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劉茜茜體驗底層生活（三）

清涼的晚風，吹動著窗簾，一陣雷鳴聲響起，暴雨也隨之傾斜而下。

冰涼的雨水，打溼了窗簾，也印溼了陳楠的後背。

他看著縮卷在床上悶著被子抽噎中劉茜茜，微微一嘆。

轉過身，將窗戶關上，隨後來到了床邊，褪去了溼漉的上衣，緩緩躺下。

時間一點點走過，雨水敲打玻璃的聲音伴隨著劉茜茜的抽噎聲漸小，慢慢的，等暴風雨徹底平靜，外面響起蟲鳴聲之時，躺在身旁的劉茜茜呼吸也逐漸均勻。

陳楠暗自一嘆，伸手關掉床頭的檯燈。

黑暗中，那雙眸子裡盡是無奈。

已經到了八月底，離開機的時間不遠了，儘管許安華說過可以再等一等，但陳楠心裡清楚。

等不了太久。

留給劉茜茜準備的時間並不是很多。

但她依舊沒有達到許安華跟他說過的這種狀態。

陳楠沒有太多好的辦法來刺激他，或者說許華安口中那些辦法，他不願意用在劉茜茜身上。

只能用這種笨拙的方式，寄希望把所有壓力全都放在她身上，以此來刺激她。

結果，弄成了今天這樣。

第二天，劉茜茜吃過早飯，和曾子宜一道去逛街。

等她離開，陳楠撥通了許安華的電話，將昨天晚上劉茜茜的情況說了一遍。

許安華點點頭：“她已經在反抗你的支配了，儘管和劇本中反抗夫權父權不同，但總的來說我要的效果是達到了。”

說到這裡，她頓了嘴，隨後笑道：“恭喜你陳生，可以結束了。剩下的，我會在拍攝的時候教給她怎麼去表達。”

這段時間許安華偶爾也會遠遠的拿著望遠鏡在觀察劉茜茜的一舉一動。

效果還不錯，至少在許安華看來，她已經融入了普通人的生活。

並且也感受到被支配，還能做出強烈的反抗意識。

有了這些體悟就夠了，餘下的就是怎麼去表達。

香江導演慣會調教演員，許安華自然也不在話下。

陳楠先是苦澀一笑，隨後又問道：“我想讓她這段經歷有個完美的句號，哪怕只是看似完美，可以嗎？”

許安華沉默了會，最後還是應道：“你是老闆，你說了算。”

“謝謝。”

“不客氣，那麼，祝你們玩的開心！”

結束完通話，陳楠和往常一樣，拎著一本書，下樓閒逛。

一路上，和一些過路的鄰居們打了招呼。

“陳生，又去喂鴿子。”

“是的，張伯，早啊。”

.....

“陳生，這是去找你太太吧，我看到她跟小宜在前面的公園。”

“是嗎，謝謝李嬸啊。”

“謝什麼，夫妻兩在一起最重要是和氣，沒什麼是過不去的坎，別為了點小事就吵架，吵多了傷情分。”

“李嬸說的是...”

.....

從家裡出來後，劉茜茜和曾子宜並沒有去逛街，兩個姑娘來到了附近的公園，買了根冰淇淋坐在公園的石板臺階上。

曾子宜像是想起什麼，舔了舔嘴角的奶油後，隨口問道：

“小曦，你，你們昨天晚上是不是又吵架了？”

劉茜茜頓了眼眸，突然之間發現手中的冰淇淋變得索然無味了，她垂下眉輕輕嘆了口氣：

“要是吵架就好了，關鍵只是我一個人生悶氣。”

早年間，陳楠偶爾還會跟她吵吵架，但這些年，陳楠的情緒越來越穩定，除了日常的拌嘴，就極少見他臉紅過。

每次遇到矛盾，都是很冷靜的處理問題。

這種感覺不是說不好，但就是不痛快，每次她發火，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得勁。

曾子宜噗呲一笑：“咯咯咯，哪裡還有人希望吵架的，不過你這麼一說，我倒是對你們好奇，你老公之前在大陸到底是做什麼的啊。”

劉茜茜遲疑了下，想了想，隨口敷衍道：“他呀，算是繼承了一些家業吧。”

應該說是傳承，以另一種形式傳承，如果那些是真的話....

“嘖嘖嘖...難怪呢！”曾子宜吧唧兩下嘴，隨之而來的是另一個疑惑：“那他為什麼對你這麼摳？還讓你去工作，是用光了？”

“哈...”

正在吃著冰淇淋的劉茜茜，聽到曾子宜說陳楠摳，沒由來的痴笑一聲，挑眉正色道：

“用沒用光我不知道，但去工作是我自己的意思。至於摳....哈哈....”

