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喊聲傳來,沈巍、秦五爺頓時都沉默下來,二人彼此相視而笑、暗中各懷心思,屋內的氣氛瞬間變的詭異起來了。

片刻之後。

秦五爺率先開口道:“今夜我這秦府還真是熱鬧,也不知這來者是誰,目的是何。”

“甭管來者是誰,目的是何,敢來五爺府上鬧事,小命就得交代在這兒。”沈巍笑著恭維道。

秦五爺盯著沈巍,笑眯眯的說道:“那去瞧瞧。”

“好啊!”

沈巍爽快的應下,見秦五爺起身,他也站起身,跟著秦五爺走出堂屋,朝後院走去。

這一路上。

沈巍心中忐忑難安。

他相信以陸子羽的聰明才智不難推測出自己為何逃跑、也相信陸子羽能推測出自己來秦府找證據,此刻竟有人潛入,來人莫不是陸子羽?

自己此行尤為兇險,關鍵從秦五爺那探出證據,離開也是問題;不過,若到時陸子羽帶人衝進秦府強行要人,秦五爺也不敢不放。

這也是沈巍計劃的後路。

陸子羽莫不是想不到?還是說,他不忍自己獨自冒險也來找證據了?

這陸子羽千萬別犯傻以身犯險。

若是被抓,那後路可真就堵死了。

正如此想著,沈巍跟著秦五爺來到了後院,只見秦府護院已將潛入的二人團團圍住,那二人不是陸子羽、宋青鸞還能是誰?

沈巍頓覺頭大。

秦五爺見潛入之人是陸子羽,冷嘲熱諷道:“陸大人堂堂大理寺少卿,竟學雞鳴狗盜之徒翻牆入院,此事若是傳出去,大宋官員的臉怕是都丟盡了。”

陸子羽聽聞此話,放眼望去,見沈巍竟與秦五爺一起走來,心中頓時泛起疑惑。

先前,陸子羽得知沈巍逃了,推測沈巍可能隻身前來秦府找證據,頗為擔憂;然而,陸子羽並不清楚沈巍潛入秦府的情況,又擔心帶人直接衝進秦府可能會打亂沈巍的行動,便與宋青鸞偷偷潛入秦府找沈巍,只是,實在沒想到秦府的戒備竟如此森嚴,二人潛入後院沒多久就被發現了。

陸子羽更沒想到沈巍竟與秦五爺一起出現,看上去還挺和睦。

難道這小子不是來找證據?

難道這小子是來協助秦五爺?

不。

他不是這種人。

正待陸子羽沉思之際,卻聽到沈巍笑著提議道:“五爺,那要不將人綁了,扭送到開封府衙?”

就在剛剛,沈巍跟秦五爺說已知他是帽妖案的真兇,現在又抓到陸子羽二人偷偷潛入秦府,秦五爺定然猜到陸子羽也查到他是帽妖案的真兇了,見陸子羽如此行事,定然知道陸子羽並沒證據。

如果秦五爺想趁機在秦府殺人滅口,那三人合力拼殺恐怕也很難殺出去,必須想辦法打消秦五爺的殺心,將陸子羽二人安全送出秦府再說。

宋青鸞聽聞此話,頓時氣不打一處出,她與陸大人來救這小潑皮,這小潑皮竟然要將他們送到開封府。

真是狗咬呂洞賓。

“小潑皮,你說什麼?”宋青鸞憤憤罵道。

“你這婆娘還有耳聾的毛病?”

沈巍沒好氣的懟了句,繼續說道,“我說把你跟你這位陸大人扭送到衙門,告你倆個擅闖民宅之罪。”

“好你個沈巍,本姑娘今天非殺了你不……”

“宋姑娘。”

陸子羽已聽出沈巍的弦外之音,這是在暗中提醒自己離開秦府為先,難不成這小子已經找到秦五爺是帽妖案真兇的證據了?想到此處,陸子羽開口打斷宋青鸞,笑著說道:“這倒也不用,本官就是官,本官也能當場斷案,要不本官叫衙役進來開審?”

呵……

原來這陸子羽留有後手。

那就不用擔心他二人的安全了。

沈巍心也踏實了,扭頭望向秦五爺,笑著說道:“五爺,人家是官,這可咋辦?”

秦五爺面無表情,他如何看不出這二人一唱一和?心裡恨不得當場殺了這三人滅口、洩恨,可陸子羽是大理寺少卿,又說帶的人已在府外,若衙役真在外面,一旦動手,那就一發不可收拾了,甚至自己能不能逃出開封都是問題。

此刻還沒到魚死網破的時候。

如此想著,秦五爺微微一笑,說道:“你也說了,人家是官,正所謂,民不與官鬥,哪能問我咋辦?自然得問陸大人咋辦了。”

“本官所求甚是簡單,案件真相大白,真兇伏法。”陸子羽回道。

“案件?真兇?”

