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車禍和前年626連續謀殺案緊密關聯，2017年6月26日，是這起連續謀殺案的偵破時間。
當時富洲市有一名女孩失蹤，擔任刑警隊長的柯孑帶著陳奇一路追尋線索到了烏夏。
他們破獲了案件，兇手是一名面板科醫生，住在一幢別墅內，專門殺害年輕女性，殺人之後，用屍體餵養一條被他困在地下室的巨蟒，不留痕跡。當時還有一個叫陳昇的年輕作家，為了找到失蹤的前女友來到了烏夏。等到柯孑、老黃一干刑警破門而入的時候，兇手已經被陳昇殺死，兩人同時被巨蟒吞噬。警方是透過丟落在一旁的攝像機畫面才得以還原事件全貌。而那條巨蟒，也在吞噬兩人之後，逃出別墅，在因為颱風而帶來的暴雨之中進入後山的森林，至今沒有蹤跡。
同一天，柯孑和路凡的兒子柯崖在白沙灘跳海自盡。在他死前，給柯孑、路凡都打了電話，可是，路凡當時在解剖，手機靜音，柯孑當時正在案發現場，手機靜音，這雙父母都沒有接到電話。也是在這個事件之後，柯孑改了辦案時關機和靜音的習慣，之後都是把手機調成振動模式。
當晚，就在柯孑開車帶著老黃、陳奇回警局的時候發生了車禍。
當時，副駕駛的陳奇替她接了路凡的電話，陳奇愣了好一會兒才告訴柯孑，“柯崖死了。”就在此時，一輛灰色比亞迪突然朝著柯孑的SUV直衝過來，她緊急避讓，那部車刮擦到頭燈，從旁邊衝了出去直接撞到了路旁的一條蟒蛇大理石雕塑。
車上有兩個人，駕駛員是車主，叫陶毅，副駕駛是吳芳芳。
柯孑、老黃、陳奇馬上下車救人，儘管當時情況緊急，他們還是深深地記住了吳芳芳的樣貌——她的右臉上有一塊直徑達10厘米的不規則的圓形黑痣。所以，一看到楊高貼上的照片，三人都想起了這起車禍。
“車禍？什麼車禍？”楊高不明所以。
老黃向他簡單介紹了情況。
“我有一點補充，吳芳芳和鄭曉霞、林笑笑、王寶寶是同班同學，還有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叫白心然，和吳芳芳關係緊密。這個白心然是死於火災，這個回頭還得再仔細查一下。”柯孑看向老黃，“對了黃隊，那起車禍後來怎麼樣？”因為車禍之後，柯孑就立即趕回富洲處理兒子的後事，就記得好像收過一筆賠款，其他的幾乎沒有印象了。
“對方全責嘛，除了司機和……這個吳芳芳，沒有人受傷，我記得好像……司機的傷挺嚴重的，好像是疲勞駕駛吧，那個女性，好像就是輕傷。”老黃也記不清了，車禍之後他的注意力也都在626案件的收尾上。
“這樣……行，這個暫時先擱置，楊高你繼續……”
“嗯好，我讓D市的同事幫我重新調查了一下，發現林森到達D市之後，曾經到D市師範大學物色女主播，而，這個吳芳芳，當時就在那裡讀研究生。她的一名同學，參加了林森的面試。所以，推測，林森之所以能夠順利進入吳明的別墅，如果不是吳明自己給他開的門，那就和這個吳芳芳有關係。”
“吳明自己不太可能給仇人開門啊……”陳奇給楊高遞了一支菸。
“林森威脅吳芳芳得到了地址和密碼？”林一夏猜測。
“可是，除非當時吳芳芳被林森綁架，同時帶著她回到了她父親吳明所在的別墅……”老黃說道。
“沒有的，吳芳芳並沒有被綁架，不過這個案子也確實是她報的警。”
“她不在學校嗎？”
“在的，但是剛好那天她回家了。”
“等下，吳芳芳和吳明的關係怎麼樣？吳明的妻子呢？”
“柯隊，關於吳明妻子情況，我在查肖光添的時候掌握了一些線索。”陳奇點菸，站了起來，“肖光添，我深入調查之後，發現他和他所指認的這個吳明之間的關聯。吳芳芳媽媽，叫肖阿妹，和肖光添是同村的，青梅竹馬，但是，後來肖阿妹被她的父母嫁給了隔壁村的吳明。當時，吳明靠賭博贏的錢，佯裝成一個做生意的老闆，取得了肖阿妹父母的信任，他們就毀掉了和肖光添之前就定下的婚約，拆散了這對情侶。”
“所以吳明是肖光添的情敵？”
