌》。
她唱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玉蘭唱完之後,放下象板,再次行了一個萬福禮,然後退到一邊站立。張都監又對玉蘭說:“玉蘭,你給大家敬一輪酒吧。”玉蘭答應了,於是拿起一副勸酒杯,丫鬟們開始斟酒。她先遞給張都監,再敬給夫人,最後才輪到武松。張都監特意囑咐要斟滿。
武松謙遜地低著頭,起身遠遠地接過酒杯,先向張都監和夫人行了兩個大禮,然後一飲而盡,隨即歸還了酒杯。這時,張都監指著玉蘭對武松說:“這個女子聰明伶俐,精通音律,還擅長女紅。如果你不嫌棄她身份低微,我可以選個良辰吉日,將她許配給你做妻子。”
武松聽了大驚失色,連忙起身再拜道:“小人何德何能,怎敢奢望娶恩相家的眷屬為妻?這實在是折煞武松了!”張都監笑道:“我既然說出了這話,就一定會做到。你不要推辭了,我絕不會食言。”
當時眾人又繼續飲了十幾杯酒。武松感覺自己有些醉意上湧,擔心失了禮節,便起身向張都監和夫人拜謝後離開了宴席。他來到廳前廊下的房門前,開了門進去。因為腹中有酒食未消,他並未立刻就寢,而是到房裡脫了衣裳和頭巾,拿起一條梢棒來到廳心裡。在明亮的月光下他揮舞了幾下梢棒打了幾個漂亮的輪頭才收手站立。
此時他抬頭仰望天空估算時間大概已經是三更時分了。
武松回到房裡,正準備脫衣睡覺,突然聽到後堂傳來一片喊叫聲:“有賊!”武松心想:“都監相公如此厚愛我,甚至把他那如花似玉的女兒許配給我,現在後堂有賊,我怎能不去救護?”於是,他抄起一條梢棒,急匆匆地衝進後堂。
只見剛才唱歌的玉蘭慌張地走出來,指著後花園的方向說:“一個賊跑進去了!”武松聞言,緊握梢棒,大步流星地直追進花園。然而,他四處尋找了一圈,卻不見賊人的蹤影。
當他準備返回時,不提防黑暗中突然飛出一條板凳,將他絆倒在地。隨即,七八個軍漢衝出來,一聲吶喊:“捉賊!”就地用麻索將武松綁了起來。武松急忙叫道:“是我!是我!”但那些軍漢根本不聽他解釋。
此時,堂內燈火通明,張都監坐在大廳上,大聲命令道:“把他帶上來!”
眾軍漢將武松一步一棍地打到廳前。武松大聲辯解道:“我不是賊,我是武松。”然而,張都監卻憤怒地變了臉色,他大罵道:“你這個賊配軍,原來是個強盜,有著賊心賊肝的人!我本想提拔你,讓你成為一個有地位的人,不曾虧待你半分。剛才還讓你和我們一起喝酒,同席而坐。我原本打算提拔你做個官,你卻做出這等勾當?”
武松大聲呼喊道:“相公,這與我無關!我是來捉賊的,為何反而把我當作賊捉了?武松是個頂天立地的好漢,不會做這等事情!”張都監卻喝道:“你這傢伙休想抵賴!把他押回他房裡,搜檢視看有沒有贓物!”
眾軍漢押著武松來到他的房裡,開啟他的柳藤箱子一看,上面放著些衣服,下面卻是些銀酒器皿,約有一二百兩的贓物。武松見狀也目瞪口呆,只能叫屈。眾軍漢將箱子抬到廳前給張都監看。張都監看後大罵道:“賊配軍如此無禮!贓物就在你箱子裡搜出來的,你還想抵賴嗎?常言道:‘眾生好度人難度。’原來你是這種外表像人內心卻如此邪惡的傢伙。既然贓物已經查明瞭,你就沒話可說了!”