秦五爺故作疑惑的說道,“今夜什麼都未發生,何來案件?何來真兇?”

“五爺何必明知故問。”

“在下愚鈍,不吝賜教。”

“呵……”

陸子羽見秦五爺還在裝傻充愣,不由冷笑一聲,一字一句的說道,“你……秦五爺……就是帽妖案的真兇,你藉助帽妖為禍,殺害吳德齊、徐重、宋陽、韓琦四人,另有遼國暗探身份。五爺,這樁樁件件皆是死罪,今夜你恐怕插翅難飛了。”

秦五爺無所謂的笑了笑,問道:“證據呢?”

“五爺剛剛不是告知在下殺人之後將屍體沉到了護城河嘛!”沈巍笑著說道。

“你……”

秦五爺臉色鉅變,不可思議的望著沈巍。

“是你殺了我兄長?”

宋青鸞聽著三人的談話,已然明白過來怎麼回事,她俏臉滿是憤怒,怒喊道,“我要殺了你給我兄長報仇。”

“宋姑娘。”

陸子羽連忙喊了句,一把拉住滿腔怒火、欲要動手的宋青鸞。

“陸大人,您別攔我,此賊殺了我兄長,我要殺了他為我兄長報仇。”宋青鸞掙扎著喊道。

“宋姑娘,本官理解你的心情,不過,凡事需講律法,此人觸犯大宋律法,律法定會懲治。若人人為了私仇殺人,那豈不是朝綱不穩?”

陸子羽連忙勸說,他心裡還有另一個擔憂,若是宋青鸞動手,秦五爺也就有了動手的藉口,而他們現在身處‘敵營’,與府外衙役約定的時間未到,保命為先。

“可……”

宋青鸞滿臉不甘。

“放心,本官定讓真相大白,真兇伏法,還你兄長一個公道。”

陸子羽連忙保證,雖然他也不完全確定找到死者的屍體能不能從中找到線索定秦五爺的罪,可現在只能先穩住局面。

“民女明白了。”

宋青鸞點了點頭,暫時壓制住心頭的怒火。

就在這時,前院傳來嘈雜聲,沒多久,只見馮利、徐東二人帶著手持兵刃的大理寺衙役衝進了後院,他們行動迅速的控制了現場,將並未反抗的秦府護院下了兵刃。

陸子羽見狀,開口道:“秦五爺,走吧!”

“去哪?”

“大理寺。”

“在下為何要隨大人去大理寺?”

秦五爺問了句,繼續說道,“大人說在下是帽妖案的真兇,遼國的暗探,可有證據?若無證據,憑什麼讓草民配合?草民也是大宋子民。更何況,陸大人深夜帶人闖入我府,若無證據,天亮之後,草民還要向開封府報案呢!”

陸子羽見秦五爺如此淡定,開口喊道:“馮利。”

“在。”

“帶人去護城河,下河打撈屍體。”

“是。”

馮利領命,立即帶著一隊水性極好的下屬前往護城河。

眾人齊聚後院,並未離開,都等待馮利帶人去護城河打撈屍體的結果,整個後院的氣氛出奇的詭異,秦五爺神情淡定,不像罪行即將被揭露之態。

陸子羽沉思良久,打破平靜,說道:“五爺,現在也沒其他事,不如聊聊?”

“大人想聊什麼?”

“當然是聊帽妖案了,其他的,本官與你也沒可聊。”

“好啊!”

秦五爺爽快的贏下來,臉上浮現出嘲弄的笑意,繼續說道,“大人想聊,那就先說說這帽妖吧!若是大人都解不開帽妖的秘密,那又如何肯定帽妖案是人為?又如何說在下是帽妖案的兇手?”

陸子羽瞬間沉默了。

他是從命案現場推測出“帽妖”是有目的的殺人,從而推測帽妖是人假冒,他並不精通幻術,實在想不出這“帽妖”的秘密。

此物龐大、能飛、能變換形態。

人真的可以做到嗎?

“要不我來說?”

