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在想,如果沒有遇見12歲的林一白,他以後會是什麼樣子呢?我又將是什麼樣子呢?
父親拖著他那雙不良於行的腿,走了很遠的路,儘管距離村主任家只有300米,但在那個時候,我真希望回去的路慢一些,再慢一些。到家後,父親沒說一句話,就一個勁地抽著農村裡自家卷的旱菸。母親大概也聽到一些風聲,傷心地在一旁抹著淚。
瓜娃子的哦,某得養不活,還拖累他,走就走嘍。
“那對夫婦挺好的哦,再說我們也知道他們的地址,也給俺們看過了,是真的。”
這是父親說的第一句話。
“不是親娃兒,不知道疼人的。”母親擔心他們不是我的親生父母,臨走之後會不疼惜我。
“哎,那你說給個方法好嗎嗎?”
母親就又不說話了。此時懵懂的我,大概也明白了發生了什麼事情。自己做了個決定。
跑到那對夫婦面前:“叔叔,阿姨,你們是壞人嗎?你們想把我帶走嗎?”
那對夫婦微笑地說:“我要是壞人,就不會來了,我告訴你哈,我叫齊愛蓮,他叫林大海,他是我的丈夫,我們從個北邊的京都來的。”
“你願意跟我們走麼,去看一看外面更大的世界,有飛機、有帶輪子的車子、有火車.”
我想,我當初一定是被他們口中所說的飛機和各種交通工具吸引了,不然怎麼長大後一直都在這些工具上奔波呢?
第一次見到林一白,是已經穿上了從未見過的新衣服和鞋子。那一刻,鏡子裡的我陌生得簡直不敢置信。可回頭再看看我身邊的那對叫齊阿姨好和林叔叔的人,又發覺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確確實實發生過的。他們把我領到了一個非常大的莊園裡,那裡有穿著工作服的園藝叔叔們,有打扮得像是大廚的廚師們,還有貼心溫柔的各位嬸嬸們,我曾還羨慕過他們身上的服裝,想著如果這衣服穿在我的父母身上該多好,沒想到後來我想的全部都實現了。
“老爺,夫人,你們回來。”
“一白怎麼樣了,近期可還聽話?”
“少爺,還是老樣子,自己一個人躲在房間裡不出來。”那個管家模樣的人回覆。
“知道了,他有按時吃飯吧,”林叔叔有些擔心的。
“少爺,吃的方面還可以,只不過,最近他更偏向於甜食多一些。”管家說。
“為了以後的健康考慮,您看,要不要以後給他安排個營養師。”
“這件事,我會考慮的。”齊阿姨也回應說。
一間超級豪華的大臥室,連線著衣帽間、衛生間、裝飾間,書房則在房間的另一側,紫松無法想象,住在這裡面的人該有多幸福。
清晨的春城,有些寒冷,麥斯卡順著小區的公園卻早已跑了幾圈。公園裡,鬱鬱蔥蔥的樹木環繞著寧靜的湖泊,晨曦的影子映照在湖水上,泛起一圈圈淡淡的金色。就連空氣中都瀰漫著清新的草木香氣,她享受此時此刻。跑了幾圈後,直到身上出了一層薄薄的細汗,她才停止。她喜歡那種運動之後大汗淋漓的感覺,汗水順著衣服往下流淌,臉上佈滿了汗水,如同水洗的一般,這就是她遇到困惑無法解決的事情的處理辦法,也是她當初選擇定在春城的緣由。
人們通常無法解決掉多餘的荷爾蒙時,會透過找男女朋友的方式來排解掉身體裡多出來的多巴胺,而她則更傾向於運動這項技能。
自上次接完電話,她已經糾結了許久,她非麥三歲,那個小時候別人叫她的別稱,而現在是麥三十了,她能夠感覺到林一白從第一次見面起就對她的不一樣,也能夠感覺到,他處處流露出的關心和體貼。但現在就連她自己都無法分辨對林一白的感情是什麼,是第一次見面時莫名的熟悉感,還是他總在不經意間的溫柔與愛慕的眼神。
那種見到心上人的心情,小鹿亂撞,忐忑不安,兩個人之間的扭捏感。她雖是諮詢師,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有這樣的境況。
此時麥斯卡的手機螢幕上,呈現出一個她許久都未曾聯絡的人,恩伯斯教授,她的導師。
反反覆覆,猶猶豫豫幾次都下不了決定,沒想到準備把手機放在口袋時卻一不小心接通了。
也許這就是天意吧。
“Oh, dear Mike, are you okay?”電話那邊傳來恩伯斯熟悉的聲音。
“Sorry, it took the teacher so long to listen to you on the phone. How have you been recently?”
