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臨又想起剛剛下到地道時,覺得味道些許不對勁,當時他並未多想,以為是地道里長年不見天日積累了些怪味。

此刻回想起來,那味道應是致幻的作用,聞起來像是人間的迷香。

祁臨立馬就地盤坐下來,靜心打坐默唸破夢訣。

再次睜眼,祁臨回到了那熟悉的地道中,只見那宋璟斜靠著石牆坐在地道牆邊眼睛緊閉,令九霄卻不知所蹤,看著宋璟眼睛緊閉,周身縈繞一股黑氣,這是入了魔魘。

有的人入的幻境很淺,就像祁臨那樣,十分容易就能破解出來。

但有的人入的幻境是魔魘,像宋璟這樣,他已沉浸到幻境裡不願出來,幻境裡可能有什麼東西羈絆住了他,可能是什麼重要的人或事,也可能是他的心魔……

總之,祁臨必須趕緊喊醒他!不然很容易被這魔魘吞噬,那宋璟只能永遠留在那魔魘裡直至死亡。

祁臨急忙喊了宋璟好幾聲,但宋璟仍沒有要醒來的意思。

祁臨抬手想要搖醒宋璟,就在祁臨的手觸碰到宋璟那刻,祁臨只覺腦殼一疼,像被什麼東西拽住了神識,眼前漸漸暗了下去……

再一睜眼,祁臨便發現自己正處於一個陌生的院落,這個院落看起來不是墮神囚地那些冰雪砌成的院子,四周石頭砌成的半人高圍牆,院內栽種了許許多多的花草,一條石板小路蜿蜒向前,祁臨此時正立於一棵榕樹下。

祁臨順著小路望去,看到了宋璟端坐在不遠處的亭子裡,亭子旁邊有一顆開得正好的梨樹,輕風拂過,梨花飛舞紛紛揚揚的下起了花瓣雨。

這裡應該就是宋璟的幻境了,祁臨沿著小路過去,他要趕緊喚醒宋璟。

祁臨一邊喊著宋璟的名字一邊朝他走去,宋璟卻倘若未聞,依舊坐在桌前與對面的黑衣男子說著什麼,黑衣男子背對著祁臨,祁臨看不到黑衣男子的面容。

於是他加快腳步過去,走近了祁臨才聽清楚宋璟他們的對話,也看清楚了那位黑衣男子就是之前見過的厲子宸。

只是面前的宋璟和厲子宸看起來頗為稚嫩,難道這是宋璟真實經歷過的記憶?所以是這記憶中有什麼東西羈絆住了宋璟,使得宋璟不願醒來?

祁臨站到宋璟身旁想要拍醒宋璟,卻發現自己的手直接穿過了宋璟的身體,根本觸不到宋璟本人。

所以,現在的自己只是一個虛影,宋璟聽不到他的聲音,也看不到和觸不到他!

他只能在一旁傻傻的觀看,祁臨忍不住扶額,真是失策,還不如在外面有用,也不知道外面是什麼情況,祁臨可笑的發現,現在的情況竟只能把希望寄託在那個不知所蹤的令九霄身上。

面前的兩人仍在談話,與其說在談話不如說是在爭辯,祁臨無奈的立於一旁旁觀。

“你怎麼可以當叛軍。”宋璟一臉痛心疾首的看著對面的厲子宸說道。

“齊文帝軟弱,朝堂上盡是黨派相爭,這樣的齊國是你想要的嗎?”厲子宸不認同宋璟的意思,繼續沉聲說道:“當初齊允帝也是發動兵變奪得的尊位,卻不想他子嗣羸弱,推了個軟弱的皇子上那尊位。而且景王不也姓齊嗎?能者居之不對嗎?”

“這也不是你投叛的理由,戰爭只會給百姓帶來痛苦,況且相爺不是在推崇革新了嗎?一切會好的。”宋璟繼續道。

“有些東西從根部就爛了。就憑他一人怎麼可能力挽狂瀾?”厲子宸不屑道。

“景王聯合外族謀反難道就是你認為的良策?這場戰爭爆發只會是勞民傷財的災難。”宋璟氣急,一想到厲子宸攜一城與他膝下一萬九的鐵騎兵投叛,他就急火攻心。

“災難?我投城並未傷一分一毫,越城百姓仍按部就班的生活,不過是面上換了把旗子罷了。”

“你壯大了叛軍的隊伍,本來可以快速解決的問題,卻加大了難度。後面戰爭一起,不知多少生靈塗炭。你……”

“宋璟,說句實話,在文帝陣營裡,我們不過是不知名的小將,若是到景王那邊,是陪他打天下的功臣,是將來封侯拜相的機會。”厲子宸見宋璟一個勁的遊說他,冷笑回道。

“你,這……是什麼鬼話?”宋璟聽後十分啞然,厲子宸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又或許是之前他從未認識過他。

最終兩人不歡而散,宋璟拂袖而去……

周邊的場景開始碎裂,疾速的發生了變化。

待祁臨再次睜開眼,便看到自己身處在一個軍營的營帳中。

只見宋璟一臉頹敗之意坐在案前,手邊放著一封密函。

祁臨看到密函上說,三城失守,叛軍即將攻打到皇城腳下,文帝已攜家臣往北邊蠻地撤退了。密函上還讓宋璟一行也趕緊撤退到北邊。

“報,宋將軍,有一人闖入營中。”一位身穿盔甲的少年闖入營帳,大聲說道。

“隨我……”宋璟拿起兵器起身,話音未落。

一位痞帥異常的少年緩緩步入,他的刀架在一位副將的脖頸處,挑釁地看著宋璟,身後跟了多名不敢冒進計程車兵。

“叫他們下去,我們單獨聊。”厲子宸緩緩開口。

“你們先出去。”宋璟幽幽說道。

“說吧,隻身一人來我軍營幹嘛?”宋璟面無表情道。

“你投降吧,我會幫你和景王求情的,也好過跟著文帝去北邊吧,你或許可以適應,你娘和你妹能適應嗎?”厲子宸放下刀,大搖大擺坐到了宋璟的床上。

“還有你手下的人,本就是這裡的人,有誰願意去北蠻那荒涼地。”

“不是你們逼的嗎?你管好自己就行。”宋璟低頭不願與他多說。

見到宋璟的模樣,厲子宸嘴角勾起一抹邪笑:“行,勸不動你,我走了。”

“你就不怕你出不去這軍營嗎?”宋璟突然抬去幽深的眼眸,沉聲道。

“你不是這樣的人。”厲子宸看著宋璟繼續說道:“而且我不是一個人來。”

這話說完,厲子宸眼裡閃過狡猾的精光,不知在想些什麼。

“滾吧。”宋璟喝道。

………………

周邊場景又開始變化。

祁臨心裡著急,人卻只能靜靜立於一旁,他側首看了一下道路邊的地標。

這一次是位於京郊的官道上,宋璟立於一輛馬車旁,正與馬車內的婦人與少女道別,言語間祁臨知道這是宋璟在告別母親與妹妹,打算送家人回鄉避禍,希望她們能隱姓埋名平安一生。

盛夏的夜晚難耐的燥熱,官道的林邊蟬鳴一片,如同也在訴著告別的離歌。

馬車緩緩出發,朝著月亮的方向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