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令下去！”
上首的血月志勇重新緩緩抬起頭，聲音低沉而冰冷。
“一旦柴長老與雲垂人完成交接，族中所有能出售的貨物全部出手，一件不留。”
說完，他又垂下眼簾，眼中更是閃過濃濃的陰鬱。
“族長……”眾長老不由愕然。
俗話說破船還有三斤釘，更何況是草原三大部族之一的血月？
草原連年征戰，商路斷絕。
血月手中這批貨物囤積已久，價值不菲。若倉促出手，定會被精明的雲垂商人趁機壓價，到時候就虧大了。
“執行命令！”
血月志勇下完命令，不再多言，直接閉目養神。
但在心底，卻是暗自嘆息。
草原上自西向東分佈著王庭、安吉爾和血月三大勢力。
血月部族因地理位置最靠近雲垂帝國，歷來都是東征的先鋒。
特別是最近一次東征，甚至連血月志勇父子倆都親自帶兵上陣，可見其決心之大，幾乎押上了全族命運。
這樣的征戰，如果勝利了，那還好說；一旦失敗，其反噬之重也可想而知。
原本三大勢力就實力有差，要不然安吉爾和血月也不會聽命於王庭。
但經過定西郡數年征戰，如今強弱更是明瞭。
王庭出力不出力，實力得以儲存；只派出副族長的安吉爾次之，而傾巢而出的血月已經淪為最弱的一方。
甚至明眼人一看就明白，如今血月的實力已遠遠不如其他兩部族。
若非事後血月志勇讓兒子“失蹤”，用哀兵之計，加上地利優勢，恐怕連安吉爾副族長康安勝都難以擊敗。
然而消滅康安勝後，血月志勇還沒來得及高興就反應過來。
他們這是給安文康做了嫁衣。
不僅幫其剷除異己，掌握了安吉爾全部權力，還丟失了不少自家的草場。
可謂損失慘重，賠了夫人又折兵。
如今兩族戰況與其說是膠著，倒不如說是血月在苦苦支撐。
若再不另尋出路，滅族之禍恐怕就在眼前，到時候手上的東西再多又有什麼用？
這時，血月鷹翔站了起來。
“父親，各位長老，如今族中危急，物資匱乏，個人覺得除對拓展外貿易外，更需族人們自力更生。”
眾人紛紛點頭附和。
“少族長所言極是。”
“沒錯，求人不如求已。”
“雲垂人狡猾，確實不能全指望他們。”
“少族長，當務之急是解決族人的衣食住行，否則族中容易人心渙散。另外防護力量也需增強，大量兵器甲冑需要修補……”
提到兵器，眾人不約而同望向牆上的地圖。
定居點東南方向二百里處，畫著一個醒目的紅圈標記。
那裡表面上是個養滿牛羊的牧場，實則是他們為數不多的露天鐵礦。
這也是血月除水源外在此定居的另外一個原因。
說到鐵礦，主持礦廠的鐵長老站了出來。
“族長，屬下一直盯著礦場，不敢怠慢；礦上工人也在努力採礦，日夜不斷，只不過……”
說到這，他面露難色，直到連血月志勇不悅的目光都投過來時，才繼續說下去。
“族長恕罪，眾所周知，我族世代遊牧，不善此道。雖然曾派人向雲垂、波斯學習過開採和冶金技術，但不幸的是產量和質量始終不佳。”
“另外，更棘手的是冶煉燃料短缺。”
此言一出，帳內所有人都沉默不語。
生鐵冶煉，需要大量煤炭或木材。
遺憾的是草原上的煤炭就和鐵礦一樣稀缺難尋，甚至就連雲垂帝國隨處可見的木頭也屈指可數。
唉。
一堆人搖頭嘆氣。
不是鐵長老不努力，實在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哼。
血月志勇又是一聲冷哼。
像是辯解也像是堅持。
“這正是我們誓死東征的原因！”
雲垂人口眾多，土地肥沃，物產豐饒。
若能佔據，子孫後代便有取之不盡用之不歇的資源，不必像現在這般，要什麼沒什麼，只能扣扣搜搜地過日子。
眾長老精神一振，異口同聲道：“族長英明！”
然而殘酷的現實很快又讓他們皺起了眉頭。
呵呵。
這邊的血月鷹翔一聲輕笑。
“父親，各位長老，與其在此空想，不如趕緊行動。我建議立即派遣工兵勘察草原，翻遍每一處草根，尋找新的礦源，鐵礦也好，煤礦也罷，只要能找到就行。”
有人出聲，“不歸荒漠也去？”
“去，”血月鷹翔重重點頭，“而且必須去！”
以前只要聽到這地名，所有人要麼心生寒意要麼不屑一顧。
然而上次他們北上攔截西歸的康安勝，才發現那裡也是一片遼闊的草場。
相比他們定居點周邊，的確是荒蕪了點，但並非什麼人間煉獄。
說不準會有礦脈什麼的。
“另外，”他抬頭朝東方望去，“雲垂禁鐵但從來不禁木，或許可以他們手中買些木材。”
血月志勇眉頭一挑：“鷹翔說得對。此外，讓族人繼續擴大牲畜養殖。”
眾所周知，畜生的幹糞在草原上也是種上好燃料。
若實在找不到其他燃料，幹糞多少也能派上用場。
眾人一驚，面面相覷，然而他們不敢出聲，只得將目光投向血月鷹翔。
草原之鷹得不得再次站出來。
“父親，”他語氣委婉，“兒子覺得族中牛羊數量已足夠，再隨意擴畜恐非良策。是不是該重新考慮？”
如今草原氣候異常，高溫少雨。
站在草原上舉目四望，目之所至，一片枯萎。
養多了牛羊，不僅要消耗大量的水資源，而且容易過度放牧，原本就難恢復的草場更是不堪重荷。
雖說牛羊可以移轉，這裡的草啃光了，大不了換個草場。
但如今草原上狼煙四起，烽火連天。
放牧的牛羊一旦遠離各定居點，周邊的防護力量必定會削弱，極容易成為敵人的目標。
到時候他們好不容易養大的畜生，不僅沒派上用場，恐怕還會成為其他人的盤中餐。
哈哈。
血月志勇大笑。
“你們怕什麼。”
他們如今最大的敵人安吉爾，但只要將二皇子的訊息放出，安文康那邊很快就會自顧不暇。
至於其他中小部族，早些年就被他們收攏的收攏，消滅的消滅了，或許還有那麼一兩支在草原某處苟延殘喘，但絕對不敢碰他們血月的牛羊。
無所謂了。
長老們耳語一番，見族長心意已決，只得領命。
很快，無數小隊從定居點出發，四散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