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不必勞煩太子殿下

雲凡聞得“懸崖”二字，仿若春雷乍響，於料峭春寒中陡然驚醒。雖值陽春三月，桃花盛開，柳絮紛飛，然崖邊冷風猶如利刃，寒意穿透衣衫直透骨髓，令他不禁瑟瑟發抖。抬眼望向水如煙，只見其櫻唇微泛青紫，雙手顫抖不止，方悟其所言之寒並非虛言。

水如煙察覺雲凡身形微顫，眼中滿溢柔情關切，欲趨步上前扶持。豈料雲凡不動聲色地避開其援手，強振精神，內心深處立下決心：“決不能讓那黑凡再度乘虛而入，侵染吾身。”於是挺胸昂首，踏雪疾行。耳畔傳來身後水如煙步履艱難的聲音，回頭一瞥，果然見她咬牙忍痛，步履蹣跚地跟隨。

雲凡止步，面色凝重，關切詢問：“你雙腿可是受傷了？”水如煙並未即時回應，心中苦笑連連，這位看似寡言沉穩的太子實則心細如髮，自已此刻步履維艱，他又豈會視而不見？

雲凡越發憂慮，大步流星至水如煙身畔，一把抓起她的手腕，急切追問：“傷勢是否嚴重？”水如煙環顧四周，山巒疊翠，松濤聲聲，心中波瀾起伏，凝視眼前太子的面容，更加堅信，那潛藏在他身軀之內的邪靈絕非空穴來風。

“匪夷所思，同一肉身之內竟能承載兩種截然不同的意識。”水如煙細細打量雲凡的面容，心中感慨萬千，“黑凡雖無形無質，此言卻千真萬確。”

雲凡之言觸動了水如煙的記憶，想起先前與太子交談時，每逢觸及“虛假”一類話題，太子總會流露出異樣敏感，甚至要求她道歉。此刻回想，那些細微之處原來皆因黑凡之存在所致，黑凡對於自身真實性之任何質疑，皆抱有深深的抗拒。

水如煙步步深入：“如此說來，黑凡大人並非人類血肉之軀，更像是某種妖邪鬼魅的存在？”

雲凡聞言，眉頭緊鎖，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其確切身份，我亦不得而知。只記得水家遭遇滅門慘劇的那個夜晚，黑凡驟然出現，企圖奪舍我之肉身。幸而當時我勉強將其封印，只要堅持度過七七四十九個晝夜，便有望徹底驅逐。然而，這一切努力的背後…”

雲凡言語至此，忽地陷入沉默，眼神中閃過一抹無奈與哀愁：“唉，莊天師曾屢次警示我遠離於你，否則將有性命之虞。看來，這場劫難恐難逃矣。”他深知莊天師的預卜鮮有落空，而今日面臨的兩難境地，不僅關乎黑凡的威脅，更牽涉到水如煙的命數，二人命運交纏。

雲凡投以水如煙一眼深邃的目光，喉間的言語戛然而止，心中的那份掛念與掙扎昭然若揭。為了挽救水如煙的生命，他不惜冒險釋放被封印的黑凡，縱然深知此舉可能意味著永久失去消滅黑凡的機會，且從此他們兩人將共棲一體，再也無法分離。莊天師的告誡猶在耳邊迴盪，那是一句句關於離她遠去、方可安好的警言，但云凡毅然選擇了守護水如煙，即便付出代價也在所不惜。

水如煙側耳傾聽太子云凡言語間流露的複雜情緒，聰慧的她捕捉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猶豫，心中疑竇叢生——人的生死如何能任憑他人擺佈？對此，水如煙並未戳破，僅是默默行走在崎嶇山路上，思緒翻湧。

雲凡以半開玩笑卻又滿懷關愛的口吻問道：“我聽說你鍾情於那位神秘人，可曾識得他的廬山真面目？你這般純真的女子，令我不免為你擔憂。”

水如煙聽得臉頰微紅，卻毫不示弱地反駁：“事情並非如此簡單！”她仰望西斜的殘陽，適時提出建議：“天色漸晚，我們還是儘快上路吧。”

雲凡領悟其意，大步流星向前行進，同時注意到水如煙疲憊的步伐越發沉重。他旋即轉身，果斷地走到水如煙身邊，不容分說地彎下腰身：“讓我揹著你走。”

水如煙極力婉拒：“不必勞煩太子殿下。”

然而云凡心意已決，快速靠近水如煙，堅毅地蹲下，不由分說地背起了她，穩健地穿越林間小徑。“夜幕降臨之前我們必須加速趕路，莫非你願在此荒山野嶺中過夜？”雲凡雖語氣嚴肅，卻隱含著無盡的體貼。

水如煙倚靠在他清冷的背部，不禁低聲道：“太子殿下的體溫為何如此冰涼。”

雲凡平靜回應：“無需介懷。”

水如煙憂慮地補充：“體質單薄的人，在這種陰冷潮溼的環境中更容易招惹邪靈。”

“那麼黑凡的體溫是否正常？”雲凡直言不諱地詢問。

水如煙點了點頭，證實道：“的確，黑凡的體溫並無異常。”

“所以你對他產生好感，是因為他在這樣的雨後寒夜裡能夠予你暖意？”雲凡嘗試揣摩她的心緒。

水如煙的聲音隨風飄散：“也許那份暖意讓他與眾不同，但他也因此承受著煎熬。”

太子云凡聞言，腳下步伐稍有停頓，疑惑地追問：“煎熬？”

“每當我接近他，他彷彿承受著某種不適。”水如煙悄然揭示了這一秘密。

雲凡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也就是說，他之所以小心翼翼，是因為害怕你會感到疼痛？”

太子云凡苦笑一聲，自嘲道：“倒是個痴情而又無辜的角色。”

水如菸嘴角勾勒出一絲憐憫的微笑，講述道：“儘管痛苦，他始終在堅韌地忍耐著。”

“這份忍耐，究竟是為了能與你短暫的肌膚相親，亦或是你們之間有了更深的情感交融？”雲凡丟擲的問題似有意似無意，像是一把無形的劍刺入微妙的心絃。

水如煙聽罷輕輕一笑，沒有正面回應，只是陶醉在這微妙的氛圍裡，享受這片刻的寧靜。

“夕陽垂暮，時不待人。”水如煙提醒著，話語間透出一絲無可奈何。

“你尚在我揹負之上，竟還有心思催促行程？”雲凡玩笑般地責備。

水如煙歉疚地笑了笑：“抱歉，是我失言了。”

就這樣，兩人在夕陽餘暉的映照下，一問一答，一步一步向著未知的前方邁進。

兩人在夕陽餘暉中，身影漸漸拉長，儘管交談間充滿曲折，卻也飽含了情感的細膩交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