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絲線自動收回,君九安蹙了蹙眉,並沒有收回手。
魅毒留在修士體內會造成什麼後果,他太清楚了。
以他如今這副凡人之軀,天鼎煉化魅毒至少需要一兩個月的時間。
對方身體之中的魅毒已經即將完全轉移,讓他在最後關頭功虧一簣,君九安怎會甘心。
更何況,若是這一次不將對方身上的魅毒汲取乾淨,魅毒感受到威脅只會潛伏得更深。
下一次出手清除毒素的難度將會變得更大。
他不敢保證,此人在此期間,會不會因為魅毒的影響喪失理智,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
作為九州神朝的皇子,誅邪除惡,護佑萬民的那份責任心早已深入骨髓。
更何況,此人還與故人長相相似,族中長輩又對他有施丹之恩。
他沒遇到便罷了,遇到了又如何能坐視不理。
唐洐霄最先感受到君九安的異常。
很快,白鬱和唐志鵬也先後看了出來。
唐洐霄的體內還殘留著一層的毒素沒再繼續轉移,唐志鵬心中不由有些著急。
滿腦子都是白鬱先前所說的話,'魅毒的轉移只有一次機會,一次不成,便再也沒有徹底清除魅毒的可能了。'
“夠了。”
“我已經沒事了。”
唐洐霄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
示意君九安停手。
“別動。”回應他的是君九安不贊同的叮囑。
唐洐霄向來是個有主見的,君九安也一向說一不二。
兩人無聲對峙了片刻,唐洐霄先一步敗下陣來,再次開口相勸:“你已經做得夠多了。”
“再繼續下去,你的身體會承受不了的。”
唐洐霄築基期巔峰的修為,君九安如今的身體只是一名凡人,唐洐霄想要掙脫君九安並不難。
但,君九安的功法並沒有終止,唐洐霄心有顧忌,擔心強行掙開會對君九安造成反噬。
君九安澄澈固執的目光,看得唐洐霄心亂如麻。
“信我。”君九安薄唇輕啟,淡淡吐出兩個字,聲音如玉石相擊,又似山泉傾瀉,帶著微微的涼以及安撫之意。
“你可會有事?”唐洐霄抿了抿唇,蹙眉問出了自己最想要知道的問題。
君九安認真思考了一番,搖了搖頭。
對方體內殘存的這一層魅毒,他如今的身體吸收之後,頂多會難受一兩個月,有天鼎在,死不了。
更何況,就算沒有天鼎,九尾赤狐一脈的純血妖狐僅憑肉身也是能壓制住其他狐族所下的魅毒的。
在魅毒入體的時候,君九安便看出了魅毒的根腳。
應是來源於築基期的三尾妖狐。
君九安一副一切盡在掌控之中的態度,令唐洐霄阻攔的決心有所鬆動,也令守在一旁的白鬱和唐志鵬心頭一鬆。
當然,他們並不知道,在君九安的心中,只要死不了,就算不上有事,哪怕只剩下一縷神魂,就比如如今的他。
最多也不過是轉世重修,一切從頭開始而已。
確認自己死不了的君九安,眼神自信,舉止從容,聲音清冷,開口回應道:“不會。”
唐洐霄仔細打量著君九安,見他臉上的篤定之色不似作假,這才停止了掙扎,妥協道:“好。”
話落,不再加以阻攔。
君九安復又閉上了眼,燃燒體內精血,化作靈力探入唐洐霄的體內。
出乎君九安預料的是,他燃燒精血化作的靈力似乎對魅毒有很大的吸引力,不用他費力引導。
唐洐霄體內剩餘的一層魅毒便主動進入了君九安的體內,頗有幾分汪洋入海,迫不及待的意味。
君九安只是略微怔了怔,並沒有深究其因。
只要結果如他所願,順利些是好事,無需事事追根究底。
九州神朝,修者修行,講究道法自然,強調遵從本心。
尋到最貼合自身心意的道,築下道基,之後,不斷磨練道心,最終達到'己為道,道為己身','天人合一'的境界。
君九安在道的悟性之上遠超常人,這些最基本的道理自然不會不懂。
穩妥起見,君九安操控著神念在唐洐霄的體內運轉了一圈,確定魅毒已經全部轉移之後,心滿意足的彎了彎唇角。
一直仔細注視著君九安身體狀況的唐洐霄敏銳的捕捉到了君九安一閃即逝的笑意,心絃被輕輕撥動了一瞬,復又恢復了平靜。
君九安衝著唐洐霄點了點頭,將手從藥桶之中取了出來。
唐洐霄下意識伸手抓住了君九安的手。
視線下移,這才注意到,自己之前握住君九安的時候太過用力,在對方白皙的手腕之上留下了一片青紫的印記。
看上去頗為觸目驚心。
唐洐霄指尖凝聚靈力,綠色的光暈覆蓋上君九安的手腕。
直到君九安手腕之上觸目驚心的青紫色印記消失之後,才依依不捨的收回了手。
眼中湧動著他自己不曾意識到的,名為心疼的情愫。
原本欣喜若狂的唐志鵬察覺唐洐霄的異樣之後,心中不由一個咯噔。
心中的欣喜隨之轉變為擔憂。
白鬱抬步走上前,神色凝重的替唐洐霄和君九安兩人仔細檢查了一番。
片刻之後,捻鬚笑了起來,“洐霄體內的毒已經徹底清除。”
“小友有剋制魅毒的方法吧?”
“魅毒轉移至小友的體內之後,毒量只有洐霄所種魅毒的一層,半年之內應當不會有事。”
“小友暫且留在城主府之中吧,等體內毒素盡數被壓制之後再說。”
白鬱說這話是出於好意。
當然,也有他自己的心思。
“若是能借機獲得剋制魅毒的方法那就更好了。”白鬱心想。
“留下吧。”唐洐霄心如擂鼓,有些不自在的開口相勸。
君九安點了點頭,“多謝。”
這一番折騰下來,君九安神魂尚且清明,身體卻極為疲憊。
剛站起身,便頭暈目眩向後倒去。
唐洐霄反應極快的站起身,將人抱入了懷中。
唐志鵬:“......”
白鬱捻鬚搖了搖頭,意味不明的感慨道:“年輕就是好啊。”
唐志鵬:“......”
白鬱看著一臉受驚過度的唐志鵬,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吧。”
唐志鵬渾渾噩噩的跟在白鬱的身後離開了唐洐霄的院中。
喃喃自語道:“霄兒他,不會是看上那孩子了吧?”
白鬱不知可否的笑笑,開口打趣道:“我看那孩子挺不錯的。”
“洐霄又沒有婚約在身,你愁啥,依老夫看,他們兩個若是真走到了一起,也是一場佳話。”
“正如凡人口中所說的那般,‘救命之恩,當得以身相許’,那孩子此舉也算是救了洐霄的道途,咱們修者的道途,可不就是凡人口中的命嗎?”
“難不成城主是嫌棄那孩子與歡喜宗有關?”
“我觀那孩子通身氣質,舉止風度,可不像是歡喜宗能教養得出來的。”
“城主若是心存疑慮,何不等明日尋機仔細詢問一番?”
唐志鵬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