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暗流湧動

1911年金秋十月武昌城內的一聲槍響徹底拉開了民國的序幕,也成為了打垮滿清政府的第一槍。滿清作為封建統制的最後一個王朝,歷時二百餘年,至宣統時已是風雨飄搖,搖搖欲墜之態。當時的清政府計劃在全國範圍內訓練36鎮新兵,藉以挽救時局之頹勢,但是事與願違,至辛亥革命爆發前,全國總共練成有16鎮(相當於後來的師,最高長官為統制)和16個混成協(相當於後來的旅,最高長官為協統),其中,北洋六鎮除第一鎮(統制鐵良)外,其餘均由袁世凱控制。湖北武昌駐有第八鎮(統制張彪)和第二十一混成協(協統黎元洪)一鎮一協。其餘散佈在東北、江蘇等省。

湖北新軍是由湖廣總督張之洞主導訓練的。大家不要小看當時的新軍,招募新軍的要求是十分嚴格的,不亞於現在的公務員招聘,對身高、年齡、戶籍都是有要求的,而且視力不過關不行、不會寫字,不識字不行,這在當時的條件已經是近乎苛刻了,所以可想而知他們的單兵素質及戰鬥力了。所聘請的教官大多數是德國人,完全按照德式營制訓練,並進行分科教學,有步兵、炮兵、工程兵等。要知道,德國陸軍可是號稱當時世界上的最強陸軍。

由於當時招收的大多數都是些有一定文化功底或讀過書的人,人們思想比較活躍,而且內部環境較為輕鬆,這就給了一些有思想抱負的年輕人“進步”的機會。

說到武昌起義,就不得不重點介紹兩個進步革命組織--文學社和共進會。起義領導人基本都是出自這兩個組織成員,且新軍中的革命黨也均由這兩組織發展而來。

文學社——乍一聽起來像個文藝社團,但其實它跟文藝一點都不沾邊。這個組織幾易其名,屢敗屢戰,是個打不死的小強,且它的發展模式是自下而上的,從基層抓起,非常注重一人一事的思想工作,從士兵中間一個人一個人地爭取,不斷積蓄力量。直到起義前夕,武漢新軍中已有文學社成員3000多人,是一個不小的陣容了。文學社系由蔣翊武、詹大悲和劉復基等人所創,蔣翊武和劉復基是在起義的前兩年從上海來到武漢的,經人介紹進入新軍中,他倆都是同盟會會員,蔣翊武被推舉為文學社社長。

再來介紹一下共進會——這是一些同盟會成員另起爐灶,聯合一些地方幫派在東京成立的一個組織。發起人有劉公、居正、孫武、焦達峰、喻培倫等人。共進會還繪製了一面旗幟,叫‘鐵血十八星旗’,在武昌起義中作為軍旗使用。共進會在武漢的負責人是孫武,孫武這個人比較注重思想宣傳和統戰工作,力爭一個標、一個營成建制的轉化到革命隊伍,取了個名字叫做“抬營主義”。共進會的發展也頗為不俗,僅在武昌新軍中就有1500多名的共進會成員。

共進會與文學社雖同屬革命組織,但因為互相保密,彼此不聯絡。後來,有些人既參加了文學社又參加了共進會,雙方才開始交流。但是,這倆組織誰也瞧不上誰,互相挖牆腳。經過同盟會總部的極力撮合,這倆組織領導成員才真正展開合作,共謀發動起義。

1911年9月初,清政府指派端方入川,並就近在湖北新軍中抽調兩標兵力隨行,去四川鎮壓保路運動。所謂保路運動,指在今年的5月份,清政府以鐵路國有的名義將已歸民間所有的川漢、粵漢鐵路築路權收歸國有,轉身又出賣給外國商團,激起了沿途各省民眾的強烈反對,這一事件概括為保路運動。其中在四川的保路運動最為激烈。

武漢中的革命黨人認為起義的時機已到。武漢防禦力量減弱,且革命黨是分佈在各營當中的,比較分散,如果再被陸續抽調到四川,於起義不利。

於是在9月24日這一天,文學社和共進會聯合決議,推舉蔣翊武為起義軍總指揮,劉復基為總指揮部參議,孫武為參謀長,劉公為總理。決定在中秋節10月6日夜間發動起義,確立起義的口號為“八月十五殺韃子”(元朝末年陳友諒起兵反元時,就是在中秋節以月餅傳信,蒙古兵是為韃子)。總指揮安排起義事宜,佈置作戰任務,起義人員均臂纏白布,約定發起攻擊以楚望臺炮兵轟擊總督衙門為訊號,派遣精幹之士守彈藥庫、藩庫,並負責警衛諮議局,因為起義指揮部就設在諮議局。

不料,幾天後風聲洩露,武漢的街頭巷尾,到處都傳遍了中秋節殺韃子的故事,形勢越來越緊張。時任湖廣總督的瑞澂頓感防務空虛,心神不寧。遂下令全城戒嚴,把所有新軍的子彈全部收繳,不準隨意走動,嚴加看管。這一舉措給起義的準備工作制造了極大的困難,眼看起義日期將至,不得不將起義時間推遲了10天。

誰料,在10月9號這一天上午,孫武正在漢口(武漢三鎮包括武昌、漢口、漢陽)俄租界寶善裡14號的共進會總部(同時也是起義的政治籌備處)趕製炸藥。不得不說,這個孫武也是個人才,可不是因為他跟咋們古代的兵家之聖齊名。是因為他前幾年在日本的一個軍事講習所研究過炸彈,可能是因為學藝不精的緣故,結果在製作過程中發生了爆炸。巨大的爆炸聲驚動了俄國巡捕,還把自己炸傷,被人緊急送去了醫院,在場人員只來得及把炸彈、炸藥轉移走,結果一些檔案、名冊、旗幟、印信等來不及轉移被巡捕盡數抄走,起義計劃徹底暴露。

俄國人將抄走的起義計劃和黨人名冊交給了瑞澂。瑞澂是個膽小怕事,優柔寡斷的人,小時候不幹好事,盡幹些偷雞摸狗、尋花問柳之事,與勞子喬、岑春萱被人稱為“京城三惡少”。在得到名單後的瑞澂悲喜交加,憂從中來,一股冷汗是不由得從腳心板直竄腦門。有人建議他當眾將名單燒掉;還有人建議他先緝拿帶頭人,再將名單燒掉,以安人心;而他的師爺則建議他按表拿人,統統嚴辦。他的小老婆也說:“區區革命黨,你這麼大的官,怕他作甚,全逮起來殺掉就是了”。都說是紅顏禍水啊!瑞澂終究還是經不住師爺和小老婆的軟磨硬泡,最終決定按表拿人。

在此情勢萬分危急之下,蔣翊武便以總指揮的名義發出緊急命令,決定當晚午夜起義。這一命令還沒有完全傳達下去,位於武昌小朝街85號的起義軍事總指揮部就遭到查封。起義的領導人員大批被捕,蔣翊武趁機逃走,劉復基、楊洪勝、彭楚藩三人被捕,英勇就義。現在的武漢市武昌區有一條路叫作彭劉楊路,就是為了紀念武昌起義這三人的。

楊洪勝是一個列兵,11年加入的文學社,此後就請了長假在武昌開了間雜貨鋪,專門作為革命的聯絡據點。起義前,楊洪勝負責給工程營運送軍火,被軍警發現,擲彈抵禦,受傷被捕。楊洪勝是個頗有骨氣的人,在被捕後押往總督衙門,清廷官員鐵忠負責審訊,問楊洪勝誰是黨羽,他怒罵說:“老子是革命黨,要殺便殺!除你滿奴一人外,都是革命黨!”鐵忠大怒,施以毒刑,他仍談笑自若,直被打的體無完膚,終未供出一人。鐵忠命斬首,他仍罵不絕口:“你要殺快殺,恐怕你不久也要隨老子來也!”

