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凝眉,周奕宸不止是做做樣子而已。

他勃然,怒意未衝上大腦,翻身將周奕宸死死壓在身下。

周奕宸滾身於泥水之中,抓著鍾離的外套,在混亂之中已經被弄得髒汙泥濘,皺皺巴巴不成樣子。

鍾離嘴角被周奕宸突如其來的一拳打破,滲出了血,周奕宸身上的傷隱隱作痛,臉上卻乾乾淨淨。

鍾離到最後都在考慮他後續的拍攝任務。

周奕宸怒氣更盛。

那他算什麼?不就被人冠以“衝動”、“不考慮後果”之名了嗎?

假正經。

周奕宸怒罵,一邊拳打腳踢一邊罵,嘴上就沒停過。

鍾離蹙眉,將周奕宸牢牢壓制。

“Cut!這場收工!”

打了很久,才終於聽見導演的一聲“卡”。

周奕宸卸了力,直接躺倒在水窪之中,身旁的鐘離立刻站起身來,顯得周奕宸才是狼狽的那一個。

“你他媽——小人——”坂田銀子一把扯住周奕宸的衣領,把他從地上拽了起來。

周奕宸沒想到一個小姑娘力氣能這麼大,一時間愣住。

等他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已處於一個如此尷尬的境地,周圍都是在看熱鬧卻不上前的工作人員,他的助理還不在。

“哪來的人?沒人攔著嗎?保安呢!”周奕宸吼著,卻無人理他,工作人員都忙著收拾現場。

沒人上前,也是因為他們還認為一個小姑娘如何在眾目睽睽之下傷了一個精壯的成年人。

那邊,寧淵扶著鍾離,噓寒問暖的。

周奕宸越看越氣惱,怒吼:“給我鬆開!”

“從哪裡來的屎殼郎,手段腌臢,連屎殼郎推的糞球都不如!”坂田銀子一拉一推,又把周奕宸摔在水窪裡了。

眾目睽睽之下,坂田銀子不能做得太絕。

這就是理性之人的無奈。

哪怕情緒上頭,也必須考慮後果。

束手束腳,真是憋屈!

坂田銀子雙手握拳,只想大喊出聲。

周奕宸狼狽地從水窪中起身:“你、你——鍾離,這就是你助理?她做這種沒有素質的行徑,你居然冷眼旁觀,置之不理?”

鍾離語氣清冷:“受傷的是你又不是她,若是她我可能會多些心疼。”

寧淵讓鍾離把手搭在自已手臂上作為支撐:“除了胳膊肘和唇角,還有哪裡受傷了?”

唇角是周奕宸那一拳打的。

“沒了。”鍾離搖搖頭,“傷勢無妨。”

膝蓋的傷不嚴重,用長褲便可以遮住,沒必要說出來讓寧淵再擔心了。

坂田銀子蹲下身子,雨水自她臉頰流下,紅色的雙眸在無打光的夜色依舊如此明亮,宛若吞噬食物的野獸。

周奕宸打了個寒噤,一股寒意夾雜著徹骨的殺意蔓延到四肢,讓他身子都癱軟了。

紅色雙眸死死盯著周奕宸的眼睛,坂田銀子一字一句道:“手放乾淨點,不然,下次就把你——手跺了。”

坂田銀子紅眸中銀光閃爍,似閃電,又似劍尖的弧光。

她伸出纖細的手指,點了點周奕宸的手,唇角扯出一個冷笑。

這樣的笑容,在周奕宸眼中冰冷徹骨,似乎身體墜入萬丈冰河。

冷汗與粘在背後的衣服上的水混合,在冷風冷雨的侵襲下激起陣陣寒意,周奕宸僵在原地,久久地坐在水窪之中,狼狽不堪。

坂田銀子起身,快走兩步,追上離開的兩人。

一靠近竟發現寧淵手中持著傘,鍾離身上還披著毛巾,甚至寧淵另一手中還拿著備用衣物。

坂田銀子驚訝:“哪裡來的傘,哪裡來的毛巾,哪裡來的衣服!”

