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普熟練地上前將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撿起來,疊好,放到床上後向後退了一步。

還未等祝歲恩反應過來,阮普忽然對賈舟的衣物鞠了一躬。

“他……”祝歲恩心中倏然一緊。

阮普不緊不慢地張口,對這件事早已習以為常:“賈舟他因不規範使用系統所贈送的提示功能,被系統收回了遊戲權。”

“被收回了遊戲權?”馬見山聞聲往後踉蹌了兩步。

雖然馬見山是他們幾人當中年紀最大的,但年輕時的馬見山在遊戲方面的涉獵也非常的廣泛。

自然也明白阮普在委婉的提示他們。

提示他們賈舟昨夜因觸犯系統贈予的提示規則而被懲罰致死。

“他死了,”經歷過一次這種場景的沈寧自然地接話道,“夢境系統會對死亡人員進行清理,但還是會留下他們來時的衣物來證明他們的存在。”

他偏頭看向床上僅剩的衣物,沉下眼睫:“就像此刻的房間內只有賈舟的衣物一樣。”

“這些只能證明,他曾參與過這場遊戲。等《新婚》這個副本結束後,他將徹底地從夢境世界當中消失。”

當然,還有現實世界中的賈舟。

夢境之中死去的人,現實世界也會死去的。

這才進入夢境副本的第二天他們五人便損失了一名成員。

這對他們幾人來說是一件非常不利的事情。

究竟是哪裡出了紕漏?

明明在回客房之前阮普曾提醒過他們,非必要不要動用系統的提示的。

賈舟看起來並不像是那種不聽組織話的人,可為什麼偏偏是他先犯了這種致命性的錯誤。

究竟發生了什麼才讓他動用了系統提示?他又在提示框內搜尋了什麼內容呢?

祝歲恩望著賈舟的衣物沉下眼睫思考。

思考賈舟為什麼會突然動用系統提示。

正疑惑間,門外忽然傳來了府中僕人的敲門聲。

四人聞聲同時偏頭看向了僕人的方向。

僕人被他們的動作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但想到老爺他們交代的事情,還是硬著頭皮張口道:“老爺請各位到前廳就餐。”

話音落下後便是一片寂靜,幾人均未張口回應,嚇得僕人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

他接下來的動作和第一日的來福一樣,第一件事便是下跪求饒,求他們別為難他,他只是來替老爺傳達罷了。

被打斷思緒的祝歲恩有些不悅,但還是替周圍三人應了聲好,並微笑著回應道:“我們一會兒便到。”

聽到這話的僕人彷彿被大赦一般,他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顫抖著扶著雙膝,緩慢地從地上站起來。

應了聲“好”之後僕人才踉蹌著走出了這間客房。

僕人走後,幾人又在賈舟的屋內尋找了一番線索才前往前廳。

前廳的餐桌早已備好了早餐,早餐並沒有中午和晚上那般油膩,都是些清新小菜。

當然,也有一些簡單的肉類。

可能是昨晚的視覺衝突太過強烈,沈寧一看到那些肉菜就忍不住想吐。

還有擺在跟前的那一碗粥。

明明都是很常見的食材,可他卻總能在那些雜糧裡看到他昨晚見到的手指。

想到這些,沈寧的胃裡又開始翻山倒海,臉上的神情也變得越來越難看。

祝歲恩就坐在沈寧的對面,想不注意到沈寧的臉色都難,但她並沒有將思緒在沈寧的臉上停留太久,而是盯著桌上碗筷所擺放的數量打量了起來。

四雙碗筷,不多不少,恰好是為他們四人而留。

徐善一直在等著他們用善,見他們幾人都到了,臉上的笑容比之前更加慈祥了許多。

他們昨日還是五人,今日卻變成了四人。

按理來說,是個正常人都會發現這其中的不對,也應該張口詢問一句,另一位去了哪裡。

而坐在這裡的徐善和其他的NPC並不那樣。

他們所有人的態度都彷彿這次參加徐智婚宴的同學只有他們四人一樣。

府中的主人不動筷子,客人自然也不會拿起筷子。

徐善見他們都到了,這才拿起一直搭在碗上的筷子說了聲“請”。

祝歲恩打量了徐善一陣兒後便收回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她拿起桌上的筷子,夾了一筷子面前的青菜塞進了口中。