於是連夜將贓物封存起來,並命令道:“把他送到機密房裡監收起來。等到天明再和這傢伙對質!”武松大聲呼喊冤屈但無人理會他的辯解。眾軍漢扛起贓物將武松送到機密房裡關押起來。
張都監又連夜派人去對知府說了此事並買通了押司孔目等官吏。
次日天明,知府剛剛坐廳,左右緝捕觀察便將武松押到廳前,贓物也都扛到了廳上。張都監家的心腹之人拿著張都監被盜的文書,呈給知府看。知府看後,命令左右將武松捆翻在地。牢子和節級將一束審問的刑具放在武松面前。
武松正要開口辯解,知府卻喝道:“這傢伙原本就是個遠流配軍,不做賊才怪!他一定是一時見財起意。既然贓物已經查明,就別聽這傢伙胡說,給我狠狠地打!”牢子和獄卒拿起批頭竹片,像雨點般地打在武松身上。
武松心知辯解無用,只得屈招道:“本月十五日,我一時見到本官衙內有許多銀酒器皿,因此起了貪念,至夜間便乘機竊取為己有。”說完,便畫了押。
知府說:“這傢伙正是見財起意,無需多說。來人,取枷來給他釘上,關入大牢。”牢子取過長枷,將武松枷了起來,押入死囚牢裡監禁。
可憐武松,遭受了這等冤枉。都監貪婪可惡,為了錢財出賣良心。他假意將歌女許配給武松,卻暗地裡設下圈套陷害忠良。
武松被關在大牢裡,心中尋思道:“可恨那張都監竟然設下這樣的圈套來陷害我!如果我能夠僥倖逃脫性命出去,我一定要找他算賬!”然而現實是殘酷的,牢子和獄卒將他一雙腳晝夜都鎖在匣子裡,雙手也被木杻釘住,絲毫沒有鬆寬的機會。
話又說回來,施恩已經有人告知了這件事,他慌忙進城去和父親商議。老管營說:“這顯然是張團練為了替蔣門神報仇,花錢請張都監幫忙,才設下這個計策陷害武松。他們肯定在上下各級都使了錢,受了人情賄賂,所以眾人才會不聽武松分說,一定要害他性命。我現在想來,他不應該被判死罪。只要我們買通兩院押牢的節級,就可以保住他的性命,然後再在外面另作商議。”
施恩道:“現在當牢的節級姓康的,和我關係最好。我只能去求他了,您看怎麼樣?”老管營說:“他是因為你才吃官司的,你不去救他,還等什麼時候?”
施恩准備了一二百兩銀子,直接去找康節級,但康節級當時還沒回牢房。施恩就叫他家裡人去牢裡先打個招呼。沒過多久,康節級回來了,施恩與他相見後,把之前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康節級回答道:“不瞞兄長說,這件事都是張都監和張團練兩個同姓的結為兄弟後搞出來的。現在蔣門神躲在張團練家裡,他央求張團練買通了張都監,一起商量設下這個計策。上下的人都被蔣門神用賄賂收買了,我們也都接了他的錢。知府在廳上一力為他做主,定要置武松於死地。只有當案的葉孔目不肯,所以武松還沒被害死。這個人忠直仗義,不肯害無辜的人,也不貪圖金銀財寶,只有他不肯要錢,所以武松在他手裡還沒吃虧。現在聽了施兄的話,牢中的事情我會盡力去辦。我馬上就去放寬對武松的監禁,以後也不會讓他吃一點苦。你趕快派人去買通葉孔目,要求他早點把武松的案子斷了,這樣才能救他的性命。”
施恩拿出一百兩銀子給康節級,但康節級哪裡肯收,再三推辭後才勉強收下。
施恩離開了康節級的家,直接回到了營裡。他找到一個和葉孔目關係親密的人,送了一百兩銀子給他,只求能夠早點緊急決斷武松的案子。葉孔目已經知道武松是個好漢,也有心要周全他,所以已經把文案做得比較靈活。但是,知府受了張都監的賄賂和囑託,不肯輕易從輕處理。武松雖然被指控竊取人財,但並未犯下死罪,因此他們只能拖延時間,在牢裡設法謀害他的性命。
現在,葉孔目又得到了這一百兩銀子,知道這是為了冤枉武松,於是把文案改得更輕了,儘可能地寬恕了武松,只等待期滿後再做決斷。
有一首詩為證:
贓吏紛紛佔據要職,
