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恆壓根沒有想到,謝修竹會這麼快就回來。
店裡才剛按謝修竹給的圖紙裝修完,把他在圖紙上標出來的東西全都買上擺到指定的位置上。又將貨物一個個擺好。才開業的第四天,謝修竹就回來了。
楊純陽在後院整理貨物,江恆不想讓謝修竹跟楊純陽多接觸,帶著謝修竹直接去了附近酒樓要了一個包間。
“江公子,人我帶到洛城了。”
江恆的心臟猛然激烈地跳動起來,他的聲音陡然拔高:“那人是誰?”
謝修竹笑笑,把江恆的好奇心挑起來後就沒再回答。
謝修竹的沉默讓江恆神情愈加的急切,他太想知道是誰了。江恆想要揪住那個把他們家害成這樣的劊子手,問問他為何要這麼做。
謝修竹搖著扇子,衝江恆說道:“你可以選擇時間,選擇地點,我把他帶過去任你處置。但是,你得把‘他’讓給我。”
謝修竹派人打聽過楊純陽的資訊,可惜除了知道楊純陽的姓名和他祖籍是南江城人,其他都沒打聽出來。
“不行!”
江恆立刻就否定了這個提議:“我們已經跟你說過了,他不是可以用來交易的物品,我不會用他來換。我們已經按照你的要求做了,也請你履行你的承諾。”
謝修竹起身慢慢走到窗臺邊,看著下面的人,聽著江恆言辭激烈的反駁。
謝修竹看到楊純陽跟著他派出去的人上了馬車後,嘴邊帶了笑:“江公子說的極是,是謝某唐突了。既然如此,江公子回去想想要在哪裡見對方,想好後告訴我,我將人給你領過去。”
說話間的功夫,門外已經傳來敲門聲:“貴人,現在上菜嗎?”
“上!”江恆過去拉開門,衝著店小二說道。
謝修竹繞過江恆往門外走:“謝某還有事,先走一步。”
說完也不給江恆喊他的時間,快速地下了樓梯,出了酒樓的門。
謝修竹走向不遠處的另一個馬車上,吩咐對方快走,去追楊純陽坐著的那輛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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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純陽坐在馬車上,被領到了一處莊子裡。
“公子,到了。我家主子還沒來,您稍等片刻。”
楊純陽掀開車簾下了馬車,瞧見院裡有個石凳,乾脆走過去坐在石凳上等。
等了不大一會的功夫,就瞧見謝修竹從外面進來了。
謝修竹一瞧見楊純陽,臉上就帶了笑:“楊公子,好久不見。”
楊純陽臉色立馬就黑了下來,這個謝修竹給楊純陽的感覺非常不好,楊純陽只要一看見他就覺得厭惡:“說正事。”
“害江恆全家的元兇之一我帶過來了。”
“元兇之一?”
謝修竹點頭:“這件事說來也簡單,害江府的人正是侯府,根源是侯府世子顧學真。侯府顧世子是侯爺的一個外室所生,當年這個私生子找上門的時候,沒被認回去。當時是冬天,私生子沒地方去,差點凍死在街上,是江恆把他救回去的。
救回去之後,顧學真就留在江府成了江府的下人,一直跟在江恆身邊伺候。後來原先的侯府世子和侯府的幾位公子接連出意外,侯府沒了繼承人,才將這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又找了回去。
江府就是在顧學真被認回侯府之後出事的,而且出事後,他單獨把江恆撈了出來,一直把江恆藏在小院中,一直到去年年底。”
楊純陽皺眉:“僅憑這個來斷定是侯府做的?聽你這番話,這一切也可能只是巧合,無法下定論。”
謝修竹臉上洋溢著 十分開心的笑容,誇道:“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就是聰明。只看這些當然無法斷定就是侯府做的,我之所以這麼肯定,是因為聽顧學真親口說過。當初江恆突然失蹤,顧學真很是難受了一陣子,那段時間他經常找我喝酒,有一次醉酒後他自已說的。我也是那一次才知道原來江府是因他才滅門的。”
楊純陽有些不解:“既然江恆救了他,他也被侯府認了回去,還成了侯府世子,為什麼要害江家?”
