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生嚶嚶嚶地,假模假樣哭了一會。

又抱怨道,“阿璟不要讓這個人來侍奉我了好不好,他連肉都不捨得給我吃!殺個人連血都能亂濺到我身上!”

緊接著又大倒苦水,將阿秋批得上下沒一處優點,最後期期艾艾地抬起頭來看燕璟華的表情。

小蛇用頭蹭著她落在肩頭的頭髮,一副親暱信賴的模樣,“阿璟,讓我跟著你嘛,我不會惹是生非的!”

燕璟華不置可否,而是問他,“你為什麼會出現在山腳下?”

聽說蛋生被拐走後,她第一反應是不信。

它從剛出生起就靈臺清明、能說會道,不是一般的妖族幼崽,甚至還比那些剛入山門修行的弟子難糊弄得多,怎麼可能會迷迷糊糊地跑到山下?

據失蹤前見過它的弟子說,他們曾經看到蛋生到處遊蕩,就像是靈智懵懂的妖獸似地,叫了也沒有回應。

都以為是蛋生不願意搭理人,才沒把這事情放在心上。

男童的抱怨一下打住了,頓了頓,聲調都低了一個度,“我也不知道呀,我又不認識路。”

又著急忙慌地掩飾了幾句,隨便告了幾嘴阿秋的狀,話裡話外儼然是在暗示阿秋照看不力,才讓它被抓走的。

【撒謊。】燕璟華在心裡冷嗤出聲。

平心而論,阿秋除了兩次犯戒虐殺對手,算得上盡忠職守,從來沒有違背過她的任何命令。

把蛋生丟給他照顧,阿秋就真的一板一眼地按著照顧孩童的方式來看護著,算得上是盡心盡力。

也很早就稟報過說蛋生出現了時而機靈頑劣、時而靈智矇昧的情況。

她最開始還以為是幼年妖族的神魂不穩所致,如今看來,這小子分明知道自已是什麼情況,甚至還有意隱瞞。

小蛇順著胳膊遊走,試圖將自已的身體盤在燕璟華的手腕上,但很遺憾的是那裡已經被角角所佔據。

兩個同樣青翠碧綠的小東西互不相讓地絞在了一起,最後自然是血脈覺醒了的角角技高一籌。

蛋生吐著紅信子,嘶嘶嘶地,好像在撒嬌告狀,但燕璟華只是將小蛇從身上扯下來,拋給了懷蒼。

雖然它身上已經露出些不對勁的地方,但燕璟華不介意將網鋪得更長更遠,讓它徹底放下戒心露出破綻。

懷蒼是燕璟華傳訊喚來的,一路過來自然也看見了漫天血跡的可恐模樣,但卻視若無睹。

他甚至像在宗門裡那樣,禮儀周全、面帶笑容。

就連燕璟華將善後、封鎖訊息甚至帶孩子的麻煩事丟過來,他也毫不在意。

月白的弟子服一塵不染,就連行動時也不急不徐,甚至不曾撞響腰間繫著的玉牌與玉符,懷蒼拎著蛇尾規規矩矩地行禮告退,好像只是被叫來幫忙遞個東西那樣雲淡風輕的小事。

他做了這麼多年的首徒,也在權力中浸潤了數百年,已經能夠做到面對任何情況都遊刃有餘。

宗門能處理明面上的庶務的人實在太多了。

懶惰的二師妹、沉迷專研陣法或痴迷劍道的兩位秦師弟都是能夠在人手不夠的時候,臨時拖出來幹活的人選,更別說還有五師妹楓錦。

懷蒼知道很多事情、也猜得到很多事情,拿不定的事情通常都會丟給這位師妹。

再加上眾多長老的分工協作,宗門日常事務的解決效率向來是極高的。

但是總要有人去處理一些暗地裡的事情,譬如審訊、清剿敵宗和收尾,又或者是玩弄手段謀取利益、維護宗門的威嚴。

他甚至還為了震懾邪修魔修,多次下過分屍示眾之類的命令.......

所以他是不可取代的。

這種雙手染血的事情,他永遠甘之如飴。

*

璟華兀自回了宗門,阿秋恭順地跟在她身後。

她在殿中坐下,得益於陣法中對時間法則的妙用,殿內像是被按下了時間停滯的開關,即便出去了這麼久,小砂壺裡的茶水依舊冒著騰騰的熱氣,案上糕點的酥皮也口感正佳。

燕璟華給自已盛了一杯茶,這才抬眼看進來起就一直跪在身前的阿秋,“現在,該來說說你的事情了。”

阿秋惴惴不安地抬頭看了一眼,又恭敬地低下頭去,保持著跪姿挪到了她身前,“阿秋知錯,請主人責罰。”

“哦?”燕璟華拉長了聲音,抿了口茶道,“那你可還記得上次本座說過什麼?”

阿秋從來不會忘記她說過的話,頭垂得更低了,卑微的幾乎要匍匐在地上。

他沙啞著開口道,“主人說,折辱對手,特別是對已經死去的敵人洩憤,是極其低劣的品格。”

燕璟華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將茶盞不輕不重地撂在了桌上,又問,“還有呢?”

“主人說,如果我往後依舊無法自控,就.......”

他聲音過分的顫抖,一句話破碎的不成樣子,喉結滾動用力吞嚥了幾次,還是沒能把害怕面對的那個結果說出口。

原來還是記得的啊。

燕璟華用劍拍了拍他的臉,將下頜支起來,冷聲問,“那這次,為何犯戒?”

這把劍為頂級靈物鑄造,又有靈氣蘊養,哪怕沒出鞘都鋒銳無比。

劍氣灼傷了阿秋的臉,刺得眼睛生疼,但他只是痴痴地抬著頭,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似地。

“說話。”

阿秋對她的情緒再瞭解不過了,聽出了語氣間摻雜的幾分不耐煩,他心中升起莫大的惶恐,生怕對方就此不要他了,連忙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幾個頭。

“主人......他們對主人不敬,所以阿秋才忍不住下了重手......”

又是和上次一樣的理由。

燕璟華聲音冷了起來,她譏誚地笑了一下,“本座不需要奴隸.....況且,你又有什麼資格為本座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