彭楚藩畢業於憲兵學校,畢業後任憲兵,後升正目(班長)。11年初先後加入的文學社與共進會,任憲兵營革命代表。他是在共進會總部被查後得到訊息去文學社總部報信,被清兵包圍,他穿的憲兵服本可以躲過一劫,卻毅然選擇了與戰友共生死。被捕後,慷慨激昂痛罵清政府無能,慘遭殺害。

瑞澂一方面捕殺起義領袖,一方面下令禁閉城門,封鎖營門。根據名單捉拿革命黨人,真是風雨欲來風滿樓,一時鬧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革命黨人都覺得事不宜遲,應及時舉義,工程第八營正目(班長)熊秉坤10日早利用開飯時機向大家作了起義最後動員,大家一致表示同意。

第二節首舉義旗

1911年10月10日晚,湖北新軍工程兵第八營的革命士兵,在點名後沒有入睡,而是拿出武器,有的在小心擦拭,有的在仔細檢查槍支,有的則正襟危坐,不知在想著什麼。大家都不說話,一個個神情肅穆,如臨大敵,大家都預感到了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一個個都既激動又感到有點緊張。

這時,排長陶啟勝突然走近兵營,看到大家全副武裝,沒有睡覺的意思,感到了異常,看到金兆龍正在擦槍且左臂繫有白布就質問說,你想造反嗎?在平時,大家對排長還是很有一份敬畏心的,但此刻,即將發動起義,金兆龍冷言回到:“是的,我要造反,關你什麼事!”陶啟勝立即命令兩名隨行的衛兵奪下金兆龍的武器。然而,面對著眾人陰冷的目光,兩人膽怯不前。於是,陶啟勝親自上前,試圖奪取金兆龍的武器,金兆龍就不鬆手,與陶啟勝扭打在一起。然而,由於陶啟勝身材高大,最終將金兆龍制服。由於太過突然,大家都目瞪口呆,正在緊要關頭,程正瀛大步上前,用槍托狠狠擊打陶啟勝的頭部,其他士兵也紛紛上前圍住。陶啟勝見勢不妙,瞅準機會,奪門而逃。程正瀛情急之下朝著陶啟勝射出一槍,擊中陶的腰部,使陶身受重傷,但成功逃脫,隨後死於家中。

此時,正在巡視檢視起義情況的八營正目(班長)熊秉坤聞聽槍聲,趕緊握槍在手,朝營房疾奔而去。眼見此種情形,抬槍就將其餘兩名衛兵射殺。就這樣,局勢陡然升級,在幾人號召下,士兵們都湧出了營房,為了鼓舞士氣,他們朝天開槍,(工程營由於楊洪勝偷偷送過彈藥,士兵手裡有一部分子彈裝備),高呼:“衝出營去,獲得新生!”接著,他們便衝向了起義目標——楚望臺軍械庫。

楚望臺軍械庫藏有從德國,日本購買和漢陽兵工廠製造的大量軍火,一向由工程八營派兵守衛。那裡的革命黨人早已作好了起義準備,在聽到工程八營營房槍響後,就知道起義了,於是他們趕跑了這裡的反動軍官,迅速佔領了軍械庫,與趕來的熊秉坤等起義部隊會合。隨後,許多鄰近兵營的革命黨人也率部奔赴楚望臺,楚望臺頓時成為起義部隊的大本營。為了加強指揮,起義軍公推工程八營隊官(連長)吳兆麟為臨時總指揮,熊秉坤為副總指揮,命令金兆龍帶一隊士兵開啟中和門(今起義門)迎接南湖炮隊。

吳兆麟本就是湖北人,以最優等生畢業於參謀學堂,任工程八營左隊隊官。曾參加清軍兩次秋操,手編各秋操紀事,還編著過兵術書籍,是一個文武皆備的人才。且還參加過日知會,日知會曾是一個進步團體組織,後被張之洞遣散,大部會員化整為零,後又大多參加了文學社或共進會。

同一時間,城外的輜重隊和南湖炮隊聽見城內槍聲大作,也發起起義攻勢,縱火燒燬營房,湧進城來,一起由中和門(今起義門)入城,到達楚望臺與起義部隊會合,不一會,馬隊起義士兵也驅趕著軍官趕到。

南湖炮隊的官兵迅速佔領楚望臺、鳳凰山、蛇山等制高點,構築了牢固的炮兵陣地,使起義軍佔有了壓倒性的炮火優勢。到9時許,各路人馬陸續到達楚望臺。此時,起義的新軍官兵超過了4000人,與之對抗的只有輜重八營、憲兵營、總督府衛隊、巡防營和第30標第一營(主要由八旗子弟組成)的約2000名清兵,起義軍已佔有了絕對優勢。

值得一提的是,二十一混成協協統(旅長)黎元洪賬下的四十一標(團)和三十一標留守共300多人,黎元洪下令嚴防士兵起事。吳兆麟派士兵前來通知起義,被黎元洪親手拔刀砍死,士兵鄒玉溪想開啟大門響應起義,也被黎元洪射殺。直到蛇山進攻總督署的炮響後,黎元洪才感到勢不可阻,害怕潛逃,麾下士兵才參加起義。

總督衙門是清政府在武漢的權利樞紐,只要攻佔了總督衙門,就能獲得起義全勝。吳兆麟等人很快制定了攻打總督衙門的計劃,組織隊伍分三路進攻。此時的瑞澂早已在楚豫艦管帶陳德龍的慫恿下,在後花園的牆壁上打了個洞攜帶家眷老小逃到了楚豫艦上,結果大多數本來忠於清廷的官吏由於瑞澂的逃走也紛紛作鳥獸散,只有少數人聚集在總督署內負隅頑抗。

但是總督署易守難攻,著實不好攻,起義部隊連續發起了三次進攻。第三次進攻時,起義軍放火燒房,為炮兵照明,南湖炮隊的起義軍以13門大炮猛轟,起義軍趁勢奪取了機槍陣地,倒轉槍口猛烈射擊,佔領了八鎮司令部。但是總督署在統制張彪的坐鎮指揮下攻擊受阻,依舊不能得手。在此情況下,副指揮熊秉坤率領敢死隊向轅門衝擊,士兵們相繼冒著彈雨抱煤油罐縱火。經過一夜血戰,黎明時分方佔領了總督署,張彪眼見大勢已去,在衛兵掩護下逃走。至此武昌全城光復,滿城都是臂裹白巾的起義軍戰士,一面醒目的鐵血十八星大旗,在黃鶴樓頭迎風招展。

10月11日上午,槍聲停息,革命黨人聚在一起商量籌建軍政機構,想要推選一位德高望重,為全國所熟知的人出任大都督一職。他們找來諮議局議長湯化龍,(諮議局是清政府為偽裝預備立憲而設立的地方議會,類似於現在的地方人大)但是湯化龍以“書生不知兵”為由拒絕,並表示自己向來贊同革命事業,於是改推黎元洪。

