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歷了不畏強權的抗爭活動後,一身反骨的陸儀霜與面無表情的賀淮洲齊齊站在走廊外,面對叫家長的威脅也屹然不動。

“賀同學,沒看出來你居然是最仗義的一個人。”陸儀霜拍拍胸脯保證,伸出右手以示友好,“你今日出手相助,以後我們就是好朋友了,要是你遇到什麼困難,我能幫的肯定幫!”

賀淮洲左手握上,歪頭想了想,最後視線落在了小女孩死死攥緊的筆記本上,指著道:“我……我覺得你會的可多了,你能不能也教教我這些?”

“沒問題!”她一口答應。

從九年義務教育走過來的陸儀霜,認為這些在上一世唾手可得的知識沒什麼好藏私的,真正的教育是沒有圍牆的。

但她也考慮到以後會出現的風波,猶豫著解釋:“但我們不能叫別人看見了,否則很危險。”

“危險?”賀淮洲指了指緊緊關閉的木門,“你是說怕那裡面?”

她怎麼會怕色厲內荏的數學老師呢?不過,拿他當作一個強有力的藉口倒是不錯。

“對呀!這件事原本就是我疏忽大意了,不該這麼明目張膽地拿出來。”她絕望地嘆了口氣,“唉……希望老師別太生氣啊……”

“你不必怕他。”賀淮洲湊近一點安慰看似愁眉不展的小女孩兒,“你上課幹別的,也不太影響你每次考試都是滿分,明明就是他找你茬。”

“可課堂規矩就是這樣的嘛,我不遵守就要挨罰。”

他低聲耳語:“規矩都被多少同學打破了,也不見他說過一句重話。我懷疑他就是因為上次提問沒難倒你,所以才要抓你小辮子。”

上次課堂提問與現在幾乎如出一轍的情形。

只不過當時剛上課,陸儀霜還沒來得及抽出自己的筆記本,就被數學老師以期中考試滿分為由提問了許多超綱難題,起碼對於當時正常的小學生而言是很難答出來的。

可陸儀霜是換了芯子的人,這點小兒科對她只不是灑灑水啦!

數學老師當場情緒便有些不好看,似是覺得被她一個小孩子挑釁了威嚴。

對此,陸儀霜表示嘲諷:“什麼人吶!因為這點小事兒記恨上我?”

賀淮洲聳聳肩,“那放學後,你可以給我講一講你寫的那些東西嗎?”

“行!”但她很快洩氣,整個人像一隻放了氣的氣球乾癟,“可等咱倆放學,還不知道要多久。”

幸而,話音剛落,教師辦公室的破木門就開啟了。

裡頭傳出來數學老師的怒吼:“你們!就是因為有你們這樣嬌縱子女的爹孃,他們倆才會這麼有恃無恐!”

陸母賀母沉著地從裡面走出來。

陸母感謝道:“今天多虧你家兒子,否則我這調皮搗蛋的閨女不知還得吃多大的虧。”

“哪有這麼嚴重?你家姑娘跳離線靈,就算沒有我家老三,也定能逢凶化吉。”賀母隨意擺手,說話還帶著些咬文嚼字的習慣。

“我可真是愁了她了,天天給我在外邊惹是生非。”陸母撫額苦惱,但話語間卻毫無怪罪之意。

賀母瞭然,看來這小姑娘在家裡極為受寵。

“老三,回家了。”

賀淮洲沒有立即動身,反而看了眼陸儀霜,語氣裡莫名帶了些戀戀不捨,“明天見。”

小姑娘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笑得燦爛,手舞足蹈地揮手告別:“明天見!”

他走出十多步遠的距離,還能聽到興高采烈的聲音。

少年驀然回首,黃昏的金光透過走廊的窗戶,斜照在灰撲撲的路上,空氣中清晰可見的浮塵飄蕩,彷彿映出他內心的幾分不平靜。

耳邊傳出來少女的喋喋不休,她仰著頭,雙手在空中揮舞,活靈活現地給母親講述剛才發生的事情經過,驕傲地揚起唇角,宛若打了一場值得祝賀的勝仗。

“老三?”賀母回頭奇怪地盯著停下來的兒子,順著他的視線看到朝氣蓬勃的陸儀霜。

她感慨驚歎:“那小姑娘還真大膽,敢公然和老師叫板。”

賀淮洲主動解釋:“她一開始道歉了的,是老師欺人太甚。”

“我知道。”賀母笑睨兒子認真的面孔,“要不是知道這點,我想她娘也不會在裡面那麼硬氣了。”

她轉而意有所指地說:“也不知道以後是哪家小子娶了這閨女,真是不知道該算作倖還是不幸。”

這小姑娘的性格她倒是蠻欣賞的,但端看陸家這護犢子不要命的樣兒,也清楚那位不知名的兒郎恐怕得過五關斬六將才能抱得美人歸了。

“幸,不幸?”賀淮洲莫名覺得這話不太讓人舒坦,“嫁娶這種事對我們太遠啦!再說了,誰規定我們一定要嫁人娶人?”

他並沒有想那麼多,只是單純不喜歡自己剛熟悉的小夥伴被一個尚不存在的陌生人搶走。

“哎呦呦,哪有人一輩子不結婚的呀?”賀母表示她前半生是沒見到過,男子成家立業,女人相夫教子,以前都是這麼過來的啊?

賀淮洲人小懂得少,不知道該怎麼反駁,憋著悶氣地吭聲:“我們還要上學呢!”

賀母打趣:“咋?上了學就不用結婚啦?”

她只是隨口一說,逗逗這整日老古板的三兒子,至於真考慮孩子們的終身大事,那是半點兒沒想過的。

現在都不提倡遵循舊社會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啦!

新社會號召自由戀愛,她人微言輕,可絕對跟著國家的腳步走,思想決不偏移!

都說三歲看老,她憂心忡忡地打量著沉默寡言的三兒,這以後怕不是要孤獨終老咯?

可未來十幾年後,賀母才恍然大悟地一拍腦門,合著最不用自己操心的人,就是這個悶聲做大事的三兒子!

陸儀霜從婆婆嘴裡聽到這件微小之事時,立馬湊到伏案工作的賀淮洲耳邊,笑容裡不免帶著幾絲得意洋洋。

“原來那時候你跟我做朋友,就有自己的小心思啦?”

賀淮洲耳垂微紅,掩飾般地揉了揉眉心,反問:“都過去了這麼多年,媽怎麼還記得這事?”

陸儀霜微微一笑:“是啊,都過去了這麼多年,我還是最喜歡你。”

“我也是。”男人牽起她纖細素白的雙手。

他也沒想到,當初首次的友好握手,一牽就是一輩子。

不過,幸好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