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起來是不可能的,連路邊土地廟都成了松鼠儲備冬糧的小倉庫,怎能行怪力亂神的祭拜上供?

賀淮洲起床開門,見岳父對那兩瓶酒撒手不放,忍俊不禁:“爸,你要想喝不用拘著,我下次找人給你換。”

酒雖然是賀父私藏的,但由於他一喝多就鬧笑話,所以很少被允許喝。賀家其他兄弟也不是嗜酒之人,手裡的票倒不必分流了。

“那不行!我平時喝點散白就夠了,這種好酒得藏起來。”

說著說著,他已經開始在家裡四處溜達,尋摸藏酒之地了。

其餘幾人也懶得搭理他。

賀淮洲洗漱完後,陸母給他端了碗稀飯,就著褐亮的醃大頭菜和冒油鹹鴨蛋連炫三大碗。

“你倆起得晚,先墊巴一口,晌午給你們燉土豆排骨烀豆角,小風起大早去排隊買的。”陸母指了指灶臺上還沒剁的好幾根長排骨。

光是起早就能買到這些份量,看來他大舅哥也是有門路的。

這都準備好了,他再說那些“不用不用”、“隨便吃點就行”的話未免虛偽,索性大大方方地承了好意。

“謝謝媽,等會兒我吃完來幫你們。”

“還用不上你,她爹就承包了。”

賀淮洲沒接這話,顯然是要幫忙的意思,放下筷子洗了碗,路過那筐雞蛋忽然想起來:

“對了,雞蛋、紅糖還有酒是我媽準備的,她說霜霜算是第一次回門,婆家得出回門禮。但我倆決定太突然,沒給她準備時間,只能草草收拾了這些,等年前後走動時再正式補上。”

陸母笑了:“咱又不是高門大戶,小老百姓不講究那些虛頭巴腦的充臉面,心意我們領了。再說,那酒挺稀罕,想必是你爹的心頭寶。”

這話說得沒錯。

當賀母知曉他倆要回孃家卻沒提前通知她時,恨不得舉著棒槌敲開這倆心大的腦殼,急急忙忙在家裡劃拉來劃拉去,最後無奈盯上了賀父鎖在地櫃裡的白瓶酒。

而直到陸儀霜走之前,被陸母拉進臥室裡私聊才知道這件事。

她驚訝得微微張嘴,隨後便苦惱於人情難還。

別人不知道,可她清楚。

這酒現在雖然也就八塊一瓶,但數十年後價格猛漲飆升,乃是有市無價的收藏品。

看來她也得想想該怎麼還這個差價了。

“媽,你和我爸看好這兩瓶酒,能不喝就不喝,以後說不定就像那些個金銀能升值。”

“放心,我不讓他喝。”陸母拍拍胸脯保證,“對了,要這東西真稀罕,要不你再偷偷夾帶送回去?”

“人家送了,我再拿回去,這也不像話啊!”

賀淮洲估計就第一個不幹。

陸儀霜想了想:“放心,我再從別的地方補回去就行了。”

“你可別再從你那兒什麼超市裡拿東西了!聽見沒!”陸母聽她這麼說,就知道她肚子裡有什麼蛔蟲,點著她的額頭訓道。

“啊?你們知道啊?”陸儀霜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怎麼誰都知道她有金手指的事情啊?

陸母安了安她稍顯惶恐的心:“就我和你爸,還有你哥知道。”

“但你把你這小秘密給我藏嚴實了,人心經不起考驗,別哪天陰溝裡翻船,一人吃虧,全家倒黴。”

一大家人,唇亡齒寒。

陸儀霜嚥了咽緊張兮兮的口水,沒敢告訴她媽,賀淮洲也知道,雖然她也不清楚是何原因。

“好……”

陸儀風從外邊回來,手裡提著個潮溼的筐,“白舸剛拿過來的,說是白伯昨兒出海帶回來這些。”

陸母拍了他兩下:“死心眼,人家給你就要啊!”

