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希月顯然不想讓他顧左右而言他,說你怎麼不回答我的問題。楊淮皺起眉頭看著她,片刻才說:“我們這種人,不適合談感情。”

不等杜希月發問,楊淮進一步說:“像我們這樣的人,說聰明吧,也不特別聰明,說平庸吧,又不是很平庸。我們活在感性與理性的邊界上,感性使我們渴望浪漫的情感,理性又讓我們覺得沒有意義,所以我們總是在渴望與抗拒之間來回拉扯。如果感性佔據了上風,我們這輩子也就只能普普通通的活過去,因為完全感性的人,精神比物質重要;而理智佔據了上風,我們這輩子會過得更痛苦,因為一切選擇都會考慮是否有價值,所以不敢輕易做出任何決定。”

“也正是因為如此,我們這樣的人,有時感性,有時理性,說直白一點,在感情上,我們並不信仰從一而終,一切只看當時是否需要。”

杜希月辯駁:“我不是你說的那種人,感情對我來說很重要。”

楊淮淺淺一笑:“相信我,你是這樣的人。”

杜希月冷笑:“難不成你比我還懂我自己?”

楊淮點頭:“不奇怪,很多人對自己的瞭解,往往不及旁人。”

杜希月沒有再在這個話題上與他拉扯,轉而問他:“明天還需要我來幫忙嗎?”

楊淮搖頭:“不用了,我明天有事。”

杜希月問:“可以說說是什麼事嗎?像你這樣的人,有什麼事比掙錢還重要?”

楊淮端詳著她,頗為感嘆:“漂亮的女生沒大腦,而你,屬於漂亮,但又不是完全沒大腦的女生。”

杜希月說:“我很難判定你這是誇我還是在損我。”

楊淮笑了笑:“漂亮有餘,聰慧不足。”

杜希月不服氣,瞪著他:“憑什麼這樣說我?”

楊淮說:“憑你剛才的那句話,你認為我是一個鑽進錢眼裡的人。實際上我並不是,我喜歡賺錢,只是因為錢能幫我得到一些東西,並不是因為愛錢。”

杜希月不屑於辯論,笑笑說:“如果剛才我的話冒犯到你,還請你見諒。但我作為生意合夥人,肯定要想知道你究竟因為什麼事而耽誤了生意,因為這,關係到我的利益。”

楊淮想了想,說:“修行。”

杜希月莫名其妙,疑惑地問:“又是修行,能不能說具體些?”

楊淮說:“實際上吃完飯我就得打車去普陀寺,你如果感興趣,可以跟我一起去,但我事先宣告,晚上普陀寺打不到車,你如果和我一起去,至少需要待到明天早上才能下來,你考慮清楚。”

杜希月微微想了想,點頭:“我去。”

楊淮點點頭,不再說什麼,吃完飯後,他去結了賬,兩人走到廣場前面的馬路邊攔了輛計程車,坐了上去。

普陀寺位於江湄縣西郊的靈霧山的半山腰,因為距離縣城比較遠,到了傍晚,基本上已經沒有什麼遊客,部分寺裡的和尚在打掃遊客留下的垃圾,而部分和尚則開始了晚課。

剛一下車,杜希月就聽到了空靈的木魚聲和梵音。楊淮輕車熟路的帶著她在寺裡穿行,最後到了一處大殿,木魚聲就從大殿裡傳出。

進入大殿之前楊淮告訴她:“等會兒如果你覺得無聊,可以出來走走,但是不要出聲,大概一個小時後就能結束,到時候你再回到這裡來找我。”

杜希月點點頭,然後隨他進入大殿,看見一群和尚盤腿端坐在蒲團上,雙目微閉,正前方端坐著一個穿著紅色袈裟的老和尚,時不時敲一下木魚。

莫名的,每一次木魚響起,她都似乎感覺到靈魂在激盪,有種空明的感覺。

楊淮找了個蒲團,照著和尚們的樣子,盤腿坐下,深吸一口氣,雙手合十,緩緩閉上了眼睛。

杜希月見他如此,也找了個蒲團坐下,閉上眼睛,耳聽著木魚的敲擊,慢慢的進入到一種美妙的狀態,或許就是常聽說的“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吧。

不知過了多久,噹的一聲清脆的鐘聲傳來,將杜希月從那種美妙的狀態中剝離出來,緩緩睜開眼,只見和尚們漸次起身,向前方的老和尚稽首行禮,然後才走出大殿。

扭頭去看楊淮,卻見他也正看著自己,眼神中彷彿有些詫異。等所有的和尚都走完,楊淮才起身,向前方的老和尚走去,老和尚看著他,臉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然後又看了看杜希月,眼神中竟然透出一絲憐憫,低嘆一聲:“可惜。”

楊淮微微蹙眉,看了一眼身後的杜希月,想問老和尚什麼,最終還是欲言又止,因為他知道老和尚不會多說什麼的,這就所謂的“天機不可洩露”。

老和尚的聲音很小,杜希月沒有聽到他的輕嘆,但注意到了他的眼神變化,從大殿出來,她問楊淮:“剛那老和尚對你說了什麼?”

楊淮說沒什麼,搪塞了過去。不過這也不算欺騙,老和尚就說了一句可惜,其他的什麼都沒說。反而要是告訴了杜希月這兩個字,說不定還會弄得她心神不寧,倒不如不告訴她的好。

“現在去哪裡?”杜希月問。

楊淮說:“拜佛!”說著帶著她去到一間禪房,一個灰衣和尚將一套疊好的衣服交給他,然後便離開,楊淮託著衣服,回頭對杜希月說:“你等會兒,我去換衣服。”

杜希月不明白,拜佛為什麼要換衣服,但也沒問,只是輕輕點了點頭。楊淮進了禪房不一會兒,便換了衣服出來。杜希月怔怔的看著他,如果不知道他的身份,肯定以為他是這寺裡的和尚。

他的光頭與和尚的衣服,毫無違和感,甚至她有種錯覺,換了和尚衣服的他,反而比穿他自己的衣服帥氣,怎麼說呢,應該說有一絲聖潔。

杜希月又跟著他去到了寺門口,他默默的站了片刻,然後深吸一口氣,跪在地上,雙手合十高舉,身子緩緩撲下,雙手觸底,緩緩向前伸出,整個身子都著地。杜希月在電視上看到過西藏的喇嘛拜佛時就是這樣子,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五體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