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速之客（上）

“誒……發、發工資了嗎？”璃音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一直刻意忽略的期限來得這樣猝不及防，總以為還有很久很久，卻已經迎來了終點。

她看著那隻坐在椅子上的章魚，對方也注視著她。還是那樣溫柔而平和的視線，滑稽又暖心的笑容，卻忽然覺得，他離自己漸漸遙遠起來……

“恭喜啦。這樣我們的協議就到期了哦。雖說……我都還沒有吃夠殺老師的料理呢。”強扯出一絲笑意，璃音努力用著俏皮的語調來掩蓋內心的失落。

“嗯……”殺老師沉吟了一會兒，略帶歉意地看向她，“為師也不放心鶴見同學一直外食，但……還有一個多月就要期末考試了，許多同學急需補習。所以，為師大概沒有那麼多時間陪鶴見同學吃晚餐了。畢竟，為師要同時照顧到所有的學生。”

“……”璃音微微瞪大了雙眸，睫毛瑟瑟地顫動著，像雨中徒勞扇動的蝶翼。

所有的學生……加上律，一共28名。

他是自己唯一的依靠，而自己卻不是他的唯一。

再如何將他當做家人去依賴，他所能付出的也只有1/28的關愛。

只是過了幾天溫馨而美好的日子，就把這件事完全忘記了呢……

“當、當然，做一頓飯的時間還是有的。不，三頓飯的時間都是有的！”像是發現了她的低落一般，那隻章魚的語氣似乎變得有些慌張。

璃音垂下目光，緩慢地搖了搖頭，“不用了，我也該學著自己做料理了。”她微微笑起來，神色卻有些冷漠，“畢竟，老師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我們殺死，總不能一直指望著您。”

殺老師愣了愣，卻也立即笑起來，“那，家庭課要好好加油哦。”

“……是。”咬了咬唇又鬆開，璃音欠身行禮，離開了教員室。

為什麼會不懂？

她想要的從來都不是什麼美味的料理。

……

已是六月中旬。陰雨的天氣漸漸多了起來，時常一覺醒來便看到窗外灰濛濛的一片。

璃音撐著傘，走在去學校的路上。天邊堆積起了厚厚的雲，空氣中滿是潮溼的泥土味。細密的雨點噼噼啪啪地打在傘面上，這是雨天獨有的打擊樂。

她討厭溼漉漉的雨季，卻不討厭漫步於綿綿細雨中。雨中的世界總是朦朧中透著傷感，世間萬物都被灰色的色調所支配，拋卻了原本的斑斕色彩。她一直認為，這就是屬於她的顏色。可以代表她人生的顏色。

……

獨屬於E班的課堂再次被不速之客破壞。

看著眼前這位人如其名的白先生。大家已經預料到這一天恐怕不會輕鬆地度過。

說“人如其名”倒不是指他膚色很白，事實上，大家根本無法辨別他的膚色——連一寸裸露的肌膚都看不到。

他穿著上下全白的劍道服。如果僅僅如此，璃音或許還會猜測他是劍道高段。但再加上這遮住了整個面部的白色兜帽，她就真的無法判斷這身服裝是否能和劍道扯上關係了。

他的身上完全沒有那種身著劍道服的男性會有的軒昂氣宇，反倒散發著詭異的氣息。就連唯一沒有被遮蓋住的眼睛，也隱藏在兜帽的陰影中，讓人無法觀測。

“座位的話，在那邊就可以吧，殺老師。”白的目光似乎望向了璃音左邊的座位，害她受驚地瑟縮了一下。當然這位成年人並不是在給自己選座位。

原計劃中的轉校生有兩位，律已經在五月底時到來，剩下的就是由這位白監護的學生。而轉校生，也無非是送來暗殺某章魚的殺手而已。

年齡外觀小的安排為學生，其餘安排為老師。這樣下去，這一屆E班一定會成為椚丘中學有史以來師生最多的班級吧……

“嘭——！”巨大的爆破聲在身後響起的一剎那，璃音條件反射地跳到了奧田旁邊的過道上。

——在她內心吐槽得正嗨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啊！

璃音順勢抬起頭，發現大家都吃驚地看著她身後，而那隻章魚的五官嚇得已經扭曲了。

她低下頭看著腳下的碎石，突然覺得後背一陣發冷。但是無論如何，不能將後背留給敵人！

——管他是什麼，本姑娘要回頭了！

“……”居然……是真的孩子。而且，還是相貌可愛的正太！

璃音打量著已經乖乖坐好的白髮小正太，怎麼也不相信是他一瞬間破壞了一面牆壁。要說奇怪的地方……這個天他居然還戴著毛茸茸的圍脖，其次瞳孔似乎也有些不對勁。

“我已經贏了。我證明了自己比這間教室的牆壁更強。”糸成伏在桌面上，雙眼無神地看著一點，小聲唸叨著：“這樣就夠了，這樣就夠了。”

璃音眨了眨眼，頓時止住了邁向座位的腳步。這個孩子……腦筋好像不太正常……

糸成唸叨完後開始左顧右盼，然後將視線鎖定在了赤羽業的身上。“你……大概是這個班裡最強的了吧。”他站到了業的面前，低下身子緩緩地摸了摸他的腦袋，“不過儘管放心吧，你比我弱多了，我是不會殺你的。”

要是在平時，別說沒人敢這樣，如果真有人摸了業的腦袋，還說這種挑釁的話，估計下一秒睜開眼就是在醫院裡了。但出乎意料，此時的業只是靜靜地望著糸成，沒有一點惱怒的樣子。

——不過真的動手，業能贏了這個怪物小孩麼？那個孩子，恐怕不是在挑釁，而是陳述事實吧。

“我想要殺掉的，只有可能比我強的傢伙而已。”不再看業，糸成起身走向了自己的目標——殺老師，“這間教室，就只有你一個。”

殺老師正高興地吃著從白那裡得到的羊羹，明顯沒把糸成的話當回事，“強弱是說吵架的事麼糸成同學？要比力量的話，你可達不到為師的次元喲。”

“能達到的。”糸成也揚了揚手裡的羊羹，“因為是我們血脈相連的兄弟啊。”

“誒……”全體學生石化了一秒。

“兄·弟——？！！！”

“放學後一決勝負吧哥哥，就在這間教室裡。”糸成走向被他撞開的大洞，又回過頭添了一句：“今天就是你最後一天給學生們上課了，好好和他們道個別吧。”

白和糸成一離開，教室裡就炸開了鍋。

“兄弟是什麼鬼啊？！”

“人和章魚根本不是一個物種好嗎？！”

“忸呀……”面對同學們的疑問，殺老師當然也摸不著頭腦，“為師可一直都是獨生子啊……”

璃音總算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她託著腮看著這幫好奇心旺盛的孩子。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兄弟吸引過去了啊……這種事明擺著是糊弄某章魚的好嗎？比起這些……她倒是更擔心下午的暗殺。

那個白，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