“人家說好幾年沒見小霜,都是看著她長大的,回來一次怎麼不得帶點東西走。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我還能給拒了?”陸儀風表示自己實在推脫不開,真的很無辜。

提及此,陸儀霜才想起來昨天剛回來的時候,確實有個黝黑高大的中年男性自稱“伯伯”,說要給她拿海鮮。

當時她還以為只不過是客套話。

“呦,這還挺多。”陸母想著怎麼把這筐海鮮和一堆她準備的其他山貨綁到腳踏車上,又問道,“那白舸呢?我咋沒見他?”

“路上碰見的,著急回家吃飯,一溜煙就跑沒影了。”

陸儀霜將這個名字反覆搜尋,也沒想起來到底是誰。

陸儀風看見她茫然的表情,提了兩嘴:“就是以前送你花,結果懟你臉上的那個瘦不拉幾的小子,你後來看他又瘦又黑又高,還給人起外號,叫他瘦猴。”

她以前這麼缺德嗎?

還給人起綽號,真是罪過罪過。

“這次見不著,下次還有的是機會,反正兩個村走路來回也就一個點兒。”陸母見兄妹倆又要聊個沒完,乾脆打斷,“行了行了,時候也不早了,趕緊走吧,再晚回去就得黑天了。”

初見時捨不得撒開手,離別時卻又要她快些走。

可能為人父母的新鮮體驗感超不過一天?

陸儀霜嘆口氣,坐上腳踏車後座的軟墊,依依不捨:“爸,媽,注意身體,我下次帶小易他們仨來看你們!”

“哥,嫂子,家裡有事一定要去泉水村找我!”

陸儀風爽朗地笑話她:“你放心,咱家還用不著家裡最小的那個操心。”

賀淮洲騎著車緩緩駛離,四個人的身影逐漸在陸儀霜眼中變成了幾顆黑點。

似乎是她看錯了,其中一個矮小的黑點伏在另一個略顯佝僂的身旁,微微顫抖。

似乎是她聽錯了,哭喊中宣洩不盡的留戀和心酸,可再細聽,又只剩下萬幸歡欣。

華國人骨子裡的保守讓親人無法將愛意宣之於口,推離是挽留的反義詞,卻有可能還是近義詞。

陸儀霜的眼睛被風吹過流下淚,分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可賀淮洲卻說:“霜霜,以後我們一家人每週都回來看爸媽。”

“嗯。”

她悶聲應下,手指牽上男人的衣角,默默無言。

……

陸家四口直至腳踏車沒了影才緩緩合上大門。

陸儀風見他娘還在啜泣,嶽抒秋給她遞上一杯水,四人情緒頗為低落。

主動開口活躍氣氛:“別喪氣呀!小霜又不是不回來了,反正離得也不遠,常回來住唄!”

陸母抹了抹眼淚:“你是男的懂個屁啊!女兒出嫁常回孃家要被外頭人說的,雖然咱家不在乎這些,但不能讓你妹妹平白無故被人說嘴。”

“還是沒嫁人的時候好,天天在家待著……”

陸儀風撇了撇嘴:“嘴長在別人身上咱也管不住啊,媽,你看咱家有誰是在乎外頭人瞎議論的?”

他好死不活地添了一句:“不出嫁比出嫁好,大不了就離婚,這樣總能把小霜接回家裡來了吧?”

陸母聞言,突然止住了哭泣,在炕邊摸了摸。

陸儀風好奇上前幫忙:“媽,你找啥呢?”

只見陸母抄起掃炕的笤帚,往大兒子身上抽去,一邊抽一邊罵:“你個糟心玩意兒,嘴裡沒個把門的,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天天不盼著點好……”

嶽抒秋看母子倆雞飛蛋打,稍稍退後,留出戰場,微笑地搖搖頭,旁觀丈夫被婆婆收拾。

“哎!”

“媽,不是你說的嘛……”

“哎!別打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