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勝充耳不聞,扶著牆不斷嘶吼:

“我沒錯!我是他們的拯救者!”

唐茭看著白勝歇斯底里,又始終小心拿著按鍵器的手,心想自己猜對了。

這個人真是自戀又自卑,這分明是嫉妒霄靖川嫉妒得發瘋了。

他是不想活了,可在親眼看見霄靖川痛苦失意之前,他壓根不甘心先死,也不可能輕易按下這個同歸於盡的炸彈。

唐茭和霄靖川對視一眼,明白了彼此眼底的意思。

唐茭手伸到後面,抓住綠豆豆的手。

霄靖川自然做出充滿保護欲的動作,整個人嚴實擋在她身前。

“白勝,自首吧。”

白勝像是聽到了天方夜譚一般,瘦削的臉上皮肉抽搐,眼神扭曲癲狂。

“我看你還能硬氣到幾時!”

他突然掏出手機,枯枝般的手指劇烈顫動著飛快摁了幾下,如同勝利者昭告一樣,把螢幕翻轉過來對著霄靖川和唐茭。

上面的畫面是霄靖川狠戾染血的側臉,英俊冰冷,充滿如孤狼般的殺意,螢幕正中間顯示著“傳送中”三個字。

白勝睜瞪著充血的眼,得意地拖著嘶啞的聲音,大笑著說:“下、地、獄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有你這種失敗者”,霄靖川面色不動地站著,語氣平淡又極盡譏諷。

“……才會視這種東西為地獄。”

貼在耳後的黑色耳麥紅燈,微閃了一下。

霄靖川眼底掠過一絲鋒芒,薄唇緩慢勾起涼薄譏誚的弧度,繼續說:“況且,你真對自己的駭客技術那麼自信?挺菜的。”

“你什麼意思?!”

白勝臉色一變,猝然把手機螢幕轉回來。

原本顯示傳送中的介面,竟然接連彈出了一連串的紅色警告,密密麻麻的提示佔滿了螢幕。

「警告!警告!系統被入侵!任務暫停!」

「警告!警告!系統防禦被破壞!」

「警告!警告!資料庫被入侵!」

「警告!警告!終端資料庫被攻擊!」

「警告!警告!終端資料庫被摧毀!」

「警告!警告!終端無響應!終端無響應!」

“不可能……這不可能……”

白勝兩手死死抓著特製手機,任他怎麼摁都沒有反應,完全不受他控制。

螢幕被不斷彈出的黃紅相間警告框疊滿了。

他是一名駭客,遊走在黑暗中無數次戲耍愚弄人類的高階駭客,唯吾獨尊的暗夜行者。

連那些警察都被他耍得團團轉。

他做的程式從來未被人攻破、入侵過。

眼下,最引以為傲的本領竟也被人徹底擊破……

白勝臉色煞白抖如篩,狀若癲狂,心神大亂!

就在這時,霄靖川如獵豹一般迅猛襲出。

白勝還未反應過來,一隻鐵掌就掐住他了抓著按鍵器的右手手腕。

霄靖川乾脆利落地猛力一拉一折,“咔嚓!”

骨斷的脆響。

白勝仰頭嘶聲慘叫,炸彈按鍵器掉在了地上。

他擰著斷骨的手,瘋狂掙扎著,眼底一片癲狂的血紅。

“我要你們死!我要你們全部死在這裡!給我死!呃啊啊啊——!!!”

他腳下一抬,就要用力踩在炸彈按鍵上。

霄靖川勁腿一掃,利落踢開白勝的腿。

強勁的手臂上扣,摁住他的肩膀,悍勇一掄,將他整個人翻轉重砸在另一邊。

唐茭當即跑到狂風鬼叫呼嘯的空牆邊,穩住身體,小心撿起按鍵器,又跑了回去,拉著綠豆豆往後退。

一邊退,一邊捂住小孩的眼睛。

霄靖川手臂壓在白勝的喉骨上,膝蓋直接頂斷他的肋骨。

在白勝瘋狂的痛嘶聲中,握拳的指骨凸起,一下一下挾著勁風重砸在他的臉上。

男人的面容深邃冷硬,深如寒潭的雙眸中,透出無機質的冰冷,與他狠戾揍人的姿勢完全割裂。

“動不了我,就來動她?”