昨日沒吃一口的馬見山也有些餓了,雖然他害怕,但看到祝歲恩和阮普都動筷子了,於是他也沒再猶豫。

他拿著筷子的手還在顫抖著,一旁的徐善抬手扶了他的右手臂一下。

突然被觸碰的馬見山被驚掉了手中的筷子,僵硬地偏頭。

徐善的目光隨著掉落到地上的筷子看了一陣兒後才抬眸看向跟前的馬見山。

他沒有責怪的意思,而是讓家中的僕人又另外替馬見山取了一雙筷子。

馬見山接過,在徐善的目光下夾起了桌上的菜,小心翼翼地往口中送。

來到這個世界後的這兩頓飯都是徐善在陪他們進食,幾人並沒有看到他的兒子徐智。

若這場婚宴是新娘家中的宴席,新娘遲遲不露面倒是情有可原,可新郎家的宴席,新郎遲遲不出來接客,那便有很大的問題。

哪怕新郎帶病在身,他也應該出一下面才是。

可他們來這裡這麼久了,卻連新郎的面都沒有見到。

吃過早飯之後,祝歲恩幾人以初來興華鎮,想在興華鎮逛逛為由離開了徐府。

徐善本欲讓管家一同陪同,被他們幾人拒絕了,但還是派了一名僕人。

就是去賈舟房間叫他們用餐的僕人。

被人跟著的感覺很不爽,幾人在街上閒逛之時幾次想張口打聽都被身側的人給打斷了。

在府中還顫顫巍巍的僕人出了府之後立馬挺直了腰板,眼神也不再像府中那般唯唯諾諾,步伐也相較府中而言更大膽一些。

只是每當他們幾人看向他時,他的眼神還是會故意閃躲,尤其是鎮民和他提起來福的那幾次。

等他們走到稍微空曠一些的街上時祝歲恩才張口詢問:“你是來福的同鄉?”

僕人抬眸打量了祝歲恩一眼,過了陣兒後才小心翼翼地沉聲“嗯”了聲,“小的與來福確實是同鄉,但我們二人並不相熟。”

聞聲,祝歲恩微翹唇角低笑了聲。

他的謊言太過拙劣了。

在同一片陌生的土地上,往往同鄉與同鄉的情誼才是最好的。

更何況她還什麼都沒問呢,他怎麼就這麼著急撇清關係?

“是嗎?”祝歲恩疑惑地張口問了句。

僕人連忙應聲“嗯”了幾聲,“確實不熟。”

應聲時的他一直垂著頭,壓根沒敢去看著祝歲恩的眼睛來回答這個問題。

前面大概五十米處有一家茶館,幾人藉口逛累了想去茶館歇腳休息,跟著僕人一同走了進去。

僕人聽他們說他們喜靜,於是替他們要了一間二樓的包間品茶。

幾人坐下後僕人一直在一旁候著,期間有小二進來添茶。

等小二添好茶,關好門後,僕人才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勁。

“撲通——”

僕人跪地的聲音。

“這徐鎮長家中的僕人怎麼動不動就喜歡下跪呢?”祝歲恩端起一杯茶,低頭細細地品了一口之後才將其重新放回桌上。

她偏頭看向跪在地上的僕人笑了聲,一雙含情桃花眼媚態叢生,不像往日那般冰冷。

可就是這讓人最放鬆的表情,卻讓跟前的僕人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起來吧,”阮普望著跪在跟前的僕人淡聲道:“這裡不是徐府,不用動不動就跪下。”

“小的不敢,還是讓小的繼續跪著吧。”僕人顫顫巍巍地張口道。

“還說你與來福不相熟呢?”祝歲恩一隻手託著腮看他,手指時不時敲兩下她的側臉,“你們兩個這動不動就跪下的認錯的模樣,還真看著挺熟的呢。”

僕人聞聲瞬間呼吸一緊,“小的……小的……”

他“小的”了半天也沒“小的”出一個所以然來。

“你起來吧。”

祝歲恩起身走至他的跟前,彎腰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將其從地上拉起來。

被拉起來的僕人依舊一直垂著頭,雙手合十對著祝歲恩和其他三人祈求道,“求求四位貴客不要把我欺瞞你們的事情告訴老爺,更不要告訴老爺我與來福相熟的這件事,可不可以?小的給你們磕頭了。”

才剛鬆開僕人的手臂,他便又“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兩個響頭。

祝歲恩抬手揉了揉眉心,沒在伸手去拉他,而是順勢坐回了身後的凳子上。

他們這次出行就是為了來鎮上打聽打聽徐府的事情的,僕人主動給了他們拿捏他的引子,他們怎麼可能會錯過呢。

“為什麼呢?”祝歲恩收起慵懶的姿勢,偏頭看向他時的眼神帶了些許疑惑,“為什麼不能說呢?”

“因為……”僕人張了張口,“因為……”

被人吊著的感覺真的很不爽,祝歲恩揚著調子“嗯?”了一聲,猜測引導:“因為來福告訴了你徐鎮長的秘密?”

話音剛落,僕人忽然彎腰,整個人跪趴到地上,將雙手抬起來,依舊是那副雙手合十的模樣祈求道:“求求你們,求求你們不要為難小的了,小的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祝歲恩聞聲“嘖”了聲,偏頭看了眼身側的阮普。

他們不應該來茶館的,應該直接去對面的酒館,把僕人灌醉了,才能從他的口中套出話來。

不過……

他這麼害怕,也不是不能套出話來。

“你若是一直在這裡求饒,那我們便將從府中出來後,你今日所做的所有事情都告訴徐老爺。”祝歲恩說,“到時候你們老爺怎麼懲罰你,下場會不會和來福一樣,那可就不好說了。”

跪趴在地上的僕人在聽到祝歲恩的話後抖得更厲害了。

“若是你願意回答我們的問題,”祝歲恩話鋒一轉,“我們定不會將你今日的事情告訴徐鎮長。”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都必須是,你對我們句句真言。”

“若是讓我們發現你騙了我們,下場你自己心裡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