(抱歉,老師這麼久才跟您聽通話,您最近可還好?)
“Thank you. I'm fine。”(謝謝,我很好。)
大概意識到這樣交流有些不太方便,恩伯斯為了適應麥斯卡,隨後自己也改變了講話的語言。
“哦,親愛的,這麼晚打這一通電話,是遇到什麼事情了嗎?”恩伯斯用他那蹩腳的中文問。
“老師,我現在心中有些亂,我好像喜歡上一個人了……”電話那頭傳來麥斯卡淺淺的低沉聲。
“哦,是哪個幸運男孩?”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他,我不敢去相信,也不敢問。”
“麥,問問你的心,你現在想要做什麼?”恩伯斯直接給出了他的答案。
“我現在想要做什麼?”
“我現在想要做什麼?”麥斯卡訥訥地重複著恩伯斯的話。這一刻她好像有想要宣佈全世界的聲音,說:“我好像喜歡上了一個人,我想跟他試試看。”對就是,這句話。
“麥,別把自己給繃太緊了,適當地放鬆下,跟隨自己的心走。”
“老師,謝謝你。”麥斯卡說
“麥,我一直都在,Good luck。”
結束通話了與導師的電話,麥斯卡原本有些困頓的心理,瞬間就清醒了不少。人常說,醫者不能自已,大概此時就如同她一般吧,身在局中,總是看不清楚自己的心。
曾經有來訪者問她:“麥老師,你知道真正喜歡一個人的心情是怎麼樣的嗎?”
她說知道,哪怕她從未有過深刻的戀愛經驗。
“真正喜歡一個人是膽小、害怕、不自信。”來訪者說。
現在,她終於體會到了那種感覺。原來是這樣的奇妙。
臨了麥斯卡又這樣問自己:她有這些症狀麼。
答案是肯定的。
想到這裡她拿起手機想要給李一白打個電話,隨即想到他好像也講不了太多的話,於是改變了使用簡訊的方式。
“在去春城的飛機上,紫松已經嘮叨了一路,林一白的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了。”
“老闆呀,你真是見利忘義,要不是我這次跟隨你跑得快,我都不知道你已經早就買好票了,你是準備跑路麼。”
“為了見麥老師,你可以呀,你捨得放下你的心肝寶貝麼,嗚嗚嗚.”
“你再不閉嘴,我就拿水果塞進去了。”紫松聽見這裡做了一個把嘴封住的動作。
接到林一白電話的時候,麥斯卡剛把來訪者送走,聽說他們已經到了,她隨即問墨白接下來今天還有沒有預。
“麥老師,除了今天下午2點半有預約,其他的來訪者都是約的明天。”
得到答案後,麥斯卡開始向墨白打聽,春城有哪些好玩或者比較出名的美食,她擔心自己的口味跟林一白和紫松不太符,介紹大眾一些的總歸是沒錯。
墨白想了想,說道:“麥老師,要看你請的人是誰,如果是一般的朋友呢,那肯定是一些酒店、飯店之類的,如果是關係還不錯的,那就選擇平民一些的,這樣顯得親近些。”
“咱們春城的風味小吃還是很出名的,比如酸辣粉、過橋米線、玫瑰花餅等,這些都是春城的招牌美食。此外,春城周邊也有很多美麗的景點,比如石林、滇池、西山等,您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選擇。”
麥斯卡沉思片刻,最終還是選擇了一些繁華的地方,倒不是她喜歡,主要是眾人推敲之後的美食,肯定是有過人之處的。
約定好時間後,麥斯卡先到了她平時喜歡去的一家茶室,當時也是她無意間闖進來的,那天原本心情不好的她,不知怎麼的就走到了那間茶室,茶室的老闆娘是一位風姿卓絕的美人,麥斯卡第一次進來,她們就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兩個人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故事。
此後,她但凡有心事,總想去那邊坐坐。這次約會的第一站就是這裡。
“還是第一次看見你這麼隆重的邀約人,一定是很重要的吧。”麥斯卡笑笑並未言語。
“呦,男人?”
