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聞北迴到家中時,已經晚上九點多了。
今天他在外面待了一天,午飯過後,跟著班級去劃皮划艇了。偏偏對面坐的是萬醉,萬醉腦子動的快,沒看幾步就學會了劃皮划艇,但是常聞北不會,他的動手能力可以說是很弱。一路上,萬醉都表示特別亢奮,大家平時會叫他猴兒,他長得也像猴,現在看來,就是印證了這個外號。
常聞北大多時候都是支著個下巴,看看風景。江南的風光以柔為主,水面上與他們一起的還有幾座漁船,漁船很快的超越他們,朝遠處駛去,逐漸變小,只有水面上的波紋才證明他們來過,我們見過。
一邊萬醉忙裡忙外,竟然載著常聞北劃了好遠,把其他人都甩在後面,二人之間沒什麼交流,除了讓常聞北往這兒坐坐,手別支在船沿上之外,他們確實沒什麼好聊的。
常聞北把地球儀放在書桌上,坐在床上看著它。過後,他把地球儀點了,跑過去關上燈,一時之間,窗外的蟲鳴都不自覺放大。常聞北躺在床上,兩隻手墊著頭,翹著二郎腿發呆。
母親今晚的夜班,剛打電話來過,說今晚就不回家了,叫他自己隨便吃點。
常聞北並沒跟她說自己的同學聚會去了一整天,只是模糊的應了一聲。
他摸過旁邊的手機,點開一個五顏六色的頭像,乍一看還以為是搞藝術的,畫出五顏六色的畫,以此來做頭像,能彰顯自己獨特的風格,實則不然。那對面的人其實做了一頭殺馬特,一搓一搓都是不同的顏色,像吃了兩箱彩虹糖。
常聞北點開暱稱“彩虹之子”的頭像,掃著螢幕。
對方一下午給他發了十餘條訊息。常聞北下午沒看手機,為防止手機不小心掉湖裡了,同學們大多將手機放到保險櫃裡,萬醉沒放,常聞北也不用怕出什麼意外。
他一條條讀過,大致意思是要約他明天的單,提出他按時長收費,打半小時給他五塊,只要是陪對方玩就行。按自己的正常水平來,玩夠三小時一起結算。
常聞北沒多想,問:“幾點?”
對方秒回,“八點半到十一點半,哥我跟你說,你明天主要是和隊員打好關係,只要隊長看你順眼,沒挑出你的壞毛病,你就保準能進隊。”
“要是看我不太靠譜,沒進呢?”
“放心吧,我已經把路給你鋪好了,你就穩穩當當的走吧。”
“我只要陪玩三個小時,不管期間發生什麼意外,結果怎麼樣,只要時間一到,你就給我錢?”
“沒錯。”
常聞北從來沒做過陪玩方面的,對方是什麼樣的人,自己也不清楚。要陪對方玩就一定少不了打交道,不管對方喜不喜歡自己,這錢是賺定了。
有了單主的保證和金錢的支援,常聞北安心許多。
意識朦朧時,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大雨。
雨的聲音很規律,像五線譜的五線而不是音符,淅淅瀝瀝的,像是一首曲子,熟悉得讓人回味無窮,讓人想要深入瞭解它。可是又是在哪兒聽過呢?
這曲子譜的曲告訴他:
別想,別猜。
別記得我,別懷念我。
放心的去吧,遠方的孤島。
那裡有世界的瑰寶。
純真的孩子啊,穿上這身白衣,快排過來,我們要和上天吻別……
常聞北的情緒逐漸坦然,他覺得自己是神聖的。不光是自己,天地之間,時間,空間,都融為一體,從來都不存在肉眼可見的東西,萬物都變得清晰明亮,但是又是透明的。
常聞北想問自己眼前漆黑一片為什麼還能看見那麼多東西。他伸出手,發現能感受到自己的軀體。他又覺得這是夢,自己竟然能做那麼清楚的夢。
在發現自己能意識到這是夢之後,他蠢蠢欲動的探索欲再也控制不住了。常聞北試著跨出一步,毫不意外,他成功了,接著又想著向四周走去。就在他還未站穩時,他感覺自己好像踩碎了什麼,脆弱無比。是玻璃嗎?聲音不太像。又或者是陶瓷?質感不像。
碎了的縫隙中突然透過一縷光,越來越亮,越來越廣,全身都被這束光吞沒,無盡的黑暗要消失了。
常聞北意識到夢要消失了,他緊閉著眼睛防止被刺傷,就在這時,他感覺雙腳落地了。
那是一個房間,有潔白的地毯和沙發。窗簾拉開著,明媚的陽光從外面照到屋內,整個房間都能暖烘烘的,在暖陽的庇護下,空氣中飄過一絲清新,似乎能治癒心靈。這個房間內有壁爐,邊上放著一個敞開的箱子,箱子裡是木柴。沙發前面是個短腿的圓桌,放著一盒兒童積木。
再往側面一些,能看到一個女人,身穿白色的連衣裙,戴著白色的帽子,她似乎很愛這頂帽子,將它整整齊齊的戴在頭上,且潔白無瑕。
她現在正在編織什麼東西,與她的連衣裙相沖,主要用的是大紅色的毛線。她看似很喜歡織東西,且手法嫻熟,速度倒沒有像是在趕工,反而不緊不慢的,應該是在藉此消磨時光。
常聞北不受控制的向前,然後在女人身邊坐下。他聞到女人身上有一種好聞的味道,他沒聞過,不像是花香,總之他很喜歡。
女人察覺到他來了,停下了手裡的活兒,端起放在旁邊的咖啡,緩緩地喝了一口。
“這是什麼?”常聞北問道。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開口,且感覺聲音很怪,這身身體好像不是屬於他的。
想到這裡,他低頭看了一眼:這是一個小孩的身體,大概八九歲這樣,白色衣服白色褲子。
好傢伙,這是在守喪嗎?常聞北心想。好在身體控制權還在自己手裡,應該是除了嘴巴。
女人聞言,回答道:“這是咖啡,我在每當渴望放鬆的時候都會來上一杯,你想試試嗎?”
常聞北在等待身體的下一步動作。
果然,這孩子點點頭,期待的望向女人。
女人端著咖啡,放在嘴邊輕輕的吹了兩下,然後,遞給孩子。
孩子接過把柄,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然後把杯子還給女人。他皺了皺眉:“嘖,好苦!”
“要是知道你會來,我會提前再準備一杯,且加上糖和牛奶,”女人喝了口咖啡,笑了笑,她的笑容很好看,似乎除了笑,她的臉上就不會再有任何表情,但是不僵硬也不被動。就像花到了時間就會開,黑夜無論多麼漫長,太陽總會升起。
“你一定得嚐嚐那樣的咖啡,厚實且醇香,你一定會喜歡的。”
小孩不解:“可是,即使你加了這些東西,咖啡還是苦的。要是一個喜歡吃甜食的人喝加了很多糖的咖啡,那他為什麼不直接去吃蜂蜜呢?”
女人對孩子提的問題感到有興趣,她耐心的回答道:
“是不是因為咖啡很寂寞呢?”
“它的確很完美,但是再欣賞它口感的人,也會覺得它很單一,要是加上些許糖和牛奶,它的口感就會豐富起來。”
“當然了,有些人可能喜歡加蜂蜜,有些人喜歡加鹽,大家都各有所好,咖啡的喝法多樣起來,咖啡就不再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