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蛀蟲

坐在閨房內任由丫鬟們給她梳妝打扮的季明昭聽著外頭的動靜，那句“早知如此，還不如多睡會兒”亦被屋內的人收入耳中。

丫鬟們都露出憤憤的表情，可季明昭臉上卻沒什麼變化。

給她梳著頭的秋香沒注意到她的神色，憤憤地說道：“外面那些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東西！小姐就算嫁出去了也是尚書府的主子，小姐的決定由得他們這幫泥腿子置喙？”

秋香這話乍一聽沒有問題，像只是氣不過，替季明昭打抱不平。要不是上一世季明昭親眼看見秋香跟在和季淑怡身後來耀武揚威，她也不敢相信這個從小跟她一起長大、情同姐妹的丫鬟竟然會背叛她！

也多虧了她們的炫耀，季明昭這才知道，令府中眾人與自己母女二人離心的種種舉動，全是她們二人裡應外合的結果。

此時秋香又用這好似替自己出氣的樣子想勾起自己的不滿，落在早知道她計劃的季明昭眼裡，只覺得上輩子的自己不如把眼珠子摳了餵狗！

似笑非笑的瞥氣鼓鼓的秋香一眼，季明昭扶了扶鬢邊的簪環。

“你倒是氣性大。”

秋香沒品出來季明昭話裡的意思，畢竟她們幾個丫鬟從小就跟著季明昭，給季明昭支招是常有的事，便只覺得季明昭是在安慰自己。

心中暗嗤季明昭是個任人拿捏的軟包子，秋香面上卻做出更憤憤不平的神情來。

“小姐恕奴婢多嘴，要我說，對這種奴大欺主的惡奴就該統統打殺了去！”

這話一出，在旁邊替季明昭收拾床鋪的春柳都感覺出不對勁了。

她趕緊瞪了秋香一眼，小心地檢視著季明昭的臉色，試探著開口道：“小姐，咱們上次遣散過一批下人後剩下的這些大都是家生子，發賣了不僅對府上名聲有礙，短時間內也很難找到一批知根知底的奴才了……”

春柳的話說得中肯，提醒季明昭三思的同時還點出了下人們的不易，可以說考慮得面面俱到，但是秋香卻不依不饒地白了春柳一眼，沒好氣地說：“你怎麼還胳膊肘往外拐呢？”

“夠了。”

季明昭淡淡地出聲打斷兩個小丫鬟的爭鋒。

“既然收拾好了，便隨我出去看看這些人吧。”說著季明昭將手伸向旁邊，“春柳，你來扶我。”

“小姐！”秋香瞪大了眼睛，還要再說，卻對上了季明昭回望的眼睛，黑洞洞的雙眼深不見底，凍得人像掉進了冰窟窿裡似的。

被季明昭散發的氣勢震懾住，秋香未出口的話哽在了喉間，春柳也如夢初醒一般趕緊上去扶住季明昭的手。

大小姐這回，竟然沒有偏信秋香的話！

按捺住內心的激動，春柳恭敬地低下頭扶著季明昭踏出了房門。

“諸位。”季明昭站在一院子下人面前輕聲喚道。

多年上位者的經歷讓季明昭有了種不怒自威的氣勢，不消多說，原本竊竊私語的小院子就慢慢安靜了下來，有人敏銳地察覺到了季明昭身上氣質的變化，忙不迭地把自己縮成鵪鶉，生怕被拿來開刀。

其實秋香有一句話倒是沒說錯，無論季明昭嫁不嫁出去，她都是這尚書府的主子，拿捏著這些人的身契，就算對他們不好，也沒有人敢說什麼。

但沒有人告訴過去的季明昭的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一旦下人與主子離了心，就算是萬人之上的皇帝，也是有口不能言，有耳不能聽！

“廚房的陳婆子可在？”

秋香狗腿的給季明昭搬了太師椅，季明昭瞥她一眼沒說話，但還是坐了下去。

——秋香她留著還有用，暫且忍她一忍。

“老奴在！”陳婆子大步邁出，擠開身邊的人，臉上諂媚地看向季明昭，“大小姐有何吩咐？是想吃什麼菜嗎？老奴親手給您做！”

“掌嘴。”

淡淡的一句吩咐，秋香頓時彈起來上前就抽了陳婆子兩個巴掌。

正當

“我問什麼你就答什麼，知道嗎？”

“知，老奴知道。”被季明昭橫了一眼，陳婆子頓時變成被掐住脖子的雞，再不敢多話。

“上個月府中買菜，你花了三百五十二兩銀子？”

陳婆子忙不迭地跪倒在季明昭面前，點頭哈腰地說：“正是。”

“青菜一月五十兩，雞肉一月二十兩……”季明昭將採購賬本上的名目一條條唸了出來，而後抬眸看向陳婆子，“可對？”

“沒錯，大小姐有所不知，天氣熱時菜葉肉食都容易壞，每日想買到新鮮的可不容易，這價格自然要貴上一些。”

陳婆子說話的時候一臉真誠，諂媚的眼中滿是精明。

“還不說實話？秋香！”

伴隨著季明昭的一聲厲喝，身邊的婢女立刻將陳婆子的胳膊架起來，陳婆子慌張地掙扎著喊叫：“大小姐！老奴真的沒有啊！”

架著陳婆子的春柳也露出了不忍的神色，下意識地看向季明昭。

陳婆子是府內的老人，不說清楚就處置她肯定會引起很多人的不滿，季明昭對此心知肚明。

果然，在她朝

而陳婆子假哭的眼底閃爍著狡猾的光，府中無論是主子還是下人都是吃廚房做出來的飯菜，對外面菜的價錢都無甚瞭解，這麼多年季夫人都沒看出來不對，季明昭個小丫頭還想拿自己立威？

呸！

冷眼看著陳婆子假惺惺的表情，季明昭讓冬雪將提過來的菜直接扔在了陳婆子臉上。

“睜大你的眼睛看看！這就是你一日一兩半銀子買回來的菜？”

竹籃中的蘿蔔咕嚕嚕地滾出來，赫然是個爛了一半的！

再看裡面的青菜，有些菜葉子都被蟲蛀得葉是葉、杆是杆了！

伸長脖子看過來的家丁們頓時露出了宛如便秘的神色，其中有從莊子上出來的家生子，直言道：“這種爛菜葉放到我們那連豬都不吃，你竟然每日用來做府上人的伙食？！”

沒想到季明昭竟然會直接去抄自己的老巢，陳婆子的臉上終於出現了真實的慌亂不安，不過旋即她就想好了藉口，鎮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