黎元洪,漢陽人。黎元洪出身不是很好,但個人品行方面還是粲然可觀的,這可能也是他能被選為都督甚至總統的一個重要原因。他父親是當兵的,老實巴交,積軍功升至把總,沒多少收入。黎元洪小時候讀過幾年私塾,後考入天津水師學堂,期間父親病故,不得已挑起生活重擔,靠學校些微補貼養活一家人。他生活簡樸,往返探親百里路程都是徒步,且作風良好。當時水師內部賭博、吸毒、嫖妓成風,黎元洪潔身自好,從不沾染。後加入南洋水師,在黃海海戰中,管帶率艦臨陣脫逃,不幸擱淺,黎元洪不會游泳,卻在與大海拼搏了三個多小時後漂到岸邊獲救,當時只有四人生還。後投奔張之洞,獲張之洞重用,編練新軍,任協統等職。黎元洪關心士兵生活,從不克扣軍餉,與官兵同吃同睡,同甘共苦。對待革命黨人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發現後只是開除軍籍,禮送出營,且沒少為革命黨人說情保釋,在軍中聲譽很好,威信很高。

而此時的黎元洪已換上便衣,躲藏在部下劉文吉家裡,等找到他時,嚇得渾身打顫,被革命軍挾持到諮議局,在場眾人鼓掌歡呼。當黎元洪得知要他出任大都督時,當即面色慘白,立時大喊:“我不能勝任,休要害我!”吳兆麟、張振武、蔡濟民等軟硬兼施,黎元洪仍堅拒不肯,滿座譁然。他們要黎元洪在一份安民告示上簽字,黎元洪瑟縮不籤,這時李翊東大怒,舉槍對黎元洪說:“再不答應,我就殺了你!”後來索性在佈告上寫了個大大的“黎”字。於是,《中華民國軍政府鄂軍都督黎佈告》,貼遍全城。

湖北軍政府成立後,當天下午還推舉了各種職事人員。湯化龍被任命為總參議,其他如參謀部、民政部、交通部、外交部、庶務部、書記部、軍需部等,也都紛紛成立。革命黨人蔡濟民、吳兆麟、胡瑛等15人組成謀略處,於11日晚開始辦公。當晚召集各部門開會作出決定:一、湖北革命領導機關定名為中華民國軍政府湖北都督府,設於諮議局;二、稱中國為中華民國;三、以本年為黃帝紀元四千六百零九年;四、都督暫用黎元洪名義,佈告地方及通電全國;五、革命軍旗為十八星旗。

10月12日凌晨6時,武昌電訊已恢復。革命黨人用黎元洪的名義催促居正、黃興、宋教仁等人來鄂;並請轉電孫中山從速回國主持大計;同時通電全國,告以武昌光復,請即同時響應。

黎元洪被推舉為都督後始終像木偶一樣,不言不語,不吃不喝,盤膝閉目。後來聽說武漢三鎮全部克復,民眾踴躍參軍,方才轉變態度。蔣翊武、蔡濟民勸黎剪去髮辮,黎同意。據說蔡濟民曾撫著黎元洪剪去髮辮的頭調侃說:“都督好像個羅漢。”黎元洪訕笑說:“有點像彌勒佛。”

13日下午,黎元洪當眾宣佈:“我前天未下決心,昨天也未下決心,今日上午還未下決心,這時卻已決心勘定了,無論如何我總算是軍政府的人了,成敗利鈍,死生以之。”次日,居正從上海趕到,接受了湯化龍等人的起草,經黎元洪同意的《軍政府暫行條例》,取消了謀略處。在7個部長和4個局長中只有孫武一人是革命黨人,革命黨人太少,於是再做修改,加強革命黨骨幹力量,黨人力量得到增強。

此後,軍政府相繼頒佈了《中華民國鄂州約法》和實行了一系列穩定人心的舉措,武漢局勢得到了進一步的控制,凝聚力得到空前的加強。

16日,胡瑞霖勸黎元洪登壇誓師,得到同意。17日早上,黎元洪全身戎裝,腰懸軍刀,威武地被擁護登臺,臺上放著黃帝牌位,劍、旗分立兩側。由譚人鳳授旗、授劍,居正宣講革命意義,黎元洪宣誓,由舒禮鑑起草的《祭告天地文》說:“元洪投袂而起,以承天麻,以數十年群力呼號,流血所不得者,得於一旦,此豈人力能及哉!”黎元洪頓成“開國元勳”。閱馬場上,歡聲雷動,“兵士對都督之愛戴,亦大有加”。

武漢有三鎮,在武昌光復的次日漢陽也發動了起義,起義軍未遭到任何抵抗,迅速佔領了兵工廠等目標。漢陽兵工廠是當時中國最大的兵工廠,能夠生產完備的新式武器,戰略地位極其重要,有名的漢陽造就是出自這裡。

唯有漢口及大智門一帶駐有張彪所屬清軍,頑強反抗,黎元洪下令在清軍援兵抵達之前拿下漢口。恰逢駐漢口第二營中的革命黨人在第一營的策應下反正,居正奉命率軍過江督剿掃蕩,漢口於12日克復。文學社骨幹詹大悲被人從監獄救出,在漢口組織了軍政府分府,擔當主任。

武漢九省通衢,居於中部,地理位置優越,四通八達,通江達海。武漢三鎮一告光復,人心沸騰,歡呼雀躍,所有磕頭、作揖、打釺等舊禮節都被廢止。而代之以握手、脫帽或鞠躬,男人們忙著剪辮子,女人們忙著放足,社會風氣隨之大變。

第三節清廷反擊

訊息傳到北京,朝廷大為震驚。內閣集議,一致主剿,決定派陸軍大臣蔭昌率陸軍兩鎮赴鄂剿辦,並命薩鎮冰率海軍,程允和率長江水師即日赴援。同時責成湖廣總督瑞澂和第八鎮統制張彪“戴罪圖功”,迅即將省城剋期克復,而革命軍新編整理,尚未就緒。

北方清軍源源不斷的南下,武漢上空,戰爭陰雲密佈,大戰一觸即發。在這個危急關頭,幸而革命軍總司令黃克強從上海趕來了,大家見面頓覺喜從天降。

黃興,號克強,革命領袖,屬於同盟會二號人物。他是湖南長沙人,與孫中山共同建立了同盟會,籌劃發動了廣州起義、黃花崗起義等。

清軍派海軍提督薩鎮冰率軍艦逆長江而上,協助陸軍鎮壓起義軍,他的現代化海軍大炮對武昌城威脅很大,革命軍無法與之對抗。薩鎮冰是黎元洪在水師時的老師,一向很欣賞黎元洪。黎元洪就寫信給薩鎮冰,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薩鎮冰為之動容,下令海軍朝空地開炮,不久即率軍艦退出戰鬥,順江而下。

清朝陸軍大臣蔭昌奉命率北洋軍南下鎮壓,順道去河南彰德拜訪了賦閒的袁世凱。這時光緒和慈禧已先後死去,宣統黃帝溥儀繼位,溥儀的父親攝政王載灃大權獨攬。載灃上臺後重用滿清新貴,組建禁衛軍,制衡北洋軍,想架空袁世凱。載灃等人是非常痛恨而又忌憚袁世凱的,本來是想殺掉袁世凱,因忌憚北洋軍譁變,再加上張之洞等人的力保,將袁世凱以“足疾”的名義貶回河南老家了。蔭昌十分清楚,名義上歸他管轄的馮國璋、段祺瑞等北洋軍隊,實際上的“總舵主”依然是袁世凱。蔭昌故意樂觀的對袁世凱表示武昌不過是烏合之眾,此去不難撲滅。袁世凱正色提醒道:“亂軍以黎元洪為都督,怎可小視。”