沈巍突然插話,見眾人目光紛紛詫異的望向自己,他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帽妖,其實一部分利用了障眼法,一部分利用了機關而已!這帽妖只在夜間出沒,是因人在夜間看物受阻,難以看清事物本質。

首先是漂浮在天上如帽子的帽妖,用個大的紙筒、燭光、帽子形狀的物品便可完成,將帽子形狀的物品放入紙筒之內,下面點燃燭火,便可讓“帽妖”在夜空漂浮,此法利用了光與暗的交錯。

至於化身成狼,只不過在前後用塊巨大黑布分開,收回‘帽妖’之時,扯去黑布,巨狼出現,這巨狼便是機關,如舞獅差不多,只不過,這巨狼的打造確實複雜,應該是鐵器打造,想必其中幾位戲法師合力操控,將人殺死之後,透過巨狼的口將屍體帶走,看上去像是巨狼吞了人一般。

此等幻術本質上與景園上演的皮影戲差不多。當然,此等幻術易被識破,不過,黑夜識破的機率甚小,再加上,當時在場之人見到帽妖心生驚恐,哪有精力辨別真假。”

陸子羽恍然大悟道:“難怪宋指揮使的長槍槍尖有缺口,宋指揮使曾與帽妖對戰,槍尖的缺口是撞擊導致。”

“五爺有家戲院,戲法師不少,找出幾個戲法師來製造此等幻術並非難事,以五爺謹慎的手段,想必事成之後已將人滅口,製造的巨狼也銷燬。”

沈巍說完,問道,“五爺,在下說的可對?”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帽妖案的兇手。”

秦五爺聳了聳肩,笑著說道,“不過,單從想法上考慮,此法或許可行,我就說你小子是個幻術奇才。”

“呵……”

沈巍笑了笑,說道,“五爺還是不承認?”

“與我又無關係,我承認什麼。”秦五爺不屑的回道。

“這帽妖的秘密解開了,那說說這宗案子?”

陸子羽說完此話,望了眼秦五爺,見對方沒說話,繼續說道,“十三年前,遼國舉兵南下入侵大宋,蕭太后為了打到開封之後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拿下開封事先派出了三十餘位暗探潛入開封,計劃到時裡應外合;不過,天佑我大宋,遼軍打到澶淵,宋將張瓌在澶州前線以伏弩射殺蕭撻凜,導致蕭撻凜頭部中箭墜馬,身死軍中,遼軍士氣大挫,宋軍又有當朝陛下督軍,氣勢如虹,雙方因此休戰,定下澶淵之盟。

然而,遼國滅我大宋之心不死,那三十餘位暗探改變任務,蟄伏開封等待時機,十三年過去,蕭太后、耶律隆慶相繼歸天,遼國國君耶律隆緒掌權,又企圖侵我大宋,派出暗探潛入開封重啟當年潛伏的三十餘位暗探。

或許,這些暗探在開封生活久了,有些已融入了開封,不想重歸當年的身份,可遼國掌握了他們的資訊,他們無從選擇。其中有位暗探已在開封有了深厚的根基,身邊養了些擅長幻術的戲法師,他得知遼國派出暗探重啟他們的身份,便想到了條妙計。

他先讓人在西京洛陽製造帽妖之說,待遼國暗探韓琦來到開封,他見到了韓琦,先以帽妖為禍殺了上司吳德齊,令那位初入開封的韓琦孤立無援,又以同樣的方式殺了當年為其做開封戶籍的戶部司判官徐重。

之後,他又以同樣的方式殺了禁軍指揮使宋陽,並將韓琦的路引放在宋陽的書房,讓人誤以為韓琦因為身份洩露殺了宋陽。

之前,他就已經發現遼國暗探萬封留下聯絡上司吳德齊的資訊,也發現宋陽在暗查萬封,他就將這一切都推到韓琦身上,做成韓琦為了在開封製造混亂弄出的帽妖為禍,其實,韓琦也已經被殺了。世上便再無人知道兇手遼國暗探的真正身份了。”

“啪啪啪”

秦五爺鼓起了掌,稱讚道,“大人講的這個故事確實精彩。若真如大人所言,這位遼國暗探不僅為大宋拔出了潛伏在開封的其他遼國暗探,還化解了兩國可能的戰爭。對於大宋來說,這位遼國暗探應該是位功臣。”

“此人確實對大宋有功,對宋遼兩國的百姓有功。”

陸子羽點了點頭,話鋒一轉,繼續說道,“不過,殺人就是殺人,此乃觸犯大宋律法,更何況,此人殺了我大宋兩位官員,本官絕不能讓兇手逍遙法外。”

“那在下就先恭祝大人儘快抓到兇手。”秦五爺說道。

就在這時,前去護城河撈屍的馮利急匆匆趕來,他到了陸子羽身邊,湊在陸子羽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

陸子羽臉色瞬間大變,不可置信的說道:“什麼?護城河底一具屍體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