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月色,寒涼又沉默,蜷縮在床上的女孩兒在黑暗裡揮舞著雙手,藕白的小臂露在外面,冷風肆無忌憚的往毛孔裡鑽,女孩皺著一張小臉,痛苦難熬。

忽然,舒晚猛地睜開眼睛,起身如夢初醒的坐在床上,夢裡母親河父親葬身火海的畫面真實又恐怖,大汗淋漓,她渾然不覺的冷,只覺得渾身的血液蹭蹭往頭頂裡鑽。

比起顧家滅門,現在所受的這些又算什麼?

想到這裡,舒晚起身往出走。

鄉下的夜晚,一片靜謐,藉著幽幽月光,遠遠看見站在門口的那道黑影,舒晚沒啥有雨的走過去,把一個還算乾淨的毯子遞過去。

秦霆妄沒接,黑暗裡好像動了一下。

畢竟跟過來了,本意上是擔心自己,不過這個嘴硬,也不會討好人,所以,姑且原諒他一次吧。

舒晚軟下口吻:“真不要了?\"

回應她的是不遠處水窪地裡斷斷續續的蛙叫聲。

正準備收回來時,毛毯被扯走,舒晚看著遠方空曠無際的夜空,有點悵然的開口:“唉,本以為這裡會咱們那兒好點,沒想到還是看不到星星,工業汙染下,以後恐怕很難了。”

“那是,這窮鄉僻壤山疙瘩地兒,怎麼比得上咱們那兒。”

不知為何,舒晚覺得秦霆妄說“咱們那兒”這四個字時,尾調有那麼一絲絲的傲嬌自得。

她沒細究,偏偏不信邪的左右張望,想在暗夜無邊裡找到一顆星星。

伴著沙沙風聲,下一秒,毯子蓋在肩膀上。

“我不喜歡伺候生病的人。”秦霆妄帶著命令式的語氣。

“好吧好吧,你不伺候你,你是二爺,你是高高在上,需要人捧在手心裡的秦氏繼承人,您怎麼能伺候人呢?放心吧,一定不會勞煩你的。”

不過,之前在荒島拍綜藝也好,在鬼島生活也罷,他不照樣幫助了自己嗎?

哼,就嘴硬心軟吧你!

心裡這麼想,舒晚心口裡浮起陣陣暖意,對比那些花言巧語不需要任何成本的口頭美好,這個男人真是別具一格。

不過這個外冷內熱的性格,應該會勸退別人吧,好在她竟然能遇到。

說到別人,舒晚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薄煙。

“你和薄煙.....”舒晚欲言又止。

病房裡那一幕,始終是嵌在心裡的刺。

“朋友,親人。”秦霆妄沒做絲毫存疑脫口。

“哦.....這樣啊.......”

青梅竹馬這是定局,從小互幫互助,走出黑暗也是事實,想到這裡,舒晚有點凝神,八歲的秦霆妄也像現在這樣冷酷沉穩嗎?

在母親失蹤後,面對殘暴的父親,陰險的弟弟,他也會傷心難過吧?想到這裡,舒晚有點兒釋懷了。

如果一個人在自己最黑暗、脆弱、需要幫助的時候伸出一隻手,或者陪自己走過來,這種感情,是旁人無法理解,更無法割捨的輕易。

舒晚有點兒羨慕薄煙了。

如果那時候自己遇到秦霆妄了呢?

八歲的自己,家庭幸福美滿,有疼愛自己的父兄,有寵溺自己捧在心尖上的母親,如果自己遇見了秦霆妄。

一定會用盡全力陪伴他,呵護他,讓他走出陰影,不在桀驁和狂暴。

可人生是沒有如果的.....

“你不相信?”見舒晚久久沉凝,秦霆妄問。

舒晚搖頭,把頭靠在他肩上,想了想說:“那次在醫院失約,是因為我半夜被人綁架了,後來掉到一個農家樂裡,被人救起來,我回到度假山莊你已經離開了,我去找你時......”

見舒晚沒說下去,秦霆妄以為她還在介懷,便說:“後來那幾個人混混我處理後,還來騷擾過你?”

“啊.....?”舒晚不明就裡,幾秒鐘後,後知後覺的想起了,後面那幾個混混被抓進去時,派出所打電話讓她去指認時,發現三個人一個腿斷了,一個胳膊殘了,另一個頭上裹著紗布,臉腫如豬頭,那時候她因為秦霆妄的態度,心裡難過,沒多想變離開了。

“你找人揍得?”

“你要是不痛快,我可以揍得再狠一點。”

“別,咱這兒是法治社會,你別懂不懂搞暴力。”

“對付畜生,就得用畜生的方法。”秦霆妄眼神冰冷。

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舒晚不打算追究了。有點感激,又有點懊惱,如果當時勇敢一點把話說出口,也不至於到現在憋著一口氣,有點庸人自擾了。

她偏頭靠在秦霆妄肩上,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悶悶的說:“我當時回來在醫院裡看見你和薄煙在病房裡.....我以為你們.....”

“她是我的親人,僅此而已。”

這下舒晚徹底舒心了。

靠在胳膊上,沒多會兒呼吸平穩的睡過去了。

一夢天亮。

再次醒來是被手機鈴聲吵醒。

“喂.....”

“寶貝,明天就三十了,來我家吃飯啊,我媽包了你最愛吃的薺菜水餃。”莫心愛噼裡啪啦說著,電話那頭不斷傳來斷斷續續的鞭炮聲。

“你回老家了?”

“是啊,放假了嘛,你什麼時候回來?咱們去學校逛逛吧,好想念讀書的日子啊。”

“我看你是想念校門口的烤冷麵炸串和臭豆腐吧!”睡意漸退,舒晚好不留情的戳穿她。

“嘿嘿,說真的呢,你回不回來嘛。”

“年後去吧,我現在在外地。”

“不是,你真去找趙耀明瞭?你怎麼這麼傻,這不是蔡萱兒明擺著給你使絆子嗎?”

“那也得破局,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會有辦法。”雖然現在還是很麻煩。

“行吧,你啊就是倔,有需要幫忙的發訊息啊!”

“好的,我的大小姐,快去看看吧,你的二踢腳快被你侄女搗鼓完了!”

說到這裡,莫心愛跟踩了腳的貓兒似的,瞬間炸毛,在那頭怒喊:“小王八蛋,你又搞偷襲?”

掛了電話,舒晚換衣服的時候,感覺小腹冰涼,緊接著一股子熱流湧出來,她頓感不妙的夾緊腿。

糟糕,大姨媽來了.....

該死的,出來的急,完全忘了準備東西。

下一秒,對著秦霆妄狐疑的眼神,她尷尬的笑了下。

秦霆妄天剛擦亮出門陪趙奶奶上山上挖竹筍,坐了最拿手的土豬肉炒筍,端來小火慢燉的米粥,被舒晚滑稽的動作怔住了。

“我好像那個了......”舒晚投過來難以啟齒的眼神。

“哪個?”快三十歲的男人,一臉的清澈愚蠢。

那個是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