蔭昌,滿人,時任陸軍大臣,掌握清廷軍事大權。他是晚清出國留學軍事的前輩,曾留學德國學習陸軍。擔任過北洋武備學堂校長,北洋三傑王士貞、馮國璋、段祺瑞都是他的學生,並將他們推薦給袁世凱協助袁在小站練兵,且與袁世凱是兒女親家。

然而,蔭昌離開彰德繼續南下時,才發現事情不妙。由於北洋軍官兵素來只知有袁世凱,不知有朝廷,因此都不肯賣力作戰。專車到達信陽時,便無法前進,鐵道線上一片混亂,排程失靈,兵車堵塞。近代的京漢鐵路運輸力很有限,糧餉、彈藥、物資等短時間內難以籌集和調撥。從灤州開過來的先頭部隊,因等候彈藥,無法推進。而最根本的是,北洋陸軍的指揮官並不把蔭昌放在眼裡。聽聞此事,清廷上下頓時亂了陣腳。

隆裕太后急召載灃和內閣大臣們御前議事。載灃一籌莫展,除了北洋軍,又無可調之兵。載灃的禁衛軍剛剛成立,沒有作戰經驗,任局勢再發展下去,將無法收拾,載灃毫無辦法。內閣總理大臣奕劻和內閣協理大臣徐世昌、那桐等便乘機進言,讓朝廷考慮重新啟用袁世凱。這個提議其實早前就被提起過,但被載灃等人否決了。這一次舊事重提更不同往日,載灃也是無人可用而被迫答應。再說奕劻早被袁世凱用重金收買,袁世凱此人極善鑽營,捨得花錢,像重金賄賂過的慈禧身邊的大太監李蓮英、小德張等人就幫了他大忙,得以能夠在戊戌政變中全身而退,而後告密榮祿,極盡拉攏,取得小站練兵的機會。

1911年10月14日,武昌起義爆發的第4天,危機情勢愈演愈烈,清政府迫不得已重新啟用隱居彰德洹上村的袁世凱。然而,老奸巨猾的袁世凱根本看不上朝廷加封的這個湖廣總督,拒不受命。從10月16日開始,首批開抵劉家廟一帶的清軍遭到了武昌軍民的頑強抵抗。10月19日,武漢革命軍分三路進攻,于丹水池一帶擊潰清軍防線,獲得大勝。革命軍炮兵還對停泊在長江中的楚豫、楚有等6艘清軍軍艦發起炮擊,擊中旗艦楚豫號,躲在艦上的湖廣總督瑞澂下令掛起白旗,逃往上海。

當此時局已相當嚴重,袁世凱趁勢提出六個條件:1.明年召開國會;2.組織責任內閣;3.寬容參與此次事件諸人;4.解除黨禁;5.須委以指揮水陸各軍及關於軍隊編制之全權;6.須予以十分充足之軍費。載灃看到後氣的目瞪口呆,王公大臣們也都罵袁世凱太歹毒了,但罵歸罵,卻不能不讓步。10月27日,清廷連續下了4道上諭:召回陸軍大臣蔭昌;委任馮國璋為第一軍軍統,負責前方作戰,段祺瑞為第二軍軍統,擔負後方接應;授袁世凱為欽差大臣,節制所有出征的海陸各軍;涉及湖北軍務均由袁世凱調遣。

袁世凱出山了,馮國璋也立即趕到漢口,指揮第一軍向漢口的起義軍發動猛攻。為了掃除障礙,馮國璋竟下令炮兵猛轟人口稠密的市區,從而引起城區大火,起義軍在黃興、熊秉坤等率領下奮起抵抗。馮國璋以兵戰、火攻互用,到處縱火,壓制起義軍抵抗。從29日馮國璋到漢口發起攻擊,激戰三天三夜,終於攻下了漢口。不得不說,北洋軍的戰鬥力在當時來說應該是全國最強的,不僅是最先進的德式裝備,而且就操練來說,也是綜合了德、日的實戰方法加以訓練,可謂是一支虎狼之師。

第四節革命功臣

在此期間,全國形勢連續發生變化,繼湖南、陝西、江西、山西之後,上海、貴州、浙江、江蘇、廣西、福建、廣東等地又紛紛宣佈獨立。

其中,上海的光復影響甚大,直接推動了浙江的光復,引起了其他省份的連鎖反應,有力的緩解了湖北的壓力。而上海都督陳其美由於他在同盟會中的重要地位以及影響之大,也不得不說。

陳其美是浙江人,他是民國初期與孫中山、黃興同等量級的風雲人物,三十歲出頭便成為上海第一任都督。他是蔣介石的大哥,正是靠他,蔣介石才加入同盟會,受到孫中山的重視而飛黃騰達。陳其美是陳果夫和陳立夫的叔叔,二陳在民國政壇上能始終不倒,與他有莫大關係。他還是上海灘青幫大哥級人物,又和當時的江浙財團聯絡密切,在上海灘呼風喚雨,跺一跺腳都能地動山搖。民國年間的諸多革命先驅,政壇豪傑都對其敬佩萬分。

陳其美家裡兄弟三人,他排老二。陳家祖輩殷實,但到他的父親這輩,因為屢試不第,棄文從商,在錢莊謀事,經濟已不寬裕。陳其美幼時進過私塾,但隨著父親的去世15歲便輟學,去了附近縣城的一家當鋪當學徒。他從最底層幹起,任勞任怨,從不計較,而且結交了很多朋友,深得掌櫃和師兄弟們喜愛。他也勤奮好學,在許多個夜晚,他曾練字讀書,進步很快。說來令人難以置信,陳其美就這樣一直在當鋪幹了12年的學徒,直到他的弟弟陳其採從日本留學回來,給他講了所見所聞,日本如何從積貧積弱走向富強的歷史經驗以後,才毅然決然的辭去這份工作。聽完弟弟的講述後頓使陳其美覺得心潮澎湃,感嘆自己坐困井底的狹隘,於是便決定去上海增長見識。

剛到上海不久,表叔讓他去送表妹上學,機緣巧合卻結識了校長蔡元培。蔡元培覺得陳其美是個有志青年,將他推薦到了愛國學社。愛國學社經常在當時非常有名氣的張園開會,討論天下大事,發表進步刊物。

此張園繫上海張園,後面還會提到同名的天津張園,這二者都很有名氣。

張園被譽為“海上第一名園”,見證了上海百年間的沉淪起伏。在這裡誕生了太多的第一次,如第一次放電影、第一輛腳踏車、第一個照相館等等。裡面設有花園、茶館、飯店、書院、劇院、會堂、展覽館、體育館、遊樂園等公共場所。電燈引進不久,便在張園安裝使用,吸引各界名流雅士都對其趨之若鶩。如今的張園,更是上海現存規模最大、保持最完整、建築風格最豐富的石庫門建築群。

陳其美便經常到張園集會,感嘆大上海的繁華與魅力。陳其美在這裡結識了大師于右任,經於介紹又與富商張靜江結識。在上海結識的朋友,一個個讓陳其美大開眼界,為了更好地投身革命,他又決定留學日本,加以深造。

