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願按響了陸時凜的房門。

一分鐘後,門從裡面開啟,入眼的是覆著水珠的八塊腹肌。

這猝不及防的視覺衝擊讓她愣了下,裡頭的男人只穿了一件白色的浴袍,還全敞開著。

辛願抬起眸子,再次映上陸時凜那張神色寡淡清貴的臉。

視線觸碰的瞬間,她倉促移開視線,卻不經意掃到他下半身的平角褲上。

她乾脆別開臉。

陸時凜輕佻眉,唇角牽起弧度,耷拉著眼皮睨著她,聲音裡透著一股愉悅的氣息,“害羞什麼?又不是沒見過。”

辛願眼底的波動很快就平復下來了,換上冷清。

忽略他的揶揄,抬起手中的袋子,“陸總,這是您的襯衫。”

陸時凜拿起肩上的毛巾,胡亂擦了下頭髮,丟下一句‘進來’,轉身往屋裡走。

“這麼晚了,我就不進去打擾陸總。”

辛願邁了一大步,將袋子擱在了門口玄關的櫃子上,放完就退回了門外。

陸時凜瞧著都要被氣笑了,他用舌尖抵抵腮幫,“怎麼?你都拿我襯衫給你老公打版了,不打算給我看看版圖嗎?還是想讓我和你老公穿同款?”

哪來的版圖?

還不是託他的福,今天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不得不隨便扯個能說得過去的謊嗎?

她汲氣,微微彎唇,“兄弟裝也挺好看的。”

陸時凜嗤了聲,“現在是開始給你魚池裡的魚定製隊服了是嗎?”

聽他這不善的語氣,好似已經有生氣的徵兆了。

辛願不知道他為什麼那麼執著於魚池這個問題。

從嚴格意義來說,陸塵卿算不上‘魚’,

她也不想在門外和他探討魚池這個沒有任何意義的問題。

便道,“陸總不喜歡的話,這個版就不打了,我重新再挑個版送我老公好了。那您早點休息,我先告辭了。”

話裡的敷衍味道太濃郁,陸時凜想聽不懂都很難。

但兩個房間實在是近了些,她過來想必只是單純還襯衫的,連自己的房門都沒關。

所以,撂下那句‘告辭’,她一溜煙回了自己房間。

房門關上,將他們剛剛那略顯旖旎的氛圍給割裂開來,只剩長廊的秋風,徐徐往他屋裡灌。

陸時凜嘴角扯平,眼底一片譏誚和陰鷙。

————

翌日上午,辛願帶著方靜返回了黎城。

下了飛機便去了趟公司,開了一個會,吃過飯回家換了套衣服,又去了醫院。

陸塵卿正好準備午休。

看到她眼底閃過一絲詫異,很快恢復平靜,眸光沉沉,一瞬不瞬的睨著她。

半個月不見,至少從外表來看,是看不出她有什麼變化的。

一如既往地漂亮,幹練。

他薄涼的聲音從喉間溢位,“出差順利嗎?”

“不算多順利,但好在現在成功拿下專案了。”

辛願走到床沿邊,看他氣色比之前好多了,“我昨天聽婆婆提到你出院後的接喜酒宴,醫生是說可以出院了嗎?”

提到接喜酒,陸塵卿冷漠的臉上覆著不虞的神色。

就他這個腿的情況,他其實挺排斥去見外人的。

而這場宴會,說難聽點,就相當於是昭告全天下,他陸塵卿成了一個失憶的殘廢。

但陸成國向來說一不二,是這個家的主宰者,他決定的事情,任何人都沒不能說個‘不’字。

且他這次也給出了承諾,說是等他出院,會把他原先管理的產業板塊重新還給他。

陸家人際複雜,各懷鬼胎,想要立足,只有權和利。

說到底,他骨子裡那股野心勁是無法因為失憶而磨滅的,就跟他天生多疑一樣。

他神色很淡,語氣略涼,“過幾天再做一次檢查,指標穩定了,就能出。”

辛願點點頭,語氣清清冷冷的,“挺好的。看你臉色說明你這段時間恢復得不錯。”

兩人的溝通狀態既不像朋友,也不像夫妻,兩者間都有一種很難說清楚的距離感。

辛願對陸塵卿也無法徹底親近上來,能維持現在的平和,已經是極限了。

畢竟,她和陸塵卿本身沒什麼感情,他沒失憶前,對她真的不怎麼樣。

也就是他現在失憶了,不記得過往,不然,他們哪有機會和平共處啊。

“說了那麼久的話,你還是休息會吧。”

兩人其實也沒什麼話題,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沒想到,就任由氣氛尬著。

辛願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便準備從椅子上起來。

告別的話到嘴邊還未說出,就聽陸塵卿道,“我想看看我們的婚房。”

辛願一愣,“怎麼忽然想去看婚房?”

“你不想去看?”

還真不想去看。

就那破別墅裡,有兩段她覺得特別膈應的記憶。

她抿唇,“現在嗎?”

陸塵卿淡‘嗯’了聲。

“你現在出院,醫生會答應嗎?上次……”

她故意提到上次戴嵐因他私自出院而遷怒於她的事情。

雖然她用那一巴掌香陸成國要了些好處,但並不說明她就願意挨那一巴掌,去換一顆所謂的棗。

她只是不太喜歡吃虧,喜歡等價交換。

陸塵卿聽出她的意思,叫來護工,去請示了下醫生。

對她道,“媽上午來過了,下午說過和其他人約了美容。”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辛願再拒絕,好像就顯得有點不近人情了。

她和護工將他攙扶著上了輪椅,驅車去了以前陸塵卿和徐書凝的愛巢——慕凝院。

這別墅的名字就是以徐書凝命名的。

單從字型來看就能看出陸塵卿對徐書凝的用情至深。

別墅坐北朝南,前院種了一片粉白色的薔薇,爬滿圍牆。

聽說這些花都是陸塵卿為了徐書凝從外地特意空運過來栽種的。

陸塵卿望著那片薔薇稍稍晃了下神,都沒駐足,就被辛願目不斜視的推進屋子裡了。

一共有三層,裝修偏北歐風,即便這兩年沒人住,也有專人打理。

辛願沒帶他上樓,只在一樓簡單轉了轉。

陸塵卿忽然問,“我們以前在這裡生活過嗎?”

辛願望向他,如實回答,“沒有。”

陸塵卿默了片刻,清冷的嗓音裡添了幾分初晨的暖意,像和煦的風想拂進她心裡,“等我出院,你和我一塊搬回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