陳楠摳嗎？

這句話讓劉茜茜覺得好笑，卻並沒有解釋或者辯解什麼。

曾子宜不知道新朋友為什麼發笑，她聳了聳肩，沒再多問。

日子一天天過去。

很快到了九月，劉茜茜在這家公司也待了二十來天。

每天上班依舊會有人一些人故意過來找茬，但她現在也漸漸學會該還手時，也要還手，不然別人只會覺得你好欺負，甚至認為她們做的是對的。

生活上，陳楠還是那副錢不錢的掛在嘴邊，不過劉茜茜也漸漸的開始學會怎麼去談條件了。

比如，家務的分擔，做飯時必須要讓陳楠幫忙洗菜切菜。

這樣的日子，平淡枯燥，且煩惱很多。

而且很容易消磨人的鬥志，讓一個人不自覺的沉淪下去。

她第一次感覺到，一種來自底層普通老百姓的無奈。

不是他們不努力，事實上他們比任何一個劉茜茜以往見過的群體都要努力。

也不是他們沒有一顆向上的心。

而是經濟上的壓力，生活中各種各樣的瑣事，迫使著他們無暇去想太多。

更談何而論去跳出這個圈。

就好比現在的她，都快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直到，9月5發工資這天。

這不是劉茜茜第一次領薪水，卻是她領過最少的一次。

5123香江幣。

當收到這筆有零有整的現金時，跟周圍所有領到工資的同事一樣，歡喜雀躍。

甚至，比他們還要高興。

懷揣著這份喜悅，下了班等候曾子宜之時。

那位張姓的主管，滿臉笑意的朝著她走了過來。

在所有同事伸長脖子準備好吃瓜，看熱鬧之時，他笑道：“恭喜你。”

嗯？？？劉茜茜疑惑的眨了眨眼，旋即立馬想到什麼，眼眸中原本的喜悅頃刻間消失殆盡。

她淡淡的點點頭，什麼話都沒有說。

那位張姓的主管，一點不介意劉茜茜的態度，而是走到總監辦公室，遞上了自己的辭職信。

走出門時，他朝著眾人揮了揮手，然後掛著輕鬆的笑容，牽著在門口等候多時女友的手，瀟灑的離去。

與交頭接耳討論的同事不同，這一切，劉茜茜都平靜的看在眼裡，她又不傻，怎麼會不明白這其中的蹊蹺。

只是沒有點破罷了。

不一會兒，曾子宜處理完手頭事，開心的朝著劉茜茜走來。

每個月，這一天是她最開心的時候。

一路上她都是自顧自嘰嘰喳喳的說著這筆錢該怎麼花。

要給老媽多少，自己存多少，剩下的買什麼衣服，吃什麼好吃的...以至於完全沒有注意到身旁的劉茜茜突然變的沉默寡言了。

直到，下了公交，她才察覺到什麼。

“小曦，你怎麼了？今天不買菜嗎？哦也對喲，發工資了當然要下館子咯。”

樓道口，劉茜茜頓住了腳步，她抬起頭側過臉，看著新朋友，眼眸中滿是不捨。

就在曾子宜奇怪新朋友為什麼用這個眼神看向自己時，劉茜茜像是做出了某種決定。

於是拉著曾子宜的手，朝著樓上走去。

一股不好的預感浮現在曾子宜心裡，當上了三樓，看到一個陌生的女人和兩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站立在劉茜茜家門口，以及很多探出身好奇議論的鄰居時，這種預感愈來愈強烈。

“茜...姐。”小辛看到迎面走過來的劉茜茜，習慣性的打招呼，卻被劉茜茜的眼神給止住。

家門口，劉茜茜沒有急著推門進去，而是轉過身，拉著曾子宜的雙手，微笑著說道：

“子宜，等我一會好嗎！”

說完，劉茜茜鬆開曾子宜的手，轉過身面朝著半遮掩的大門，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推門而入。

映入眼簾的除了一臉笑意的陳楠，還有許安華。

不過，此刻的劉茜茜，無暇顧及太多。

多日來擠壓的委屈，剎那間噴湧而出。

於是，在曾子宜驚訝的目光中，在小辛偷笑的眼神中，在老李和老張撇過臉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中。

劉茜茜鼓著雙腮，獰著俏臉，快步朝著陳楠衝了過去，同時嘴裡還氣惱的大吼道：

“陳楠！！！”

隨著怒吼聲，她毫不猶豫的撲到陳楠身上，後者微微一退就坐倒在身後的沙發椅上，迎接著劉茜茜的怒火。

“啊！！！我打死你！！”

“你個死混蛋！！！”

“嗚嗚嗚....讓你欺負我，讓你欺負我，你這個死混蛋，我掐死你....”

