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子上的女人正是嘉靖皇帝的寵妃曹端妃,她並沒有說話,只是放下簾子,擺了擺手。倒是剛才開口詢問的宮女,久久站在原地,望著那扇微微敞開的紅門。

“金英!”轎子上的女人探出腦袋輕聲喝道,“快來!”

楊金英這才反應過來,緊了緊腳步,跟到轎子旁。

“金英,怎麼了?”曹端妃的語氣輕柔了一些。

楊金英低著頭並不說話,兩排牙緊扣著,似是在隱忍著什麼。

曹端妃看著楊金英,她總覺得這個面板黝黑、眉眼凌冽的女子身上有一股難以言說的勁頭,像瓦縫中的一朵黃花,普通卻有一股韌勁。

“納血的有你的同鄉?”曹端妃開口問道。

楊金英點了點頭。

“哎。“曹端妃嘆了一口氣,“金英啊,進了宮咱們就是皇上的人,皇上別說是要咱們點血,就是要咱們的命,咱們也沒有辦法,誰讓咱們是女人呢。”

楊金英沒有點頭,她的頭低低的,像被雨打透了的狗尾巴草。她的心頭回蕩著曹端妃剛說的“誰讓咱們是女人呢”。她覺得這句話不對,又不知道這怎麼不對。

她就這麼想著,走了許久。

“孃親!”

一聲清脆的女聲將楊金英的思緒拉了回來。

說話的是一個十分可愛的女孩,這“十分”並不是特別的意思,而是一個量詞。

是天下若有十分可愛,那這十分可愛便都在這女孩身上。

“給常安公主請安。”楊金英和一眾宮女、太監齊聲道。

“你們也安。”常安公主一笑,彷彿春風拂面。

曹端妃揉了揉公主的腦袋,開口道:“今天不在你太后身邊,怎麼跑我這裡來了。”

“想孃親了。”

“就你嘴甜。”曹端妃點了點公主的鼻子,“是不是又惹太后生氣了。”

“才不是,我是聽說今天宮裡又來了新宮女,想去看看。”

曹端妃笑了笑:“這有什麼好看的。”

“瑛兒就是想看嘛。”

曹端妃又揉了揉公主的發頂:“金英,你帶公主去吧。”

“是,娘娘。”

楊金英牽過公主的手,沿著剛才的路又走了回去。

走到禪心殿時,她遙遙看著兩個太監抬著什麼,她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擋住了公主身前。

“不應該這樣。”

楊金英皺了皺眉頭,似是在懷疑這句話是從哪傳出來的。

“父皇,這麼做很不對。”

楊金英低頭看向公主,這個比自己矮了一頭的大明常安公主,正氣鼓鼓地看著自己。

“公主,您剛才說什麼?”

“我說父皇這麼做不對,這是草菅人命。”公主一臉正經道。

楊金英心頭一緊,拉著公主匆匆離開禪心殿:“公主,這話不能隨便說,不然不光公主,奴婢們也要受牽連。”

常安公主掙開楊金英的手,平靜道:“難道你也想把你的命送給皇上?”

兩人說話間,兩個太監領著十幾個宮女走過了金水橋。

這十幾個宮女揹著包袱,一個個東張西望,或驚歎或震驚,或憧憬著未來的生活。

領頭的太監看著她們,開口道:“進了宮,你們就是宮裡人,是宮裡人就要守宮裡的規矩,主子們說什麼,你們就要聽什麼,明白嗎?”

“明白。”這十幾個宮女點了點頭,向著深宮走去。

鹹福宮,曹端妃剛坐下,便發現茶几下壓著一張紙條,她開啟紙條,紙條上只寫了兩個字——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