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主人的離去,冰雪在快速融化,蒸騰的霧氣使得方圓百里白茫茫一片。

冰柱間,狂風掠過,霧氣消散了幾分,兩道人影分頭離去。

季瑤在冰柱間極快的掠動身形。

地上冰雪,透亮、雪白,找不到一絲雜質,其中冰凍的一條黑線格外顯眼。

飛身落下,厚厚的冰面下鑲嵌著一根墜著小石頭的鹿筋,這是阿潯的發繩。

季瑤的眼眶忽的紅了,小心的鑿開冰塊,將其取出。

鹿筋已經斷成兩節,尾部綁著的小石頭十分眼熟。

這是一個廢掉的燈芯,她眼神不好,晚上出門總是要提一盞燈,這小石頭就是燈裡的燈芯,只是裡邊的巫陣已毀。

這個徒弟,總是小心翼翼的在生活中討糖吃,她這些年忙於大荒建設,對兩個徒弟忽略許多,在一起的時光多是對他們進行考教和答疑解惑,難為他們沒爹沒孃還能長得如此優秀。

季瑤攥著燈芯,內心柔軟了幾分。

發繩上還殘留著主人的氣息。

季瑤抬手間,巫力透指而出,龍飛鳳舞,虛空畫出一張追蹤符,追蹤符隱入發繩,隨即懸空,朝一個方向疾飛而去。

季瑤緊隨發繩之後,在冰柱間穿梭騰挪,不多時,發繩停在幾根冰柱前。

季瑤落在冰柱前,心中忐忑,待看見凍在冰柱裡的人時,心中一凜。

幾根冰柱連成一體,冰柱內凍著一個冰雪般乾淨的人。

此人一頭白髮散落,白衣似雪,眉眼清透,冷淡帶著疏離,白色長睫挺翹,目光投向高空,眉心微蹙,臉色蒼白,身子維持著飛掠的姿勢,法杖緊握於手。

整個人似琉璃一般易碎。

此時,法杖還閃著微弱的光芒。

不知不覺間,季瑤眼眶濡溼,揮手間火焰環繞,冰雪飛快消融。

冰中人慢慢顯露出身形,季瑤輕輕敲開最後一層冰殼,將人托住放到地上。

隨即立刻把脈,確定生命無礙後才鬆了口氣。

她若是再晚來幾分,便是巫力耗盡之時,到那時,沒有巫力護體,就只能以肉身相抗這冰雪之力了。

即便是這樣,也還是免不了嚴重的凍傷。

季瑤將木系巫力緩緩輸進雪潯體內,這股治癒的能量使其恢復了些許氣色,被破壞的細胞也在快速重構,不多時,雪潯的身體便恢復了三分之一。

不過,也只能到這裡了。

看來,我的木系巫力治癒的上限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

季瑤內心自嘲,經此一次,她渴望變強的念頭越來越強烈。

巫祭分七大階,分別是巫士,巫徒,巫師,靈巫,玄巫,聖巫和大祭司,每階各分三級。

她現在是中級玄巫,這個實力,在這個傳承凋零的時代算不上弱,可她要做的事不是小事,這也意味著未來的路上會強者無數,這次與叔叔一戰,便給她敲了一個警鐘。

此次去巫神殿,不知是兇還是吉,在到達之前,一定要提升到高階玄巫的境界,此外,還得有另一手準備。

思及此,她摸了摸腰間錦袋,那裡還放著一塊音靈石。

“大人,你找到人了,真是太好了。”

汪旭的出現打斷了季瑤的思緒。

“這小公子,脾氣可真倔,也不知道避一避,那強者威能豈一般人能抵抗的?”

“哎喲,瞧瞧這都傷成什麼樣了?”

