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他們這次來C城只來三天，也就是說，後天就要回A市了，所以今天又約上了雲柒。
林桔從C城音樂學院回酒店後，雲柒把原先簽的合同的照片，以及當初被老闆騷擾時的一些錄音錄影發給了他們。
林桔百感交集。她有些無奈地說：“如果這些東西曝光，其實對你會有不利的影響。你也知道現在的網路環境，很多鍵盤俠在網上攻擊他人只是為了發洩，根本不管真相和對錯。”
言語是把殺人不見血的刀。特別是在網路這種幾乎是立法的灰色地帶。
雲柒點點頭，“我知道。”
“但他們罵得再難聽也不會比我家裡人難聽。”她淡淡地說。
林桔心裡泛起一陣心疼。
“陳小姐，我們的主要目的還是爭取回賬號的所有權。所以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吧。”程主任突然開口，“不過眼下確實有一個很好的辦法。”
“您請說。”
“因為這個案子很棘手，如果硬碰硬，很有可能兩敗俱傷，賬號也拿不回來。”
“什麼意思？”雲柒皺了皺眉。
“當然，還是要看您願不願意。我的意思是，可以將這些證據作為籌碼，和MCN私下談判。”程主任說完，桌上的人都驚住了。
林桔第一個表示反對。
“程主任，這個觀點我不敢苟同。”拿著傷疤換糖吃？糖是吃完了，但是傷疤還疼著。
程主任看了林桔一眼，示意她先冷靜。
“當然，這也只是我的一個意見。我們律師的本分工作便是儘可能的為當事人爭取利益。但我們畢竟是知產律師，在民事領域可能能力還稍有欠缺。”
話已至此，雲柒也聽出了程律師的意思。
“沒關係，先慢慢解決吧。眼下…把賬號拿回來才是最重要的。”雲柒無奈嘆氣。
林桔有些著急，她沒法眼睜睜地看著一個無辜的女孩跳入火坑。她很想立刻挺身而出，接下這個案子。但只可惜，她仍處於實習律師階段，並沒有獨立承辦案子的能力。
但她實在想幫助雲柒。林桔鼓起勇氣，拿出一張紙，寫下了自己的電話號碼：“這是我的電話號碼，我現在還在實習期，等我轉正了，我一定會接這個案子來幫你。”
程主任看見林桔的動作，半晌，突然開口道：“這個案子我也一併接下了。”末了，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林桔。
林桔、餘嘉茵、吳律師三人均震驚了。
“先不說這個，我們繼續聊聊賬號的事。”程主任撇過頭，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若無其事地接下剛才的話題。
下午，他們到了位於C城市中心的MCN公司。雙方就重點問題進行了談判。上午的時候，看了雲柒的合同，才發現漏洞百出。說好聽點是“霸王條款”，說難聽點，很多內容幾乎都是違法的，也就是說——這是一份無效合同。
因此，談判異常順利。MCN承諾，三天內釋出賬號歸屬宣告。有亂擬合同的前車之鑑，宏越的律師決定自己擬合同，後郵寄給MCN公司。
全程都沒有提到雲柒所說的騷擾一事。
第二天，一行人回了A市。
林桔被程主任叫進了辦公室。
程主任指了指辦公桌旁邊的椅子，“坐吧。”
林桔剛坐下，他就發話了。
“雲柒的案子我接下了，但是我想你也清楚，案子的實際執行人，是你。而且…因為定義成了公益性質，所以律所不會給你撥任何經費。你要想清楚，做好事不是光動動嘴皮子就行的。”
林桔抬起頭，眼神堅定地看著程主任：“我明白了。謝謝您。”
鞠了一躬，林桔就轉身出去了，還貼心地順手把門帶上了。
晚上回到家後，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自己現在還只是實習律師，不能承接案子。程主任替她把案子接下，但卻又說讓她一個人獨立完成。她其實有些不太清楚程主任的用意。
就算案子圓滿完成了，名和利這些物質上的獎賞都是屬於程主任的。她很有可能只能淪為一個“槍手”。
況且…梁與的案子還沒處理完，這是決定她是否能提前轉正的關鍵因素。現在半路又“殺”出一個雲柒的案子，案子的主題還如此敏感，她有些擔心，自己是否能忙得過來。
但她心裡清楚地知道，做公益就是這樣的，默默無聞，不爭不搶。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她默唸著，同樣也是在告誡自己。
三日後，MCN公司的宣告如約釋出，雲柒的賬號歸屬糾紛等一系列問題也就此告一段落。
林桔這幾日一邊忙著律所交辦的任務，一邊要與雲柒溝通，晚上常常要加班，甚至回了家還要工作。
她現在基本已經掌握了雲柒老闆騷擾她的全部證據，包括但不限於錄音、聊天記錄等。C城法院也受理了程主任的立案申請，看上去萬事俱備了。
但仍欠東風——她還要將雲柒儘量地塑造成一個“完美受害者”——畢竟人們總會因為一些穿著打扮的原因，去指責一個無辜的人。
為了防止對方倒打一耙，她幾乎面面俱到，光是法庭辯論稿就準備了好幾份。林桔將準備好的所有材料交付給程主任。
她是實習律師，也無法獨立開庭。便只好隨程律師一起，去了C城。一路上的所有開銷，都是林桔自己出。
費用不低，但一想到自己在做正確的事，林桔也不覺得心疼。
果不其然，MCN的老闆和他請的律師，在開庭的時候，話裡話外都有指責雲柒“不檢點”的意思。
好在林桔準備的材料十分完善，程主任均是一一化解。
案子結果當庭宣判，雲柒勝訴。
這個訊息在網上爆火，程律師連帶著宏越律師事務所也小小的火了一把。唯獨沒有林桔。
雲柒在社交媒體上發了一篇很長的文章，內容大致就是她從高中畢業後的經歷，以及自己的心路歷程。這在網上引起了巨大反響。
文章的末尾，她著重感謝了“雖然尚處實習期，仍為我的案子心力交瘁的林律師”。
儘管沒多少人注意到，評論區也沒人提起，林桔看到這行字，眼眶還是一下子溼潤了。
她終於理解了做公益的含義，理解了她的師姐們，同時也理解了程主任的良苦用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