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的帽兒山很冷，張啟靈找了些木枝樹皮來燃起篝火，雜亂無章的火光在黑暗中搖曳，地上的沙礫噼啪作響。
姜雲官攥著一根長長的木棍，戳了戳坐得距離他們有八尺遠的黑瞎子。
“喂，死瞎子，你不過來烤火凍死了我可不給你收屍。”
“哎喲，小老闆這是什麼話？張爺在那兒瞎子哪敢過去啊！沒瞧剛才張爺身上的冷氣蹭蹭蹭往外冒嗎？瞎子我惜命的緊，就不去你倆跟前湊熱鬧了哈。”
黑瞎子這話姜雲官怎麼聽怎麼陰陽怪氣，他著實沒想到小官哥哥會這般不待見這隻大黑耗子，他還以為倆人之間會有很多共同話題呢。
姜雲官想再逗逗黑瞎子，餘光正巧瞥見張啟靈正面無表情撕著手中的乾糧餅，他也是順手慣了，直接從張啟靈手裡給拿了過來。
嗯，嘴裡沒點兒東西嚼著還真不習慣。
“是誰沒有哥哥關心我不說。”
張啟靈瞧著姜雲官嘚瑟的小模樣並未多言，只是又默默得開啟水壺送到他的嘴邊。
姜雲官揚起一個明媚的微笑，就著張啟靈手傾斜的角度噸噸噸喝了好幾口。
“嘖嘖嘖，小老闆這變臉挺快，多大個人了還要人伺候，羞羞啊～”
姜雲官挑了下眉，故意朝張啟靈的身邊靠近了幾分：“看來某隻大黑耗子酸咯～”
黑瞎子磨了磨後槽牙，不欲再與一個小孩兒爭辯，幼稚！有句古話說得好啊，叫那什麼……好男不跟娃鬥！
過了好半晌，姜雲官才慢悠悠扯了個飽嗝，一種滿足感由內而外的散發出來，他向後一仰，整個人都倒進了張啟靈懷裡。
張啟靈面無波瀾，笑意卻浮上眉眼，熟練地將手放上姜雲官的肚子輕揉了下。
“積食了。”發覺姜雲官肚皮圓鼓，張啟靈用不贊同的眼神看他。
姜雲官挑了個舒服的姿勢窩在自家小官哥哥懷裡：“這不是有哥幫我揉肚子嗎？就別笑話我了。”
“好。”張啟靈拍了幾下自家小孩兒的後背，帶著些誘哄和無奈。
這一幕纖悉無遺地落入黑瞎子眼中……怎麼感覺自己變成了個電燈泡呢？
三人紮營的地方終究是山野，悽悽涼風時不時吹動紛亂的樹影，簌簌聲響裡夾雜起伏不定的蟲鳴，偶爾傳來一陣夜鳥古怪的鳴叫，令人毛骨悚然。
“小老闆，五塊大洋，今晚瞎子守夜。”
黑瞎子搓著手指，滿臉堆笑挪了過去，張啟靈條件反射繃緊肌肉，下一刻黑金古刀出鞘，以迅雷之勢壓上了他的脖頸。
“誒誒誒！冷靜，張爺冷靜，瞎子我可不是壞人！”
“哥，沒事兒，瞎子他還是挺靠譜的。”
見姜雲官替自己說話，黑瞎子笑嘻嘻得撐了下掛在鼻樑上的眼鏡兒。
小老闆說瞎子靠譜呢！這可是這麼久以來的頭一個，果然小老闆心裡是有瞎子的！
“夜，我守。”張啟靈冷聲道。
“嘿，那瞎子我還賺到了，那就麻煩張爺了～”
黑瞎子哼著青椒炒飯之歌，心情頗好地找了塊乾淨地方坐下，他修長的腿伸了伸，呈半躺狀態靠在粗壯的樹幹上。
墨鏡把他的眼睛擋得嚴嚴實實，呼吸也平穩，乍一看是睡著了，可真實的情況誰知道呢？
“話說哥，你怎麼會跑到這兒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
姜雲官把玩著張啟靈微微泛寒的手掌，此時一股倦意上頭，他埋在對方的頸窩處垂下眼皮。
張啟靈盯著姜雲官頭頂的呆毛忍不住抬手挼了把：“族中有人引我來此，解決掉了。”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想給你找把刀。”
姜雲官在腦海中自動翻譯張啟靈的話：張家裡出了內鬼，刻意引導他來帽兒山的扶余墓，埋伏的人已經被解決掉了，現在很安全，知道墓裡有把好刀，所以順便就下了個鬥。
“知道他們的目的嗎？”
“為了崑崙的鑰匙。”
姜雲官皺起眉頭，眼底閃過一抹詫異：“為了我家的鑰匙？可我家鑰匙怎麼會在這裡？”
“古扶余和姜家有淵源，鑰匙是姜祖所贈，藏在墓裡。”
張啟靈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姜雲官的耳畔，撓得他心頭一片騷癢，無怪那時每年都會有張家人走趟扶余墓了，原來是幫著自家看管鑰匙。
所以當初小官哥哥為什麼沒告訴自己墓裡有家門鑰匙的事兒？
張啟靈：……其實我說過了，你沒聽。
“事情有點兒棘手啊……”
姜雲官若有所思地嘟囔了句，很顯然那股未知勢力把主意打到了巴洛川的頭上，要知道崑崙鑰匙是有解封九道天門特殊許可權的，一旦不慎落入了居心叵測之人手中，那麼巴洛川將會迎來滅頂之災。
姜雲官雖不清楚天門裡頭有些什麼，但從崑崙境內怪異的磁場和頻繁出現的奇妖來推斷，大抵是與青銅門後面的終極脫不了干係。
結果還是為了長生嗎？
老祖宗可真會為兒孫後輩們找麻煩啊！頂重要的鑰匙一共就兩把，不供在祠堂裡反而當成禮物送人，合理懷疑這老祖宗和張家老祖、扶餘國的國王這倆人有一腿！
沒錯，另一把鑰匙就在張家祖祠裡放著，要不怎麼說姜家人都沒心沒肺呢？命脈都擱別人手裡捏著！就離譜！
姜雲官氣極反笑：“哥，你說我家老祖宗心咋就那麼大呢？”
“無礙，一切有我。”
張啟靈自然知道姜雲官話裡的意思，安撫似的給懷裡這隻炸毛的小貓順毛。
又想到在張家的崑崙鑰匙，他的嘴角不由揚起一個弧度。
他沒有告訴姜雲官，那把崑崙鑰匙是姜家老祖帶來張家的嫁妝，而日後也會是他向姜家求親的聘禮。
千年契約會在不久後的將來形成了一個完美的閉環。
“對了，哥不是說要給我找刀嗎？刀呢？”
“還在墓裡。”
姜雲官：“……”
這時聽了許久牆角的黑瞎子終於忍不住出了聲：“我說兩位爺，您倆就別在這兒打啞迷了，趕緊洗洗睡，瞎子還等著下鬥好好撈上一筆呢！”
張啟靈淡然地覷向黑瞎子，古井無波的眸子里居然隱隱透露出一絲……讚賞？
“阿官，睡覺。”
還不等姜雲官回過神就被張啟靈拉著躺下，揉入懷中的同時還伸手覆在他的眼前。
感受著自己的睫毛剮蹭著張啟靈的手心，姜雲官的耳尖瞬間紅得跟鐵燙過似的。
嘶，這個姿勢怎麼有點兒奇奇怪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