“當真是個傻的。”

汪旭像個老婆子似的嘮叨個不停。

“我這徒弟倔是倔了點,好歹是個敬重師父的,都傷成這樣了,我也不忍責怪。”

此話一出,汪旭便閉了嘴,如同鋸了嘴的葫蘆一般,不敢嗆聲。

這話一語三關,言外之意便是:我徒弟哪哪都好,還會護著師父,不像你們,臨陣脫逃,我這個當師父的都不忍心責怪,你這個逃兵有什麼資格批評我徒弟?

一褒一貶一護,汪旭也不敢說什麼。

原以為此人只是翟大人帶來的晚生後輩,沒成想發起瘋來那麼嚇人,打得這麼猛,他們只是在百里外看著就骨頭疼,現在哪還敢造次,只得出聲應和:“大人說的是。”

見對方沒有再說什麼,汪旭又湊了上去。

“大人,讓在下背小公子回去吧。”

“不用了。”

季瑤拒絕了對方的好意,她這個當師父的若是連背徒弟都做不到,那就枉費了徒弟對她的敬重。

說罷,季瑤將人扶起來,背起雪潯往圖陵分殿的方向飛去。

高空中,越過冰雪覆蓋的地界,刮來的風溫暖了不少。

季瑤專心飛行,沒注意到背上的人已經醒了。

溫暖的風颳在臉上,雪潯幽幽轉醒,微微睜眼,鼻尖縈繞著熟悉的味道,不是那股濃郁的雄性氣息,而是獨屬於師父的那一股淡雅香味。

一縷縷青絲向後方張揚,掠過雪潯的臉頰,癢癢的,正如他的心一般。

忽的,一股逆風吹來,雪潯的白髮揚起,與青絲相觸,交纏在一起。

他睜著的眼眸又閉了回去,臉掩在散亂的白髮下,嘴角綻開一抹笑容,露出他自小便討厭的梨渦。

圖陵山上,百花盛開,鳥雀喳喳,雲霧繚繞,時有白鶴飛過,一幅寧靜祥和的景象。

“出去!”

房門重重砸上,幾個老郎中被趕了出來,隨著他們出來的還有幾個藥箱。

藥箱掉在地上,瓶瓶罐罐灑了一地,一個小脈枕彈跳著滾出十幾米去。

“大人那,讓郎中進去幫你看看吧。”

“莫要落了寒疾啊!大人。”

“大人?”

一個長老耳朵貼著門聽動靜,下一瞬就被突如其來的冰塊砸了幾個趔趄,剛好絆到外邊放的擔架,摔了個大馬趴。

“你才落寒疾呢!死小子,本長老必定要向主殿告你個臨陣脫逃之罪!”

“咳咳咳咳咳。”

屋裡的人顯然被氣得不輕,虛弱咆哮後便狂咳起來。

“這是怎麼了?”

剛剛安頓好徒弟的季瑤一過來便看到這樣的場面,彎腰撿起滾到腳邊的脈枕,緩步朝前走去。

“大人,你可算來了,翟大人他不讓醫治啊,若不及時醫治,落了寒疾,這讓我們如何向主殿交代啊。”

絆了跤的長老急急的迎了上來,躲過了一塊冰坨子。

“我知道了,這裡交給我,圖陵鎮慘遭屠戮,官兵想必很快便會趕來,你們商量一下如何處理這件事,汪長老已經往議事殿去了。”

“哎,那這裡就交給大人了。”

說罷,長老就往院外而去,腳步飛快,可還是捱了一冰坨子。

季瑤好笑,將脈枕還給郎中,請他們到不遠處的涼亭下休息。

“翟叔,多大歲數了?還耍小脾氣?”

季瑤推開房門,笑容滿面。

“哼╯^╰”

躺在床上的翟慶,艱難的翻了個身背對著季瑤,悶悶道:“沒大沒小,我年紀都可以當你爺爺了,別以為讓你叫我一聲叔,這輩分就近了,得了便宜還賣乖。”

“看你的身子骨還硬朗,想來能和那人再打個三天三夜。”

季瑤也不管他說什麼,上來就踩痛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