“可能，不僅如此，肖阿妹是四年前死的。火災，當時一家小飯館發生煤氣罐爆炸事故，現場的大火燒死了兩個人，一名是飯店廚師，另一名就是肖阿妹。他們一家子當時都在那裡吃飯。”
“所以肖光添認為是吳明殺了肖阿妹？”
“事實是怎麼樣的，現在已經無法知曉，根據查到的線索，吳明確實在發生火災的前兩年就開始給肖阿妹買意外傷害保險，肖阿妹的死亡，讓他得到了一筆不小的賠償金，當然，後來都被他賭掉了。”
“這麼說，買保險的時候，吳明可能就已經開始計劃殺妻了？而那次火災正好成全了他？”林一夏倒吸一口涼氣。
“這麼說，如果肖光添會認為吳明殺了肖阿妹，那麼吳芳芳也可能認為自己父親是害死母親的兇手？她恨吳明？”柯孑猜想。
“而，林森被打暈的那天，吳芳芳可能就在現場，她能夠認出林森。那麼，兩年前，她可能透過參加主播面試的同學見到了本來就對吳明懷恨在心的林森，並且借他的手，殺了吳明？”話剛剛說出口，林一夏自己都被自己的設想嚇了一跳。
“楊高，吳芳芳報警那天，叫救護車了嗎？”柯孑掐了煙。
“沒有。”楊高的這個回答讓在場的人都沉默了，他們意識到林一夏剛剛說的話，很可能不僅僅只是毫無根據的猜想。
“如果是我，回家看到我媽媽滿身是血倒在地上，我第一反應應該是叫救護車啊……”林一夏輕聲說著，打破了沉默。
“那麼，肖光添知道吳明已經死亡了嗎？”陳奇問道。
“這個不確定，但是從他的說話的方式、語氣、表情，確實能夠感受到他對吳明的深深惡意……可是，那就不可能是吳明指使肖光添盜屍的，即便當時吳明還活著，肖光添也不可能聽他的話啊……”老黃想起了肖光添當時的激動情緒，雖然僱傭他的不可能是吳明，但是他說話時腦海中浮現的一定是吳明的臉。
“還有一個疑點，我沒有查到這個肖光添賭博輸錢的任何線索。根據我找到和肖光添有關的人都說他就是一個嗜茶的人，不沾賭，不亂花錢……再次提審他他卻一個字都不說了，和之前的滔滔不絕截然相反……”
“那是什麼人指使肖光添盜屍的呢？這個人肯定和這一系列的謀殺案有重大關係……”林一夏抱著水杯，“難道……是吳芳芳？”
2
5月11日，烏縣交警大隊，陰。
“柯隊，你好。”說話的交警大隊的副隊長周揚。
“誒，你好，您還記得這起事故嗎？”柯孑遞煙。
“時間確實過去得有點久了……”周揚點菸，“這個司機叫陶毅，我們最終認定的結果是疲勞駕駛引發的交通事故。”
“疲勞駕駛？”
“對，駕駛員在昏迷一週之後，自己承認車禍前一天晚上沒有睡覺，他患有很嚴重的心理疾病，抑鬱症，焦慮症，都有確診證明。”周揚把一份事故檔案遞給柯孑。
柯孑想到了兒子柯崖。
“司機和副駕駛的那個女人是什麼關係？”
“朋友關係，說是當時他們要一起去富洲的海邊散心。”
柯孑翻了一下記錄，沒有發現什麼線索。林一夏接過報告也看了起來。
“周隊，依您的意見，這起事故有什麼疑點嗎？”
“唉……”周隊嘆了一口氣，“這個不好說，要說有，也有，說沒有也沒有……”
“您詳細說說？”
“疲勞駕駛引發車禍是挺常見的，就是比較奇怪的一點，一般疲勞駕駛都是注意力不集中，或者直接睡著，導致沒有看到來車，來不及躲避，或者沒有注意前車，保持車速發生追尾，或者方向盤失去控制，發生碰撞，衝到路旁之類的，可是，根據事故現場的車輪痕跡，這部比亞迪，在和你的車發生刮擦之前，有過加速的動作。”
“加速？”
“對，一個疲勞駕駛的司機，突然加速，這個是不太常見的。”
“您是說這個車是故意撞向我的？”
“倒不是這個意思，就是你問有沒有奇怪的地方嘛，這個是唯一太對勁的地方。當然，現在我已經不這麼覺得了，但是當年，我見到那個司機的時候，產生過一個奇怪的想法。”
“什麼想法？”
“他是一個……看起來特別膽小的人，神經非常敏感，一點點風吹草動，都可能讓他嚇一跳。然後，是他的眼神，就是那種對這個世界毫無眷戀的眼神，我就情不自禁地把那個加速的動作和自殺聯絡到了一起。”
