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先生邊走邊做解說,帶著陸離在百草齋逛了一圈。

百草齋佔地雖廣,內部構造卻頗為簡單,大堂左轉後便從偏廳穿到了內院,內院中間是一個天井,裡面栽了三顆棗樹,棗樹下,還放置了一張躺椅,顯然季先生閒暇時也會在此歇息。

其餘三面都被房舍圍住,粗略一數,居然有十八間房,原來這些房間都是在剿匪時候修建的,當時受傷的幫眾頗多,聚賢門便擴修了百草齋作為重傷者的調養區。

如今,這三面的房舍都是閒置的。

而比鄰的竹園小築,也是在那時候修建的;季先生為圖清淨,閒暇之餘便住在竹園小築內,每日午後會到百草齋坐診兩個時辰,這個習慣一直儲存至今。

季先生又交代了百草齋的待遇,除卻每月有二兩銀子的薪酬外,每天還會有小廝定點送來飯食。

至於門派的服飾也早已備好被放在了大堂的櫃檯上,那是兩套青色的長衫。

聚賢門內,青衫代表的是聚賢門的正式成員,而黃杉則是雜役或未出師的弟子。

既是接管百草齋,陸離自然就被破格提拔為正式成員了。

半個時辰不到,季先生便囑咐完了一應的事項,匆匆出了百草齋,往竹園小築去了。

待季先生走後,陸離便開始整理起了百草齋。

他先是將偏廳整理了出來,作為自己的臥房使用,畢竟整個百草齋就他一人居住,使用偏廳當臥房,有什麼突發狀況自己也能兩頭兼顧。

接著他又將大堂內的藥櫃按照自己的習慣做了整理,至於後院內的房舍,他短時間內是沒功夫去收拾了。

一頓忙完,已經是到了晌午時間,就聽到外院的門口有人在喊:“小先生在嗎?我是送飯的阿牛。”

陸離出來一看,見有一個憨憨的黃衣年輕人正雙手各提了一個食盒站在院外。

小先生?

陸離心中奇怪也不知道這人為什麼會叫自己小先生,難道是伏念和小武二人告訴他這麼稱呼自己的?

阿牛進了大堂,將食盒放在了桌面取出食盤來:“小先生,您用完飯後,將食盒放一邊即可,我下次送餐過來會收走的。”

見他只取出一份碗筷,陸離問道:“季先生不一起吃嗎?”

“我已經給季先生送過了……”他說到這裡,臉色有些慼慼然,似是受了不小的委屈。

陸離初來乍到,許多事情都不懂,於是便與他閒聊了幾句,原來這阿牛是灶房的學徒,與一群夥計兼顧了清溪谷和藥田送飯的差事。

那小先生的稱呼的確出自伏念之口,現在藥田那邊各個都在討論清溪谷來了一位年輕的小先生,他也就跟著叫了。

二人閒聊間,阿牛便將之前遭遇的委屈給道了出來。

因為百草齋新入職了一位醫師,所以他這次提了兩個食盒過來。

由於不想將食盒放在地上,他先給季先生送飯食之時便沒有敲門,直接用手肘頂開了院門,進了竹園小築。

他輕車熟路地將飯菜放在桌上,又收拾了堆放在一邊的空食盒,這才抽空去叫季先生。

竹園小築建築雖不大,院子卻連線著谷內的水潭,阿牛在竹樓內沒見著季先生,便沿著石塊堆砌的小徑朝水潭走去,他一邊走一邊喚著季先生,直到走到水潭邊,才見著了他。

與水潭交界的巖壁處有一個天然的石窟,高約八尺,深逾丈許,石窟內放置了一張矮榻,而今季先生正雙腿盤膝坐在矮榻上,雙目緊閉,似在坐禪。

此處距竹樓連十丈都不到,方才自己的聲音雖不大,但想來這裡是能夠聽到的。

阿牛見季先生仍是一動不動,擔心是他的身體出了問題,畢竟這季先生已是年逾古稀的老人,當下不在猶豫,快步跑了過去,手搭在季先生肩膀上,輕輕搖晃了一下。

哪料到這一搖之下,季先生似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整個人痙攣了一下,接著便連連咳嗽起來。