謝修竹含笑看著楊純陽:“自然是因為面子啊,堂堂侯府世子,居然在江家當過下人。這件事若是傳出去,侯府的臉往哪兒放?”
楊純陽只感覺毛骨悚然,這是什麼恩將仇報的劇情。就連謝修竹也讓他覺得瘮人,謝修竹講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笑模樣 。而且聽他那意思,顧學真失意的時候能找他去喝酒,想必平常的關係還不錯,結果他在明知道將顧學真帶過來,會讓顧學真陷入危險的前提下,依舊把顧學真帶到了洛城。
謝修竹把扇子輕輕搭在楊純陽的胳膊上,帶著些討好地說道:“侯府現在就只有顧學真這一個健康的繼承人,只要把他殺了,對侯府將會是一次重創,顧侯爺那個人相當看中自已的血緣。當初他的幾個兒子接連意外殘疾,侯府無人能繼承後,他都沒動過過繼的念頭。
現在李香沒有懷孕,顧學真一死,對侯爺的打擊肯定大。顧學真已經被我帶來了,人現在就在莊子裡住著,你要是想殺他,我立馬就能安排。
我可都是為了你才做到這一步的,怎麼樣,我對你是不是很好?”
楊純陽半晌都沒說話,謝修竹的這番言論著實炸裂。謝修竹現在在楊純陽眼裡,儼然跟怪物差不多。
謝修竹看楊純陽一副沉思的模樣,悄悄地把手順著扇子往楊純陽胳膊上滑。
在他的手觸到楊純陽時,楊純陽像被燙住一般,猛然站了起來。
“這件事事關重大,我回去跟小江商量一下。”
謝修竹看楊純陽要往外走,有些惱了,提高聲音說道:“那你可要想清楚了,江恆和顧學真兩個人牽扯多年,他現在還不知道害他的人是顧學真,如果知道了,可不一定能下的了手。而且,當初他們兩人分開,是顧學真單方面決定的,江恆可是哭求了很久才不甘不願地離開。他們現在再見,難保不會拋開前塵舊事,重新舊情復燃。”
楊純陽沒有轉身,謝修竹說的這些,他確實在意。但是他相信江恆,就算是江恆得知他想報仇的人是顧學真以後,放棄了復仇,轉而拋下他跟顧學真在一起,楊純陽也認了。
就像他說的,他喜歡江恆,是想讓他好。江恆覺得跟他在一起會過得好,那就跟他在一起。如果江恆覺得,跟顧學真在一起更開心,楊純陽也會放手。
楊純陽走了出去,拉他過來的那輛馬車還在,楊純陽又上了馬車,吩咐道:“送我回去。”
馬車悠悠地行駛出了莊子,把楊純陽又原路送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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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恆拎著從酒樓打包的食盒回了鋪子,進後院沒瞧見楊純陽,心裡就開始發慌。
江恆問了好幾個夥計,都說瞧見有人來把楊純陽叫走了,但是楊純陽去了哪裡,都說不知道。
楊純陽不是那種去哪裡不吭氣的人,他要出去,必然會告訴江恆。
江恆一直在商鋪門口左右張望,在楊純陽掀開馬車車廂的一瞬間,江恆就朝著他跑過來了。
“楊哥!”
江恆小跑過去,扶著楊純陽的手讓他下了馬車。
楊純陽從馬車上下來後,回握住江恆的手,瞧見有人往這邊走過來,楊純陽才放開。
楊純陽抬手攬住江恆的肩膀,在他耳邊小聲說道:“咱們進去說。”
兩人進了商鋪,一路去了後院的房間,關上門,楊純陽把江恆拉到桌位前坐下。
“楊哥,你要說什麼?”
“我去見了謝修竹,知道那個害你家滅門的真兇是誰了。”
江恆猛地站了起來,聲音也不自覺地拔高了幾度:“是誰?!”