“自殺？你是說他當時是想要自殺，所以踩了油門？”
“對，但是……沒有任何依據，純粹是一種感覺。當然，其實也沒什麼。如果說因為司機過於疲勞，加上當時服用了抑鬱相關的藥物，導致警覺性下降，困頓之中誤踩了油門也是說得通的。事實上，我們的報告最後就是以這個作為結論的，司機的自述雖然說得不是非常清晰，但也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主要這個情況也沒有那麼嚴重，剮蹭了你的車，撞壞一個劣質雕塑，副駕駛的乘客只是輕傷，駕駛員倒是昏迷了一個禮拜，不過之後檢查也沒有大礙，基本就是扣分罰款賠償，沒什麼特別的。”
“難道這起車禍只是意外？是我想多了？”走到車邊柯孑點了一支菸。
“柯隊，我有個想法，比較大膽……”林一夏似乎有點不好意思。
“你說。”
“我看楊警官的調查裡顯示這個吳芳芳大學本科和研究生都是心理學專業。”
“嗯，怎麼了？”
“有沒有可能……她催眠了陶毅，讓他踩了油門？”
“催眠？”
“嘿嘿，我看好多推理小說都那麼寫來著，你看啊，陶毅有心理疾病，吳芳芳又是心理學專業的，她應該很容易抓住陶毅的心理弱點。”
“你是說她要殺了陶毅？或者她要和陶毅一起死？”柯孑掐了煙，“可是，這個東西，可能發生嗎？還有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動機是什麼？”說著柯孑掐掉煙，開門上車。
“嘿嘿，我就隨便一說。”林一夏也走到副駕駛那邊。
剛才過來交警隊的時候柯孑和林一夏是分開過來的，林一夏從副駕駛上車的時候看到了堆在座椅上的幾本書。
“誒，柯隊，這是什麼書？”
“蒲寧的書，詩集小說什麼的。”
“蒲寧？蒲寧是誰？”
“一個俄國作家，你還記得黃隊查到的那個微博賬號嗎？”
“嗯記得，一個奇怪的名字。”
“是的，我也看不明白，那天就問了粒粒，後來她把那個名字拆成兩半，分開搜尋之後，發現其中一半就是這個蒲寧的俄文名字。她就給我買了他寫的幾本書。雖然不知道對案情有沒有幫助，但是這麼怪異的名字不會空穴來風，所有最近幾天有空的時候我就看看。”
“破案還要看書，又學到一點。”林一夏說著也隨手翻起書來，“那咱們下一步去哪裡？”
“啊，去找黃隊，看看白心然的那個火災調查得怎麼樣了。”柯孑正要開車，突然又停下動作，“等等。”
她給和路凡相熟的一個前輩打了電話，此人是警校心理學方面的專家。
在柯孑簡單介紹了陶毅和吳芳芳的情況之後，對方說，“如果你問我有沒有這種可能，我會說有。而事實是什麼，則需要你自己去調查。
“催眠沒有那麼神秘，也沒有那麼大的力量。影視劇或者小說中的催眠大都經過誇張的處理……不過你說的這個情況，是催眠可以做到的。
“這個司機如果本身是受到抑鬱症焦慮症的困擾，同時又睡眠不足，他的精神狀態是處於恍惚之中的，而這種恍惚其實就是進入了催眠的狀態。在這個狀態下，大腦是空的，暈乎的，會更加容易聽從他人的指示而不自知。
“比如你辦案，忙得幾天幾夜沒有休息，手裡拿著一份檔案楞在原地，腦袋昏昏沉沉的，這個時候一個人過來輕輕跟你說，‘檔案給我’，你可能想都沒想就給他了，事後也不記得檔案哪裡去了。
“而你說的這個司機，如果是正處於這樣一種狀態之中，這個時候旁邊有個人跟他說，‘我們開快一點吧’，他可能直接就加速了。
“可能性，我可以告訴你是存在的，但是真相，要你自己去找。”
“是有催眠的可能的。”掛了電話之後，柯孑對林一夏說，“但也可能只是一場意外……問題是，陶毅和吳芳芳，他們是什麼關係？只是像楊隊說的朋友關係嗎？”
“我們目前的調查裡沒有什麼線索是和陶毅有關的。”
“先不管了，去找黃隊。”柯孑再次啟動了車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