“雜碎。”

白勝滿嘴的血被卡在喉口,吐不出咽不下,狹長的眼角高高腫起,佈滿血絲。

他瞳孔渙散地看著懸在身前的表情兇戾又冷厲的霄靖川。

一瞬間以為自己回到了十六年前,在那個野山的破柴房裡。

這次,身份顛倒。

他不再是那個站在外面,透過木板縫悠哉旁觀欣賞的人,而是被面容精緻冷戾的七歲小孩,壓住,用木刺刺穿眼球、拗斷手骨、徹底虐殺,咎由自取的綁架犯。

全身骨斷肉綻的痛,令他雙腿劇烈抽搐。

“這就是,你動她的代價。”

霄靖川染血的手掌張開,扼住白勝的咽喉,嗓音低沉,如深淵傳來的威懾獸鳴。

直到這一刻,白勝才明白,他們根本不是同類。

白勝的人生從幼年遭受暴力時,開始扭曲失控。

他幾乎沒有任何抵抗地,走向了高功能情感障礙的負向極端,孤僻、冷漠、反社會。

他這一生,親手殺死了禽獸生父。

在四處遊走時,玩遊戲般的,以偽造意外弄死了馬天錫不合格的父母。

他救過很多被家暴的小孩,然後訓練折磨逼迫扭曲他們,讓他們也像他一樣親手染血弒親。

他越來越享受這種感覺,掌控一切的感覺。

他恐懼、痛恨暴力,而又在擁有力量之後,以暴力施向更弱者,並以此為自尊自傲,越發沉迷。

但霄靖川不同,他不會屈服,不會被苦痛撼動扭曲。

少年才七歲時,就在嘗試掌控,甚至是無師自通用暴力來抵抗精神失控。

他從未停止抗爭和壓制。

他越來越充滿力量,但他的暴力只施向敵人,為保護所愛。

而他白勝……沒有愛。

一直以來被他迴避抗拒的事實,在窒息的生死徘徊之際,清晰襲上來。

他不會愛,也沒有愛。

他一直,瘋狂地,在嫉妒著這個人。

白勝的嘶嚎和掙扎漸漸微弱……

他輸了。

徹頭徹尾。

……

夜色漸深。

白勝被警察羈押下樓的時候,幾乎是被抬下樓的。

他毫無聲息地垂著脖子,及肩黑髮黏在幾乎不成人形的臉上,不停地嘔血,雙腿無力地拖在地上。

就在警察要把他押上車的時候,一道黑影撲了上來,將戴著手銬的白勝撲倒在地。

“是不是你?!”

“說!!是不是你乾的!!!是不是你殺了她!!!”

白勝從腫脹的眼睛縫裡,看見形容憔悴鬍子拉碴的馬天錫。

他突然大張著嘴,不成音形地嗬笑一聲,又嘔出一口血來,染紅了純白的雪地。

他的牙齒血紅,喉骨被霄靖川掐碎,聲帶徹底毀了。

馬天錫眼底浮起極度怨憤痛恨的赤紅。

他鬆開白勝的衣領,不顧警察的阻攔,拳頭重重打在他早就沒塊好肉的臉上。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直到被兩個警察合力才勉強架住,拖開。

他仍舊赤紅著眼,眼淚鼻涕橫流,嘶吼著: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殺她!畜生!畜生!!!”

白勝已經手腳歪曲地徹底昏迷在地,沒了聲息。

第一批抵達的警察在關唐茭的地下室旁邊,發現了一間更小的房間。

裡面很明亮舒適,還有一間躺椅,躺椅對面立著一個大大的反光鏡。

有心理刑偵經驗的老警察,一眼看出這是個催眠室,而在這裡面的地板下還搜出一個空間。

裡面黑梭梭堆積的,正是白勝所說的100公斤的炸藥。

整整齊齊碼在一起,看得人遍體生寒。

如果被引爆,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越來越多的警車閃著燈開進來,拉出警戒線。

工業用的探照燈臨時架了起來,照亮了這十幾年來人跡罕至的遠郊爛尾樓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