關於張靜江,在民國是個頗具傳奇色彩的人物,而其與孫中山的相識更是被傳為了佳話。

張靜江,又名人傑,浙江湖州南潯人。張靜江家是當地有名的富商,家財萬貫,張家大名,聲震江南。張靜江後來成為享譽民國的富商,與蔡元培、吳稚暉、李石曾並稱為“國民黨四大元老”,被孫中山稱為“革命聖人”,被蔣介石稱為“革命導師”,更被世人稱為“現代呂不韋”,可以說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奇人。

1902年,張靜江以商務隨員的身份跟欽差大臣孫寶琦出使法國,在巴黎兼營湖絲和綢緞。是年,孫中山遊歷法國,在一個偶然的機會里張靜江結識了孫中山,這是一個傳奇的故事。

這是在1906年陽春三月,他從上海乘客輪前往巴黎,在這艘客輪上,他巧遇了孫中山先生。

一天張靜江沉重地轉過身,緩緩地走向客艙。

“萊克,我沒認錯,剛才要點心的那位中年人,就是孫逸仙先生。”

輪船上的兩位侍者迎面走來,其中一位手捧托盤說。

“是啊!孫逸仙是中國革命的領袖,這麼平易近人,真沒想到。”萊克欽佩地說。

張靜江只覺得渾身一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時,兩位侍者已走遠了,張靜江如夢初醒,趕快反身追了過去。他因腿疾行走不便,追趕時腳下發出了很大的聲響,這反倒使兩位遠去的侍者停步回過頭來。

“先生,發生了什麼事嗎?”萊克驚訝地望著趕得氣喘的張靜江問,“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助嗎”

張靜江嚥下了一口唾沫,這才歉意地說:“對不起,打擾兩位了,我想問,你們剛才見到孫逸仙了?”

兩位侍者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萊克點頭道:“是的,我們剛才見到的是孫逸仙先生。”

“那······”張靜江遲疑了一下,“能告訴我,他住在幾號客艙嗎?”

兩位侍者均愣了一愣,仔細地將張靜江打量了一番,那黑高個擺了擺頭說:“對不起,我們不能洩露客人的住艙號,”邊說邊拉了萊克一把,“我們還有事,恕不奉陪了。”說完,兩位侍者掉頭而去。

張靜江木然地立在原地,望著遠去的侍者,心想:“我一定要見到孫逸仙。”

海風微微,軟綿綿地吹來,挺舒心愜意的。張靜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望了望煙波浩渺的大海,甩開步子,在輪船上東找西覓。

張靜江走了一遭又一遭,卻始終未能見到那張在報紙上熟悉的面孔。他才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是否過於幼稚,僅憑書報所載孫中山先生的照片,何能識得孫中山?再說,即使認識,他是否願意見我呢?

張靜江有點沮喪地回到客艙,緩緩地從包裡翻出一張泛黃了的報紙,陷入了沉思。那是1896年10月初的一個天氣晴朗的星期天,孫中山在倫敦邀約好友康德黎夫婦去教堂做禮拜。走到半路,突然對面走來一位穿中式便服的男子。那人面向和善,微胖,看上去30歲不到。他一見孫中山,便停住了腳步,用地道的廣東香山口音問道:“你是從中國來的吧?”

身處異域,偶聞鄉音,孫中山很自然地收住了腳步,也用香山口音答道:“哦,你是香山人?”

那男子顯然興奮起來,一種他鄉遇故知的激動溢於言表。短短的幾句交談,便表露了自己對清政府的不滿情緒,因此而憤然出走。

孫中山多年革命生涯遇事格外小心,此時見這男子喋喋不休,覺得此人毫無城府,甚是滑稽。就在此時,從路旁一家店鋪裡又走出一位男子,瘦高個兒,年齡似乎比剛才那位略大些。他一出門便用香山話高喊那人的名字,那人連忙指著孫中山道:“老哥,咋們遇見鄉親啦!”

於是,那瘦高個兒頓時熱情澎湃起來,熱情地拉著孫中山的手,非要請他去就近的寓所,喝杯茶,一敘鄉情。

孫中山連忙道:“喝茶我就不去了,我還要趕去做禮拜,已經約好了朋友。”

那高個青年表現出十分的熱情和誠意,一邊拉著孫中山的手,一邊從懷中掏出一隻懷錶,看了看說道:“耽擱不了多少時間,才10點哩,走吧,喝杯茶要多少功夫呢?”

孫中山拗不過對方的熱情,跟著走去,沒走多遠,又一個男子尾隨而來。直到這時,孫中山才覺得有些蹊蹺,第六感覺告訴他可能是個圈套。他停住腳,笑嘻嘻地對高個青年說:“小夥子,我約好的朋友都在等我,不能失約啊!下回我一定同你們喝茶。”

那青年怎肯放走孫中山,一邊拉著孫中山的手往前走,一邊說:“海外遇故人,他鄉遇知音,緣分至此,不要再客氣啦!”

孫中山在那一夥青年的拉扯下走進了一道大門,後面那人“嘭”一聲就將門給關上了。前面是一間大廳,孫中山抬眼一看,便瞧見了幾位身著清廷官服的男人坐在大廳內。他轉身想走,那門邊已立定了兩個全副武裝的清兵。孫中山落入彀中,被囚禁在清政府駐英使館三樓的一間房間裡,連日遭到審訊。他向審問者提出抗議,同時又向他們宣傳革命的道理,但這一切均無濟於事。入夜,孫中山躺在床上,反覆地想:“我有可能被害,但我決不能就這樣輕易地失去生命,中國的革命在期待著我,我必須設法逃出去。”

孫中山在使館內被囚禁了七天,終於用自己的真誠和有關中國必須進行革命的道理,打動了一位名叫柯爾的英國男僕。柯爾想方設法讓使館的一位女清潔工將孫中山交給他的紙條送到了康德黎手中。之後,康德黎聯絡了一批正直人士設法營救孫中山。他們一方面透過外交部施加壓力,防止孫中山被加害,另一方面組織數批記者反覆到清使館採訪,還有數千名正直、善良的英國人主動到清使館門前聚會,發表抗議演說。一時輿論大譁,英倫三島家喻戶曉:清使館在大英帝國土地上綁架了“支那革命黨領袖孫逸仙”。

最終,英國政府出面向清政府發出了照會,要求放人。

10月23日下午4點多鐘,孫中山走出了囚禁他近半個月之久的清政府駐英使館大門。街道兩旁擠滿了關心他、愛護他的英國各界人士,孫中山激動地向大家招手致意。那一段時期,英國各地報紙均以主要版面報道孫中山倫敦蒙難和恢復自由的訊息以及他的各種事跡,美國著名的《紐約時報》也以顯著版面登載了他在倫敦的經歷。經過這次蒙難,孫中山在世界輿論中影響驟增,他也成了國際公認的中國革命的領導者。

張靜江正是在那段時期中初步瞭解了孫中山這位民族革命的先驅者。在之後的數年裡,他一直關注著孫中山的有關事蹟,心中漸漸產生了對這位革命偉人的敬仰之情。

“我一定要見到他,我不能錯過這千載良機,一定要見到他!”他‘騰’地站起身來,喃喃自語道。他收起了手中的舊報紙,整了整衣襟,理了理頭髮,信心十足地重新出艙而去。

張靜江向甲板走去,發現此時船艙已有不少遊客出來散步。他環顧了一下四周,找不到自己想見的人,正在苦惱不已,忽見那位叫萊克的侍者走了過來。這時萊克也看見了他,目光躲閃不及,張靜江機械地笑了笑,向萊克點了點頭。

萊克很禮貌地回了一笑,從張靜江身邊走過,轉向左舷過道。這時,張靜江腦中靈光一閃,急起身,趕忙跟了過去,喚道:“萊克!”