看著劉茜茜騎在陳楠身上又是打又是掐的，除了曾子宜，所有人都一副看熱鬧的表情。

連許安華都難得一笑的看著倆人。

近一個月的不滿，委屈，在這一刻，一股腦的傾瀉而出。

好一會，在門口看熱鬧的鄰居越來越多，甚至還有一些開玩笑聲援的鄰居。

雖然他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卻也不妨礙他們看熱鬧不嫌大的心態。

老婆打老公而已，很正常嘛！

誰還沒打過老公，亦或者沒被老婆打過。

門口的喧囂吵鬧聲，讓劉茜茜漸漸恢復了點理智，她狠狠的剮了一眼苦笑中的陳楠，然後從他身上下來，整理了下凌亂的頭髮和衣服。

這才注意到身旁的許安華。

劉茜茜想起自己剛剛粗魯的舉動，略顯不好意思。

“許導。”

許安華含笑的聳眉：“劉小姐，你很不錯。”

“謝謝！”

如果是平時得到這位大導演的誇讚，劉茜茜肯定會欣喜萬分，但此刻她還另外一件重要事解決，於是對著許安華說道：

“能給我一點點時間嗎？”

許安華自無不可，陳楠也站起身，對她點點頭。

劉茜茜輕輕呼了口氣，然後走到門口，拉著還在疑惑和驚訝中的曾子宜進來。

進來後，劉茜茜扶著曾子宜的雙肩，歉意道：

“子宜，有件事我要對你說。”

屋子裡的氣氛透露著不尋常，略顯拘謹的曾子宜瞅了眼不遠處的許安華，總覺得哪裡見過，卻又一時沒想起來。

聽見劉茜茜的話，她點點頭：“你說。”

劉茜茜咬了咬嘴唇，眼眸中浮現出不捨：“我要走了，從今天開始，我就不住這裡了。”

“啊？？好吧。”

這種猜測，其實在門口的時候，曾子宜就猜到了，離別的憂傷浮上心頭，但很快她就釋懷了，擠出一個笑容，還反過來安慰道：

“你要搬哪去？很遠嗎？不過也沒事，咱兩還在一個公司上班呢，又不是....”

不等她說完，劉茜茜搖了搖頭：“公司，我應該也不會去了，至於搬哪裡...”

“呃...”這下子，曾子宜有些繃不住了，臉色也逐漸發生了變化，但她還是強忍著難過，再次擠出一個笑容：

“那，那也沒事，我們以後週末可以約著出來玩的，對嗎？”

劉茜茜抽搐了下鼻息，心中那份決定再次堅定起來，於是扭過頭，投給陳楠一個詢問的眼神

這個新朋友跟自己以往認識的朋友都不一樣。

她熱情，心善，富有正義感，雖然深處這樣的環境，卻沒有任何自怨自艾，反而懷揣著夢想。

儘管這個夢想，在周圍所有人看來，包扣她的媽媽，都覺得是痴心妄想。

可是她不覺得，用她的話來說：做人如果連夢想都沒有，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如今，劉茜茜想要幫一幫她，幫她實現夢想。

但她不確定，不確定自己這麼做到底對不對。

陳楠看出了劉茜茜的打算，他皺眉思索了下，然後還是搖搖頭。

曾子宜長相普通，又不是專業科班出身，也沒有相關技能傍身，二十五六歲的年紀走入娛樂圈，對她來說其實並不是一件好事。

要是早個幾年，花點時間去學習學習，在他和劉茜茜的幫助下，還有可能出頭。

比如趙麗影這種，已經沉澱很久，缺少的是一個機會。

但曾子宜這個情況，即便是陳楠硬拉，也不過是強行推上去。

上去容易，坐穩很難。

劉茜茜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但她還是決定將選擇權交給曾子宜。

於是她再次說道：“子宜，我其實還有個名字。”

她在說完這句話之後，摘下了那副難看的黑框眼鏡，又用纖細的手指，將額前厚重的劉海朝著兩邊分開。

隨後，用手腕上頭繩將兩邊遮住半張臉的秀髮紮在腦後。

霎時，在曾子宜震驚、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一張楚楚動人精緻白嫩的臉蛋兒展現出來。

這一刻，彷彿整個老舊房間裡都好似煥然一新，變得熠熠生輝。

不遠處的許安華眼神中閃爍著不明之色。

“你...你，你是...”曾子宜瞪著雙眼，恍若身在夢中。

劉茜茜輕輕眨了眨眼，莞爾笑道：

“對，我是劉茜茜，你認識的那個劉茜茜！”

“子宜，你願意跟我一起走嗎？一起.....到那個你最想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