公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收受賄賂。
唯有西廳的葉孔目心如止水,
他的清廉之德在海內廣為傳頌。
次日,施恩准備了許多豐盛的酒菜,央求康節級帶他進入大牢看望武松,併為他送去飯菜。在康節級的關照下,武松的監禁條件已經得到了很大的改善。施恩又拿出二三十兩銀子分給眾小牢子,讓他們買了酒食給武松吃。
施恩低聲對武松說:“這場官司明顯是都監為了替蔣門神報仇而陷害你的。你放寬心,別憂慮,我已經託人和葉孔目說通了,他很有意幫你。等到刑期滿了,你出去後我們再作打算。”武松聽了施恩的話,心中的重壓稍微減輕了一些,甚至萌生了越獄的念頭。但施恩的安慰讓他暫時放下了這個念頭。
施恩在牢房裡安慰了武松一番後,便回到了營中。接下來的幾天裡,他繼續為武松準備酒食和錢財,並再次央求康節級帶他進入牢房與武松見面。每次見面時,他都會給武松帶去一些生活必需品和零碎的銀子,以改善他在牢房裡的生活。
同時,施恩也四處奔走,上下打點關係,催促辦理武松的文書手續。過了幾天,他再次準備了酒肉和幾件新衣服,央求康節級幫忙帶進牢房裡給武松。在眾人的簇擁下,武松換上了新衣服,享用了酒食。
由於施恩連續數日頻繁出入大牢,張團練家的心腹人發現了這一情況並回去報告。張團練隨即向張都監提及此事。張都監再次派人送金帛給知府,進一步打點此事。那知府是個貪官,接受了賄賂後,便經常派人去牢房裡檢視,見到閒人就要盤問。施恩得知這一情況後,再也不敢去牢房裡看望武松了。但武松在牢房裡卻得到了康節級和眾牢子的關照。
自此以後,施恩只能早晚去康節級家裡打聽訊息,瞭解武松的近況。時間一天天過去,前後將近兩個月。在這期間,當案的葉孔目一直主張公正處理此案,並在知府面前不斷陳述事實。知府最終得知了張都監接受蔣門神賄賂,與張團練合謀陷害武松的真相。他心裡想道:“你倒賺了銀兩,卻讓我與你害人!”因此,知府對這件事也懶得再管了。
終於熬到了六十日的限期,武松被從牢房裡提出來,當庭解開了枷鎖。葉孔目宣讀了武松的罪狀和處理決定:脊杖二十下,刺配恩州牢城,並將原盜贓物歸還給失主。張都監只能派家人當場領取了贓物。武松在庭上被打了二十脊杖後刺上了金印,又被戴上了一面重七斤半的鐵葉盤頭枷。隨後押著一紙公文由兩個壯健的公差押送前往恩州牢城。那兩個公差領了牒文後便押著武松出了孟州衙門啟程上路。
有詩為證:孔目推詳秉至公,武松垂死又疏通。今朝遠戍恩州去,病草悽悽遇暖風。
經過葉孔目的公正審理,武松的案子終於有了結果,他被判處發配恩州。由於老管營使了錢,加上葉孔目的關照,以及知府也知道武松是被陷害的,所以武松在受刑時並沒有被打得很重。他強忍著怒氣,戴上行枷,被兩個公差押送出城。
走了大約一里多路,突然從官道旁邊的酒店裡鑽出一個人來,正是施恩。他看著武松說:“小弟在這裡專門等你。”武松看到施恩時,發現他頭上包著布,手臂上也纏著繃帶,便問道:“我好久不見你了,你怎麼又弄成這個樣子?”
施恩回答道:“實不相瞞哥哥說,自從我們在牢裡三次相見之後,知府就經常派人下來牢裡點名檢視。那張都監也派人在牢門口附近盯著,所以我再也不能進大牢裡去看望你了。我只能在康節級家裡打聽訊息。半個月前,我正在快活林酒店的店裡,蔣門神那廝又領著一夥軍漢來打架。我又被他痛打了一頓,還逼我找人求和。他重新奪回了店面,還交還了許多傢俱雜物給我。我一直在家養傷沒能起來。今天聽說你被髮配到恩州去了,我特地準備了兩件棉衣給你路上穿,還煮了兩隻熟鵝請你吃。”
施恩說著便邀請那兩個公差一起進酒店坐坐。但那兩個公差哪裡肯進酒店裡去呢?他們便開口說道:“武松這傢伙是個盜賊!如果我們吃了你的酒食被官府知道了會惹麻煩的。你如果怕捱打就快走開吧!”