萊克停步轉過身來。

“你可知道孫逸仙先生在哪兒嗎?”張靜江一邊問,一邊遞過去一枚法郎。

萊克遲疑了一下。

張靜江立即心中有數,他注意到對方的目光已轉移到這枚法郎上。於是,他又摸出幾枚法郎疊在一起,一邊往克萊的手裡塞,一邊說:“一點小忙,只是請你去給孫先生捎句話,說我想見見他。”

聽罷此言,萊克臉上的神情一鬆,下意識地看了看一小疊法郎說:“好吧”,便返回身向甲板走去。

張靜江跟著萊克走上甲板,便停住了身子,目光隨著萊克繼續前行。只見萊克徑直往前船艙欄走去,走近一個身著西裝的中年男子,說了幾句話,便匆匆離去了。

那位中等身材的中年人轉過身來。

張靜江眼前一亮,只覺自己的心跳驟然加速了,因為那張臉是他熟悉的,那人就是自己仰慕已久的革命領袖孫逸仙!

他快步走了過去。

將近一天,孫中山都在思考編制《革命方略》一事,擬由同盟會總部頒發至各省會員執行。尤其對章程中有關“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建立民國,平均地權”的十六字綱領作出進一步詳盡合理的詮釋,頗費周章。他抬頭看了看海面,只見波光萬頃,浪匿風平,於是起身舒了舒筋骨,決定到艙外走走。孫中山剛跨出艙門,萊克就告訴他身後甲板上有位中國青年要見他。

孫中山轉過身來,只見一位素未謀面的青年男子正朝自己走來。來人腿腳似乎不太利索,但步子卻顯得很急迫,清瘦的臉上,洋溢著一種欣喜與激動。“看來,又是一位有志革命青年。”孫中山心裡這麼想著,臉上不禁微微露出笑容。

“孫先生—”

孫中山點了點頭,認可了這次見面。

張靜江緊跨一步,緊緊地握住了孫中山的手,語聲微微顫抖地說道:“孫先生,真高興能見到你。”他抑制了一下自己的激動,自我介紹道,“我叫張人傑,字靜江,浙江南潯人氏。久仰孫中山的偉名,在下十分敬佩,不知孫先生—”說到這裡,張靜江打住了話,扭頭留意了一下甲板上的其他旅客,然後繼續道,“我很想同孫先生談談,聆聽您的教誨。不知先生方便否?”

孫中山望著張靜江那張清瘦卻稜角分明,線條堅毅的臉,點了點頭道:“人傑先生關心孫文,孫文十分感激,教誨不敢,有話咋們到船艙去談吧。”

就因為孫中山這一聲“人傑先生”,以後在國民黨內,幾乎凡有身份的要人,均稱張靜江為“人傑先生”。

孫中山說罷,領身朝船艙走去。孫中山走路向來堅定有力,節奏較快,走了幾步,他發現張靜江跟的有些吃力,便放慢了步子等了等。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孫中山住的船艙。

雙方坐定之後,孫中山開口問道:“人傑先生在哪裡高就?”

“巴黎駐法使館”,張靜江答道,“職處使館商務隨員”。

“哦”,孫中山有點意外地應了一聲。

張靜江又急忙解釋道:“在下雖身為清廷官員,但那官是父親花錢買來的。在下早對清廷失望義絕,原想實業救國,致力革命,苦於無門。孫先生倡導革命,不屈不撓,在下深為敬服。我本人亦深信,當今之清政府已腐朽潰爛,除了革命,實無他途可以挽救中國了”。

張靜江懸河瀉水般的說著,神情益顯激奮。孫中山看在眼裡,心想:這位張人傑看起來不像是在做戲,我到底信不信他呢?

孫中山微微點頭表示對張靜江所說的肯定,一邊伸手示意張靜江喝茶。張靜江見孫中山不反感自己,不由信心大增,端起茶來呷了一口,隨後又說道:“在下雖為巴黎隨員,卻沒有為清廷做一件事。家父薄有資財,資助在下在巴黎開設了中國通運公司,爾後又在倫敦、紐約開設了兩家分公司。這些年來,所幸天助,確也賺了些錢。在下經商秉承父道,一為謀利,二為公益。孫先生為革命奔波多年,必然需要龐大開支,因此,在下願盡全力資助革命事業,也算是為革命出一份力,不知孫先生意下如何”?

孫中山一直靜聽不語,未料對方話鋒一轉,談到革命經費問題,他調動所有神經,積極思索回答面前這位年輕人的正確答案。

同盟會自成立以來,會員們不懈努力,革命形勢有了快速發展。他這次重渡海外,除了完成革命的綱領性檔案外,最主要目的也是籌措經費,策劃革命起義事宜。而這位身為清吏的青年卻拐彎抹角的提到了這個敏感話題。

孫中山陡然想起了倫敦蒙難的前車之鑑,又與這青年素昧平生,覺得還是婉拒為好,於是開口道:“人傑先生的一番話,令孫文感慨良多,也足見人傑先生對革命的一番誠意,孫文很是感動,不過······”

孫先生,張靜江有點急了,打斷了孫中山的話。他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對方還是不信任自己,便直截了當的說:“孫先生,你還是懷疑我的身份吧,在下絕不會騙你的!”

孫中山微微一笑,斜著身子向椅背靠了靠。張靜江突然說道:“孫先生是否還記得前年冬天在法國,你的一批檔案失而復得之事?”

孫中山旋即一愣,愕然說道:“你清楚這件事?”

張靜江點頭道:“是的,不瞞先生說,在下不僅清楚,而且參與了此事。”

原來,在1904年的冬天,孫中山在美國宣講革命由於遭到保皇黨的破壞,便轉移至法國巴黎。在法國,由於興中分會(興中會是孫中山1894年在美國檀香山創立的革命團體,國民黨最早的前身)中出現了叛徒,趁孫中山外出之機,偷偷潛入孫下榻的酒店,用利刃將孫中山攜帶的一隻皮箱割開,盜取了一批重要檔案。竊得檔案後,他們便向清廷駐法公使孫寶琦告了密。

湊巧的是,那時張靜江正好在孫寶琦身邊,他一聞聽此事,便緊張起來。如按大清律法追究,孫中山免不了再次蒙難,無論如何得將這件事制止住。於是,待那幾人走後,張靜江便對孫寶琦說:“公使大人,這件事在下覺得慎重為好。”

“什麼事?”孫寶琦一邊將孫中山的檔案收好,一邊問。因為在告密者到來之前,他正在同張靜江商討一樁中國對法貿易的事情,他一時不知張靜江指的是哪件事。

“在下是說這批檔案。”張靜江答道,“孫逸仙是國際公認的中國革命領袖,雖然這個革命是針對我們政府的,但法國乃至英美等國,除了大批民眾不說,尚有不少政府人士同情和傾向孫先生革命。按這批檔案論,逮捕和引渡孫逸仙都不為過,但這一來,你就成了致死孫逸仙,扼殺中國革命的罪魁禍首,成了國際唾棄的歷史罪人了”。

