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還沒亮,天威營大營內便開始造飯整軍,為開拔做準備。朱由榔也早早起來,在沐天波等人的護衛下,出了騰越縣城。
朱由榔並沒有通知一干朝廷大臣,只給皇后王氏留了句“看著辦”的口信。他不知道沐天波和那位溫和寡言的皇后能不能穩住局面,他也管不了那麼多。
磨盤山如能大勝,一切都好辦,如果沒有得勝,騰越穩不穩已經無所謂了。
眾將士聽說這次將會和晉王並肩作戰,一起反擊清軍,都表現得很有信心。李定國可是兩蹶名王的戰神,總是能給士兵信心和力量。
當朱由榔進入大營,當眾宣佈會和大家一起出徵,戰士們更是歡呼起來。
多年來,永曆逃跑皇帝的軟弱形象已經深入人心。近日他打算棄國入緬的傳聞,更是一直銷蝕著士兵們的忠誠和士氣。
此時,士兵們似乎已經忘記了以往所有的不滿和牢騷,重拾了往日的忠誠和勇氣。
“皇帝和我們一起出戰,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肯定會是個大勝仗吧。”
“也許陛下並沒有傳言中那麼懦弱?”
有些士兵開始為以前對永曆的偏見而感到羞愧。
至於營中流傳的,關於皇帝瘋魔的傳聞,也在這一瞬間成為了笑柄,軍中籠罩的陰霾一掃而空。
“御駕親征這套路,果然管用!”朱由榔心中感慨,這種艱難局勢下,這招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見天威營軍心可用,他一夜忐忑不安的心情也安定了下來。
隨著靳統武一聲令下,天威營拔營啟程。
按照原定計劃,明軍辰時出發,越過球眸山和東山草場,正午前抵達甘露寺。
朱由榔不會騎馬,只能坐在馬背上,由把總趙小乙牽馬緩行。
靳統武不以為異,畢竟這個皇帝剛剛從乘輿摔下來過,有些緊張也是很正常的。他甚至還準備了一個簡易的竹滑桿,打算讓皇帝坐著轎子行軍,被對方斷然拒絕了。
不久,部隊穿過東山草場,進入鄭山古道。此後山勢漸陡,騎馬很不方便,朱由榔索性下馬步行,正午到達甘露寺時,已經累得氣喘吁吁。
在甘露寺附近,朱由榔還遇到了很多永昌逃往騰越的百姓,使得道路變得更加擁擠。
經過一上午的徒步行軍,朱由榔對古代軍隊戰略轉移的難度有了新的認識。
首先每次出發前,都要經歷吃飯、整軍、拔營的一整套過程。其次,古代道路的路況十分糟糕,即使是官道,也比21世紀的鄉村土路還要難走得多。這讓糧草輜重運輸變得極為困難。
最後,由於夜盲症在士兵中普遍存在,夜裡一般是不行軍的,否則士兵很容易走散。所以每天日落之前,還要把紮營,砍柴,吃飯的流程再走一遍。
這還是普通行軍,在滇西南這種山區,速度還要慢上一倍。
經過短暫休息,士兵們恢復了不少體力,大部隊繼續啟程。還好越過甘露寺之後,道路就由上山變成了下山,使得行程變得輕鬆了許多。
黃昏時分,天威營前鋒抵達龍川江驛,開始安營紮寨。由於沒有城牆保護,靳統武在龍川江兩岸,都佈置了防禦部隊和簡易工事,以保護跨江的鐵索吊橋。
這座鐵索吊橋長近百米,由鐵索固定在兩岸,再用木板鋪就而成。
靳統武告訴朱由榔,高黎貢山是一條非常狹長的山脈,南北長達四五百里,東西之間唯有一條可通行大軍的道路,東邊的入口是潞江渡,而西側的唯一的出口正是龍川江驛,所以龍川江驛的位置十分關鍵。
只要控制住這條橋,百萬大軍也不可能短時間逾越。
在龍川江驛,朱由榔還見到了李定國派來的使者和少量先頭部隊,這些先頭部隊是趕來提前建立防線的。
一個千總告訴朱由榔,李定國已經率主力渡過怒江,駐紮在潞江渡與吳三桂大軍隔江對峙,明天一早便會翻越高黎貢山,撤往騰越。
“幸好咱們提前趕到,”靳統武心有餘悸,如果晉王被吳三桂粘上,從潞江一路追擊到騰越,損失恐怕會非常慘重。
朱由榔很想派使者連夜返回,提醒李定國如果明天打算設伏的話,一定要注意防止叛徒洩露訊息。
可惜高黎貢山道路實在太過險峻,在這樣的寒冬深夜,沒有人可以安全地穿越——就算是成股的部隊也不行。
再說,叛徒到底是誰呢?朱由榔根本想不起這個叛徒的名字,也無法解釋如何能未卜先知,知道有人會叛變投敵。
“如果有無線電就好了,”朱由榔遺憾地想。
這夜他幾乎一夜未眠。
這兩日,他在腦海裡反覆推演了各種局勢變化。他幾乎可以確定,如果此戰失敗,唯有和李定國一起鑽進大山打游擊這一條路可走。
朱由榔自詡比不上李自成,更沒有幾百年後那位偉人的雄韜偉略,在滇西的野人山裡打游擊,幾乎就意味著死亡。
“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他摸了摸枕邊的佩劍,暗自下定決心,明日遇到任何困難,都不能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