咳了一會,忽見季先生雙頰鼓起,似有什麼東西要被他吐出來,似礙於有外人在場,季先生連忙閉緊了嘴巴,面露痛苦之色,將那口東西硬生生吞了回去。

阿牛哪見過這架勢啊,當下被嚇了個半死,連忙輕撫著季先生的後背給他順氣。

才撫了兩下,手便被季先生一把打落。

見季先生正一臉兇惡模樣地盯著自己,阿牛也被嚇壞了,搓著雙手,嘴裡支支吾吾的,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良久,他才聽到季先生似是咬著牙說出的話:“留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快滾?以後沒我同意,你就是敲爛了門也不許進來一步。”

這聲音冷得令人生出徹骨寒意,阿牛腳下抖如篩糠,踉蹌了幾步,這才慌慌張張的道了歉,繼而返回竹樓取了食盒後便匆匆朝著百草齋趕去。

陸離聽了他的一席話,安慰道:“只怕是你打擾了他修行,據我所知修出內家真元的高手,在修行運功時若被打斷是很危險的,若嚴重些甚至有生命危險。”

阿牛卻不以為然:“小先生,您剛來還不知道,季先生是不修武道的,要不然我也不會冒冒失失地跑過去想將他搖醒。”

他說到這裡,臉色又露出一絲擔憂之色:“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有無大礙,我那時候整個人都給嚇懵了。”說著,他下意識地扭頭朝著右側的牆面看去。

“咦,這裡怎麼多了個藥櫃?”

陸離看了一眼,原來他說的是側面牆壁上的藥櫃:“哦,此處原本沒有藥櫃的麼?早上我到了這裡時,這個藥櫃就已經擺在這裡了。”

阿牛“哦”了一聲:“此處有一扇窗戶來著,以前那竹園小築還沒建好的時候,我也是送食盒到這裡給季先生,那時候季先生還經常望著窗外發呆呢。”

二人又閒聊了一陣,阿牛便提了食盒告辭離去。

陸離用過午膳,按阿牛要求將食盒收拾好,放在桌上,方便晚飯時候阿牛過來收走。

他雖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病人前來,但想到季先生有午後才坐診的習慣,想來真有人要到百草齋的話還是會遵循這個時間的。

此時尚值午時,到午後的未時尚有半個時辰,他本有意小憩片刻,可心裡卻莫名地感覺到一陣心神不寧。

陸離在大堂踱著步,將今日所做之事在腦海過了一遍,也沒覺察到有不妥之處,不知不覺間,他便走到了右側的藥櫃邊。

剛才送飯的阿牛說過,藥櫃的後面是一扇正對著竹園小築的窗戶。

大堂正面和右側都被藥櫃堵死,左側又是偏廳,僅有前門的光照射進來顯得不夠敞亮,既然右側還有一扇窗戶,大可將藥櫃往兩邊挪開些,將窗戶給露出來。

陸離此刻正無事可做,當下擼起袖子便開始挪動藥櫃,這些藥櫃每個僅有四五尺寬,只是高度高些,慢慢挪動倒也不怎麼費力,不一會,被擋住的窗戶便露了出來。

窗戶開啟,就見這裡距離竹園小築僅有十丈不到的距離,而且這扇窗戶並沒有正對著竹園小築,在窗戶的左側能看到竹園小築後面一條石塊鋪就的小徑。

陸離的目光往小徑方向張望,果然,小徑到了水潭邊後連線著一座三尺寬的小石橋通到了巖壁下的一個石窟裡。

這石窟被改造過,上面還新增了屋簷和亭柱,乍眼一看,的確是休閒的好居所。

雖然隔的有些遠,但陸離仍看得清楚,石窟內,矮榻、銅爐、案几、茶具,樣樣齊全,顯然,季先生很喜歡呆在此處。

而此刻,石窟內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