孫寶琦抬頭看一眼張靜江,拿起桌上的香菸點燃,噝噝地吸著。

孫寶琦是晚清一位相當開明的官員,對於清政府的腐敗無能,他是看在眼裡,深為痛心。正因為這樣,張靜江才敢大膽陳述己見,但究竟是否採納,卻又是一個未知數了。

孫寶琦此時表面雖然鎮靜,但內心確也著實難以抉擇。一方面,他作為清廷公使,於情於理都應公事公辦;另一方面,他確也深知清廷已是朽木不可為也,何況孫逸仙大名享譽海外。經過內心的一番思索,權衡利弊後,他做出了決定。為了民族大義計,決定將這批檔案退還給孫中山,當即便差人將檔案原封不動的寄送回孫中山下榻酒店。

再說孫中山,當晚回到住所,見屋內一片狼藉,不由得大吃一驚。及至發現那批檔案不翼而飛,著實驚出一身冷汗。他立即召集有關人員急商對策,並派人四處尋找,整整折騰了一夜。誰料次日竟收到清政府使館的一封郵件,拆看一看正是失竊的那批檔案,這使孫中山大感蹊蹺。後經查證,此事繫留歐學生中的湯薌銘等人所為。1912年,孫中山就任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在組閣時仍原諒了湯薌銘在七年前的這次錯誤,準其擔任政府海軍部次長一職,可見孫中山對下屬既往不咎的寬廣胸襟。

當孫中山聽罷張靜江繪聲繪色地說出了那段經歷後,頓時哈哈大笑道:“原來那批檔案失而復得,是你在其中巧施援手呀!”

到這時,孫中山再不懷疑張靜江,緊緊地握著他的手說:“人傑先生,孫文熱烈歡迎你加入到革命隊伍中來。至於捐資一事,容日後再說吧。”

張靜江篤誠地說:“不,孫先生,天涯海角,不知何日才能再見先生。此事我早有計劃,務請先生應允。”說著,他掏出自己的名片,遞給孫中山道:“這上面有我在巴黎的地址,孫先生如有所需,儘可按上面方式聯絡我,再下定當傾盡全力”。

當下兩人約定了電報暗號,孫中山需要經費時,即給張靜江發去含有“ABCDE”中的任一個字母。A代表法郎1萬元、B代表2萬元、C代表3萬元、D代表4萬元、E代表5萬元。

就這樣,一次傳奇般的偶遇使張靜江結識了孫中山。有一次孫中山在為經費苦惱之際,偶然間想起了曾經邂逅過的小青年,便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向張靜江發去了一個字母C的電報,果不其然,隨後不久便收到了3萬元。在以後的革命活動中,孫中山曾多次向張靜江求助,張靜江都十分痛快地給孫中山以經濟上的支援。這使得孫中山對張靜江格外器重,曾多次褒揚張靜江對革命的支援。後來,于右任又將陳其美介紹給張靜江,張並未對陳其美十分感興趣,起初似乎還有些輕蔑,但後來陳其美的所作所為卻讓張靜江刮目相看了。

陳其美選擇的留日學校正好是孫中山託日本友人創辦的培養革命幹部的軍校,在這裡自然就結識了孫中山、黃興、宋教仁等一大批革命人士,加入了同盟會。他在東京時已30歲,故在同學中常以大哥自居,又行俠仗義,熱心助人,在學校中已經有了很高的人氣,而這之中,關係最密切的便是蔣介石了。蔣介石當時是一個迷茫青年,經陳其美點撥,回國考取了保定軍校,進而有機會進入日本軍校深造。在蔣介石的極力攛掇下,陳其美、黃郛、蔣介石三人結拜為兄弟,老大為陳其美,蔣介石為老三。

後陳其美奉命回國開展革命運動,剛到上海,便很快與各方面建立了聯絡,籠絡了一大批商界和會黨頭目,並加入了青幫,屬大字輩。他充分利用戲院、茶館、澡堂、酒樓、妓院等作掩護,展開革命活動。秋瑾手下會黨領袖王金髮,在秋瑾死後被陳其美找到,關懷備至,二人義結金蘭,王金髮極其彪悍驍勇,是位暗殺高手,還兼職陳其美的保鏢,成為陳其美的得力助手。陳其美還成立了商團地方武裝,擁有兩千多人,還有模範體操團,也是一個重要的武裝組織,參與了攻打江南製造局的戰鬥,並且還策反了軍警。另外還有精武學校的師生,這個學校是陳其美專門請來天津小有名氣的大力士霍元甲訓練同盟會員的。

武昌起義爆發後,陳其美為了策應湖北,決定先在上海起事,杭州同時響應,再合力攻打南京。為此,陳其美特意將身在日本的蔣介石召回,命他率一百敢死隊員參與杭州起義。很快,上海光復的槍聲就打響了,革命軍一路勢如破竹,不久便攻佔了清軍官署,但是江南製造局卻久攻不下。陳其美眼看膠著不下,即令停火,要求談判,結果守軍將領冥頑不靈,不僅不撤,還將陳其美給扣了。革命黨人一個個義憤填膺,同仇敵愾,經過奮力拼殺,最終攻下了製造局,成功將陳其美救出。

就在上海光復的第二天,杭州起義也宣告成功。在光復杭州的戰鬥中,蔣介石雖然不是主力,但也是出了大力的,剛從軍校回來的他血氣方剛,革命思想濃厚,在此次戰鬥中確實有勇有謀,不畏生死,精神可嘉。

蔣介石,民國第一梟雄。乳名瑞元,譜名周泰,學名志清,後改名中正,字介石,浙江省奉化縣溪口鎮人。其中他改的名字大有講究,可能也是個《易經》愛好者,這裡簡單介紹一下。

介石,取自《易經》中第十六卦—豫卦的六二爻爻辭——介於石,不終日,貞吉。翻譯過來是堅固的像石頭一樣,不是整天渾渾噩噩,貪圖享樂,堅守正道才是吉祥的。

中正,也是取自這一卦六二爻的象辭——不終日,貞吉,以中正也。意思是不整天渾渾噩噩,貪圖享樂,堅守正道並且吉祥。這是因為六二爻既居於中位,又是陰爻在陰位得正,又中又正的緣故,這在易經中通常是非常好的。

簡單的說一下《易經》,其共有八八六十四卦,每一卦有六根爻,分為初爻、二爻、三爻、四爻、五爻、上爻。《易經》中6代表陰,9代表陽,奇數為陽,偶數為陰。二爻和五爻在中位,六二爻和九五爻是比較好的位置,互為正應關係,所謂九五至尊也是由此而來。

其中,豫卦的卦辭是,利建侯行師,暗指有利於建功立業。不知道是《易經》成就了蔣介石,還是蔣介石契合了《易經》。總之,蔣介石成就了一番事業。

蔣介石小時候家裡還算殷實,算是小康之家吧。他的父親精明能幹,善於言辭,是個遠近聞名的能人,不僅經營祖傳的鹽業生意,還幫人打官司,管理廟社等事宜,是個鄉間的致富高手。不幸的是,蔣介石9歲時他父親就去世了,美好的童年生活戛然而止,此後便由他的母親一手撫養成人。