楊純陽想著謝修竹說的那些話,再想想江恆的遭遇,心裡一陣犯堵。江恆這遭遇的都是什麼事,救人一命反倒救出了問題,不僅沒有得到感激和回報,反倒害了自已一家。
楊純陽嘆了口氣,拉著江恆坐下,小聲說道:“是顧學真。”
江恆驚訝的張大嘴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怎麼會?怎麼會是顧學真?自已跟他沒有仇,他沒有理由要害自已一家。而且……而且他還救了自已……
楊純陽換位想想,如果自已是江恆也很難接受這件事。是誰都行,偏偏是自已救的人害了自已一家。按江恆這個容易多想的性格,保不齊會把錯攬到自已身上,覺得是他自已間接害了自已一家。
楊純陽把謝修竹說的那些話,快速地說了一遍,說完後就沉默地等著江恆做決定。
江恆的大腦像是被人用重錘擊打了一下,腦子裡嗡嗡的。
楊純陽靜靜地陪在江恆身邊,這件事他聽著都有些難以接受和理解,何況江恆還是當事人,這件事對江恆的衝擊可想而知。
江恆像是不敢相信般地輕微地搖晃著腦袋,眼神飄忽著不知道該落在何處。
這件事對他的打擊不亞於知道爹孃哥哥們已經全部死亡的打擊,他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牢牢地捏住,每一次心臟的跳動都讓他感到憋悶和疼痛。
“楊哥,你說他現在在莊子裡?”好半晌,江恆才開口問。
楊純陽點頭:“謝修竹說的,顧學真現在在莊子裡,如果想要殺他,謝修竹可以幫忙。”
江恆都不用問,就知道謝修竹提了什麼條件。
謝修竹應該就是知道自已不會同意用楊純陽換,所以支開自已,派人將楊純陽單獨找過去。利用楊純陽對自已的情誼,以此作為條件跟楊純陽提要求。
江恆苦笑一下,看向楊純陽的目光裡帶了絲愧疚。如果楊純陽不是跟自已在一起,他就不會被牽扯進來,也不會遇到謝修竹這樣糟心的人和事。
江恆站起身,語氣堅定:“我要去莊子裡見顧學真,我要問問他為什麼!”
江恆不甘心,他不願意相信。
這一切是多麼的荒謬,如果是顧學真做的,他又是用什麼樣的眼神看待自已一直以來對他救了自已的感激之情?
原來的一切都變了味兒,以前那些對顧學真的依賴成了一場笑話,顧學真當初一定覺得好玩吧?自已對他百依百順,唯恐他離開的時候,他又是如何看待自已的?
他怎麼能?他怎麼敢!
江恆的眼淚撲簌簌掉出眼眶,憤怒、悲傷、自責、悔恨……全都混合在一起,將他溺在其中。
楊純陽嘆了口氣,站起來把江恆緊緊地摟在懷裡:“等你情緒平穩一點,咱們就去。”
江恆在楊純陽懷裡點頭,他知道,他不能以這副樣子去見顧學真。如果現在瞧見顧學真,江恒大機率無法保持冷靜。
他有太多的質問,他想知道都是為什麼,僅僅因為面子就這樣害自已一家嗎?皇親國戚當真是把別人都當成芻狗對待嗎?
害救過自已的人家,他的良心不會痛嗎?
江恆把臉埋在楊純陽懷裡,漸漸地哭出了聲。
楊純陽的衣服很快被江恆的淚水浸溼,楊純陽難掩心疼,雙手摟著江恆,低下頭輕輕用下巴蹭著江恆的頭頂。
這種時候,任何的安慰都是空的,楊純陽本來就嘴笨,現在更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能做的,現在能想到的,就是陪在江恆身邊。
無論江恆怎麼決定,他都會用自已的行動支援江恆。
江恆在楊純陽懷裡肆意地宣洩著心中的苦痛,好半晌他終於哽咽著止了哭泣,從楊純陽胸前抬頭:“楊哥,我們現在過去吧。”
楊純陽點頭,他換了身衣服,去院子的井裡打了一桶水回來。用毛巾給江恆擦了一遍臉,又擰乾溼毛巾給江恆敷了會兒眼睛。
江恆的雙眼哭得通紅,眨眼的時候眼球又燙又痛。冷毛巾敷了一會兒,江恆感覺沒那麼難受了。拉下眼睛上敷著的毛巾,衝楊純陽說道:“我沒事了,咱們現在走吧。”
楊純陽看著江恆紅腫的雙眼,從江恆手裡接過毛巾放到洗臉盆架子上。
洗臉盆架子就放在門口,楊純陽把毛巾搭好,站在門口衝江恆說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