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聿夏。

聽起來是不是特別像遇夏,其實我還有一個小名叫蒲公英,不過,我卻不喜歡前面加一個小字。

歲聿時暮,春綏夏禧。

這句話,是我在早期文明裡面看到的一句話,意思是歲月就像流水,很快就到了遲暮之年,祝願你,春天如風過古都,一切順利,夏天如熱烈的蒲公英,一生熱烈灑脫。

今年,我二十歲了,長大了。

我為什麼不喜歡前面加一個小字呢?

因為這是我的父親對母親的特稱,我想,應該繼續下去。

要說起,我的母親,我更多的是不理解。

我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執著於蒲公英,不明白,為什麼她總希望我自由自在的長大,在其他孩子都在奮鬥的時候,她卻對我說:“小蒲公英,過來,陪我說會兒話。”

明明她才三十歲出頭,卻過的像一個年過半百的老頭。

沒事總喜歡躺下來曬太陽,喜歡發呆,有時候還喜歡自言自語,但是,她對我的愛,是毫不吝嗇的。

有次,我問道:“媽媽,爸爸去哪裡了啊?”

她笑著對我說,“爸爸已經不在了。”

她從不騙我,有什麼就說什麼。

可是,分明,我當時臉頰一涼,她哭了,極少數的流淚,起初還很忍耐,到後面就崩潰掉了。

我不停的哄,媽媽對我說:“小蒲公英,我停不下來的,你去找傅姐姐好不好?”

我去找傅姐姐,問爸爸的事情,她卻搖了搖頭,緩慢的說:“你爸爸是一個英雄。”

我隨即頂嘴道:“可是媽媽從來不這麼說。”

“那是因為你媽媽捨不得騙你。”

“傅姐姐,你在騙我嗎?”

傅姐姐蹲下來,認真的對我說:“人總是需要自欺欺人,這是無法避免的。”

我那個時候只是覺得,人真的好奇怪,為什麼要自已騙自已。

後來,我才知道,如果不自欺欺人的話,這一生會很痛苦。

我的母親總是失眠,她老是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我不懂,這麼睡下去,腦袋會很疼的。

我也曾經問過我名字的由來,但是母親總是說,夏天啊,每一年都能遇見。

我並非討厭我的名字,相反,我很喜歡,因為我出生之後,沒有缺少過愛。

那是一個平常的一天,母親對我說:“小蒲公英,我想你爸爸了。”

我說:“爸爸也會想我們的。”

母親沒有說話。

我母親去世的那一天,A城下起了大雪,那個時候,其實是夏天。

我才二十歲,看見母親的手一點點失去活力,我的掌心一片冰冷,淚稀里嘩啦的掉。

直到葬禮結束以後,我收拾母親的遺物,發現了一個日記本,裡面藏了一個玉簪子,深深地凹陷其中。

我輕輕的拿出來,上面有字,我一頁頁的翻動。

原來,我的母親一直沒能釋懷。

她在日記本上寫道——

阿南,我還是沒能釋懷。

我繼續往下翻動,第一頁。

小蒲公英出生了,我很開心。

第二頁。

只是,我真的太容易哭了。

第三頁。

我知道你在我身旁。

……

最後一頁。

一個陌生的稱呼A。我起初不知道是誰,後來知道了。

A:“別這麼早來見我”。

下面的回答沒有稱呼,只是清秀的一行文字,字型似乎曾經被模糊過,很難辨別清楚。但我還是認出來了。

“可是,你也想我的。”

我放下日記本,抬頭看向外面的雪。

流下了眼淚。

身後的意識流湧出,奔向天空,我望過去,想啊,“如果有的選,她這一輩子都不會讓他當英雄。”

英雄不是一個崇拜的諾亞方舟,人們總會忘記,而她卻一生都活在理想國,一個她為他親自建造的烏托邦。

她才四十歲,比他多活了二十年。

她騙不了自已。

她想去見他,很想很想。

她閉上眼睛的一瞬間,耳畔彷彿落下了一道肆意又壓抑的聲音,“誰讓你來見我了?”

“可是,你想見我。”

來不及,遇見屬於你的夏天。

雪還在下,是一場盛大的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