他的母親也是個苦命人,但十分要強。19歲嫁給鄉里一戶人家,不久夫婿便病故,接著公公也死了。迫於生計就出家帶髮修行了,暮鼓晨鐘終究無法驅散人世間的愁雲苦雨,後經撮合又嫁到了蔣家。她是個只知奉獻,不知索取的女人,夙興夜寐,日夜操勞,使這個家顯得光鮮亮堂,一家老小都感到了溫暖。可好景不長,先是公公去世,次年夫婿又亡,在10年間,她兩度喪夫。從此,她一心撲在兒子身上,守寡26個春秋。

蔣父去世後,由其前妻之子獨霸家產,另起爐灶。蔣母王氏嫁過來後還生有兩女一男,都比蔣介石小。分家之後,生活清苦,幼女和幼子又先後夭折,這一連串的打擊無疑對王氏來說是沉重的。她苦於尋找命途多舛的人生答案,終不得果,便成了一名虔誠地佛教徒,只求保佑他的兒女平安,別無奢求可言。

此後蔣母把一生的希望都寄託在了蔣介石的身上,儘管生活拮据,依然盡力供他上學讀書。

少年時候的蔣介石有三個特點:一是淘氣,整日間和一幫放牛娃舞槍弄棒,儼然一個孩子王。只有蔣母管的住他,別人的話誰也不聽。二是用功學習,淘氣歸淘氣,學習歸學習。一旦開始用功,不管周圍如何吵鬧,還是能夠埋頭學習,絲毫不受影響。三是早熟,他比同齡人要早熟的多。在蔣介石14歲的時候,就看中了19歲的表姐毛福梅,公開宣稱要與她結婚,略經周折,最後成了這門親事。

結婚後,蔣介石相繼在奉化、寧波讀了幾年新式學堂,開拓了眼界,期間其妻子毛福梅也跟隨伴讀。蔣介石一生比較崇拜曾國藩,對《曾文正公全集》一書愛不釋手,獲益頗豐。

畢業後,蔣介石東渡日本求學,他進的學校是東京清華學校,主學日語。他想學的其實是軍事,在清華學校也就待了幾個月的時間。但是他確實不虛此行,因為他這趟日本求學認識了生命中的第一位貴人陳其美。由於在日本沒有清政府的保送讀不了軍事學校,陳其美便指點他先回國讀保定軍校,再由保定軍校保送日本軍校。在此期間還介紹他加入了同盟會,同時也是他參加辛亥革命和二次革命的引路人,這也成為蔣介石晉見孫中山的資本。陳其美的侄子陳果夫、陳立夫也是憑藉這層關係在蔣介石統治中國的時代裡得以飛黃騰達。

蔣介石於是回國在保定軍校讀了一年,而後憑優異成績被保送到了日本振武學校。在校期間,蔣介石的生活倒也滋潤,除了清政府每月有補貼外,學校也給他們額外補助。學校規定只有禮拜天可以出校,他和張群等人就在學校旁邊租了一間只有週末使用的房子。週末經常在一起做飯,還到附近遊覽旅遊等。當時的日本人不懂的吃豬內臟,他們幾個經常花個小价錢就能買一堆內臟,回來自己做著吃。而且蔣介石煙酒不沾,生活也很規律。

從軍校畢業後,蔣介石下了聯隊實習,他當的是二等炮兵。在這一階段他更養成了很好的作息習慣和堅韌的性格,擁有了強大的心理素質和身體素質,使他一生受益。他所在的聯隊在高田,屬於日本的豪雪地帶,寒冷異常,環境十分惡劣。他在部隊,每天5點多鐘起床,用冷水或雪擦身子洗澡,身體由此逐漸強壯起來。他曾肯定地說:“可以斷言,好的身體,天生成的只有三分,其餘七分全靠鍛鍊”。此後便習慣了用冷水洗臉,洗頭,在當了黃埔校長後還經常這樣指點學生。

在部隊中,每天的任務之一就是照料軍馬,包括擦洗和餵養。每天早上起來後洗完臉就去擦軍馬,然後再牽去餵食飲水,這些工作幹完,才能回營房吃飯,傍晚,再到馬廄去擦一次馬然後才能吃晚飯。從這時起,他就懂得了愛護馬的道理。部隊的伙食不是很好,而且每個人的伙食是定量的,經常吃不飽,由此他養成了飯吃七分飽的習慣,而且很抗餓。另外還得經常打掃院子,蔣介石對此興趣不高,每每幹活的時候總是不大高興。部隊中老兵欺負新兵也是常有的事,為老兵擦皮鞋、洗衣服、疊被子等,稍不如意,就要拳腳相加。新兵則要連聲道“嘿”,更不準哭。這倒不是說日本人有意虐待誰,而這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軍人都是這麼一代代走過來的。蔣介石在家裡拍桌子,打板凳,逞強好勝,但是在部隊也不得不忍受捱打的滋味。這無疑鍛鍊了他“忍”的本領,這可能與他此後遇事稍不如意便撂挑子也有點關係吧,由於忍的太多了,此後便不願再忍了。

蔣介石一生不抽菸,壯年戒酒,白開水一杯,連茶也不喝。早起床,洗冷水澡,以及昂首挺胸、正襟危坐等這類生活習慣和軍人姿態的養成,都跟他在日本的幾年軍訓有關。蔣介石活了89歲,也算是高壽的了。

辛亥革命爆發後,陳其美叫蔣介石回國參加革命,蔣介石早就盼望著這一天了。蔣介石回憶說:這一年正是我25歲,我覺得這是我們軍人效命的時候到了,於是立即從日本回國,參加實際的革命工作,開始獻身於革命事業。

蔣介石於是向師團長長岡外史打了一個請假回國報告,長岡打了個官腔予以拒絕。所謂官腔,四平八穩,永遠正確,是應付上下左右的幾個固定公式。照著做,不解決什麼實際問題,不照著做,他裝作沒看見,出了問題,他來個一推六二五。但官腔必須常掛在嘴上,否則就叫失職,這也屬於《紅樓夢》所說的護身符一類。蔣聰明,不理會長岡這一套,於是又去找聯隊長飛鬆寬吾,飛松答覆直截了當。他有批准外出48小時的許可權,如果超過,將視為逃兵,憲兵可是要緝查的。

蔣介石聽後,匆匆告別了他的幾個已知實情的友人,立即從高田乘火車直往東京。到了東京,立即到同盟會支部領了回國路費。有了錢,馬上脫掉了二等兵制服,換上不顯眼的和服,脫下皮鞋,穿上木屐。然後把自己的軍服和軍刀寄回了聯隊,這也是他的細心精明之處,既沒扔掉也沒貪汙。這期間他還準備了一瓶毒藥,這是準備在萬不得已被憲兵追查的時候自殺用的,當時的確是抱著捨生就死的決心的。

回國後,陳其美就派他去了杭州瞭解情況,蔣瞭解清楚準備情況之後立即返回上海向陳覆命。陳交給他一筆起義軍費並一支敢死隊,由其配合起義行動。起義時,蔣率先衝入巡撫大堂,清兵毫無鬥志,活捉了浙江巡撫。

辛亥革命是一場資產階級民主革命,許多革命家為它作出了寶貴的貢獻。蔣介石是一個地區直屬武裝指揮員,召之即來,來則能戰,風馳電掣,往返於滬杭之間,有勇有謀,也是這場革命的有功之臣。

此後,陳其美就任上海都督一職,委任蔣介石為滬軍團長,編在黃郛當師長的第二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