鍾離在擦著頭髮,聞言也看向寧淵。

寧淵語氣不善:“自然是從車上拿的。出外景又沒有休息室,還能怎麼拿?”

他心情不好,自然語氣也不好。

在場除了鍾離,誰的心情能好呢?

鍾離溫柔,不屑與周奕宸計較,含著他身為神明時對人類的包容。而寧淵不會如此輕易地將此事放下。

說他睚眥必報也好,說他咄咄逼人也好,此仇,他必報。

“從車上拿的?”坂田銀子更驚愕了:“不是,啊?”

“怎麼了?”鍾離的碎髮帶著水珠,擦得蓬鬆了些,略有些炸毛。

坂田銀子:“大哥你什麼時候去的?”

“自然是你衝上去打人的時候。”寧淵淡淡地說道。

“可那時候你不是去扶鍾離了嗎?”

寧淵:“那就是你未注意我。”

坂田銀子:“胡扯,別糊弄我!我衝上去之前你一直在我旁邊沒離開過,我衝上去也不過幾秒鐘,你已經把鍾離扶起來了。在我余光中,你可一直隨我一起移動的。”

寧淵:“你自已把我跟丟了,還反過來怪我?”

“你……”坂田銀子真是沒想出來合理的解釋,只好一叉腰,躲進兩人的傘裡,“反正我不信。”

傘是車配的傘,傘面很大,兩個人並肩而行猶有富餘,但多一個坂田銀子在前面走著,就比較困難了。

寧淵眼皮跳了跳:“坂田銀子,走後面。”

坂田銀子:“我才不,走後面一會兒就被你們拋下了。”

她說得有理,寧淵確實想把她拋下。

但寧淵不會明說,他道:“走前面擋路。”

坂田銀子聞言笑了:“你們兩個這麼高,我比你們矮了有一頭呢,擋什麼視線?莫非你是刑天?”

寧淵:“……”

他沉默了,但鍾離不太懂:“此話何意?”

寧淵:“她在罵人。”

鍾離又問:“如何罵的?若我連她罵人的話都聽不懂……”

還沒說完,寧淵就打斷了鍾離:“聽不懂挺好的,起碼不會傷到你。”

坂田銀子玩味地問道:“你不知道這個神話人物?”

“是個神話人物?確實從未聽過。”鍾離眨了眨眼睛,他對這個世界的神話人物著實不瞭解。

“哦~不知道哇~那我也不要告訴你!”坂田銀子笑著,拖著長長的尾調,像夏天綿軟的糯米餈。

甜膩黏滑。

鍾離一笑:“無妨,我可以自行尋找答案。”

現今網路如此發達,鍾離於網路一事又小有成就,自認可以找到答案。

寧淵嘆了口氣:“不需要如此執著。”

“執著一點也是好事。”鍾離說道。

不知為何,坂田銀子居然在鍾離身上看出了慈愛。

那個只屬於中老年人的詞彙。

或許是心腸太軟,或許是太過溫柔,坂田銀子從未見鍾離動怒過。

哪怕被周奕宸打了一拳,鍾離也沒想著給他難堪,也沒有發怒。

就是太慈祥了。

坂田銀子與鍾離相識不過一天,瞭解不夠深刻,卻也知鍾離這個特點改不過來。

對他人而言,這種性格很好;對自已而言,怕是被傷害了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想來鍾離成為神明時間應很長了,才會變成如此性格,對誰都淡淡的,卻又無比珍視。

坂田銀子忽地想嘆口氣。

因為鍾離。

“啊!”坂田銀子在前方走著,突然發出一聲喊叫,“怎麼風是這麼刮的!雨水直往我臉上打!你的傘怎麼撐的,一點沒擋住!”

寧淵話不留情:“正好,直接出去吧。”

坂田銀子:“我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