施恩見兩個公差如此不近人情,便取出十來兩銀子送給他們。但那兩人哪裡肯接,反而憤怒地催促武松趕緊上路。施恩無奈,只好討了兩碗酒給武松喝,並把一個包裹系在武松的腰上,又將兩隻熟鵝掛在武松的行枷上。他低聲對武松說:“包裹裡有兩件棉衣,一帕子散碎銀子作為路上的盤纏,還有兩雙八搭麻鞋。只是你要小心提防這兩個傢伙,他們不懷好意!”
武松點頭表示明白,說:“不用吩咐了,我已經知道了。再來兩個這樣的人我也不怕。你自己回去養傷吧,放心好了,我有辦法對付他們。”施恩含淚告別了武松,這裡就不再細說了。
武松和兩個公差繼續上路。走了不到幾里路,那兩個公差就開始悄悄地商議:“那兩個傢伙怎麼還不來?”武松聽了後心裡冷笑:“你們這兩個傢伙真是不知好歹,竟然還想來對付我!”此時武松的右手被釘在行枷上動彈不得,但左手卻是自由的。他便從行枷上取下熟鵝自顧自地吃了起來完全不理會那兩個公差。
又走了一二里路後武松再次把另一隻熟鵝取下來用右手扯著左手撕著繼續大吃特吃。就這樣在不到五里的路程中武松竟然把兩隻熟鵝都吃得乾乾淨淨。
走了大約八九里路,武松他們來到了一處地方。只見前面路邊先有兩個人,提著朴刀,腰跨腰刀,已經在那裡等候了。這兩個人見公差押著武松到來,便立刻迎了上去,與他們一起走。武松注意到,這兩個公差和那兩個提朴刀的人之間不時地擠眉弄眼,打著暗號,顯然是一夥的。武松心裡已經明白了八分,但他並沒有表現出來,只是裝作沒看見。
又走了幾里路,他們來到了一處魚浦,四周都是野港闊河,只見前面一座闊板橋,橋邊有一座牌樓,上面寫著“飛雲浦”三個字。武松故意問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兩個公差沒好氣地回答:“你又不眼瞎,自己不會看橋邊的牌子嗎?”
武松突然停下腳步說道:“我要洗洗手。”說著便走近橋邊。其中一個公差想靠近武松,卻被武松一聲大喝:“下去!”一腳把他踢進了水裡。另一個公差見狀急忙轉身想跑,但武松動作更快,一腳又把他也踢進了水裡。
那兩個提朴刀的漢子見狀立刻向橋下跑去。武松大喝一聲:“哪裡跑!”他用力一扭就把手上的行枷掰成了兩半然後扔進了水裡接著追了上去。其中一個漢子被武松一拳打倒在地武松奪過他的朴刀就刺了他幾刀結果了他的性命。然後武松轉身回來對付另一個漢子。這個漢子剛剛站起來想跑就被武松揪住了頭髮。武松厲聲喝道:“你老實交代我就饒你一命!”
那個人回答道:“我們兩個是蔣門神的徒弟。今天師父和張團練定下了計策,派我們兩個來協助公差押送你,一起加害好漢你。”武松問:“你們的師父蔣門神現在在什麼地方?”那人答道:“我們臨來的時候,他和張團練都在張都監家裡的後堂鴛鴦樓上喝酒,等著我們回去報告。”
武松聽後,心中怒火中燒,說道:“原來如此,那我就饒不了你!”手起刀落,也將這人殺了。他從這人身上解下腰刀,選了一把好的帶在身上。接著,他把這兩個人的屍體也都扔進了浦裡。他還擔心那兩個公差沒有死透,於是提起朴刀,又在每個人身上補了幾刀。
之後,武松站在橋上沉思了一會兒。他心想:“雖然我已經殺了這四個惡徒,但如果不殺掉張都監、張團練和蔣門神,我這口惡氣怎麼出得來!”於是,他提著朴刀,猶豫了片刻後下定了決心,竟然直接奔回了孟州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