“待會來了,姐替你把把關。”老闆娘一副我都明白,不用說的表情。
叮叮,門上的風鈴響起,茶室的門被緩緩地推開,發出輕微的吱呀聲,陽光透過半開的門縫,投射在他墨綠色的大衣上,泛起淡淡的光澤。男人身穿墨綠色大衣,氣質清冷而獨特,彷彿與周圍的世界格格不入,他眼神深邃而堅定,好似藏著無盡的故事與秘密。
麥斯卡原本準備起身出去迎接他,但當她看到這一幕時,卻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呆立原地,目光不自覺地緊緊鎖定在那個男人身上。被他的氣質和風度深深地吸引,她的心不由自主地加速,臉頰微微泛起紅暈。
周圍的環境也為此增添了一份神秘和浪漫,麥斯卡的心中充滿了複雜的情感,她既感到驚喜和好奇,又感覺到一絲絲的不安,一時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不請我進去喝杯茶嗎?”林一白出聲打亂了她的思緒,她為自己剛才的表現而感到有些羞愧。茶室老闆娘此時端著幾盅茶推門而入,她的舉動,顯然是與麥斯卡非常相熟的。“這位?先生,怎麼稱呼?”
“林。”麥斯卡還沒有來得及告訴她林一白無法開口講話的事情,一時有些尷尬,正想替他解釋,就聽見他出了聲,一時愣了下。
“你?”麥斯卡有些遲疑和驚奇地問。
隨即她的手機亮起,上面顯示著:“我只能簡單地說一些詞,太長的話,還是沒有辦法。”
儘管如此,麥斯卡依然為他感到高興。
茶室老闆娘也是個識趣之人,倒完茶就退出了房間,一時茶室寂靜無聲,只聽見烹茶的水壺咕嚕咕嚕的響聲。
好尷尬呀,總得說些什麼吧。
林一白大概是看出了她的不適,隨即發了一段話過去。
“跟我一起喝茶,會不會顯得很無趣,抱歉,還是無法正常地開口講話。”
麥斯卡抬頭看了一眼手機,隨即回覆道:“不要瞎想,我沒有這種感覺,我只是在想,你嗓子才剛恢復一些,一會我們要去吃什麼,太辣的你肯定吃不消,太清淡的也不行。”
發完資訊,空氣中散發著一股曖昧的氣息,林一白因為這句話,深深地注視著麥斯卡,直至把麥斯卡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才收回目光。
只見,他低頭在手機上一會打了刪除,刪除了又打了折騰了好一會,最後才傳送成功“我,我可以抱你一下麼……”
麥斯卡因為這句話而頓時全身僵硬,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他。
她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輕輕點了點頭,這一舉動好似讓林一白得到了赦令一般,他緩緩地從座位上起身,走到麥斯卡所在的位置上,一個溫暖帶有男子氣息的擁抱撲面而來,那一刻麥斯卡感覺世界都靜止了。
麥斯卡的心跳加速,感受到林一白的呼吸在她的耳邊輕輕吹過,她閉上眼睛,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這個擁抱,對她來說,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林一白的氣息和溫暖,陌生的是這種親密的關係。
擁抱結束後,林一白後退了一步,看著麥斯卡的臉,眼中流露出滿意的神情。他知道,他們的關係從此有所不同。
自從茶室出來以後,麥斯卡的臉色就沒有正常過,她不停的用手搓自己的臉,希望用這種方法讓溫度降下來。
麥斯卡回到家中,躺在床上,回想起這一整天在茶室裡發生的事情,林一白的眼神,他的笑容,還有那個讓她心跳加速的擁抱,一切都像是夢一樣。她拿起手機,看到林一白的頭像,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那種想要說些什麼又糾結不知道該說什麼的心思,反反覆覆折磨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