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正式開發吉婆島已經過去了一百多天,如今這裡——或者稱呼這裡為紅龍港——已經初具規模:除了當初修建的那個木製棧橋之外,還用海南運來的花崗岩修建了一個堅固的碼頭。以這裡為中心,沿著附近的平地,各式各樣的建築向島的內陸延伸了過去。
在兵營的鐵絲網圍牆裡,有一排帶玻璃窗的木製高腳屋,這裡是幾位元老在島上的住宅兼辦公室:如今這裡的條件要比剛登島那會兒好上不少,除了姜醉帶著自己的女保鏢,獨孤求婚帶著自己的一個老婆,吳曠明和其他此時正在島上的元老也都把他們的秘書——主要是俗稱女僕的生活秘書——接到了島上。
自從幾個月前,紅龍港運回海南第一船蝙蝠糞和幾根長度超過20米可以做桅杆的白格木材之後,島上的元老就陸陸續續的多了起來:有些人是來這裡公幹,而有些人則純粹是過來旅遊度假的——吉婆島儘管還是紅區,但這裡在舊時空就是世界頂級的旅遊目的地之一,不管是景色還是風水都是絕佳的所在,無愧於“天下奇觀”四個字。
不過此時只能看到女人們在這裡往來忙碌,島上的元老和歸化民幹部們此時正在獨孤求婚的司令部裡,守著一個巨大的沙盤開會。
儘管島上級別最高的是吳曠明,但他此來是客,跟其他幾個元老只是列席會議。主持會議的是紅河公司總經理獨孤求婚,他首先詢問的是島上的蝙蝠糞的情況。
農林省當初收到第一船蝙蝠糞之後,把樣本送去了實驗室化驗:由於發現蝙蝠糞的洞穴比較乾燥,糞便裡可溶解成分流失較少,經過化驗,幾份樣本中含有 8-16% 的氮、2-3% 的鉀和 8-12% 的磷——大致上與記載中諾魯的鳥糞相當,遠好於東沙群島開採的鳥糞石,是一種絕佳的肥料。由於含氮量不低,這些蝙蝠糞也可以直接用於熬硝:姜醉他們目前掌握的這個洞穴裡,大致有2000-3000噸蝙蝠糞——全部用於熬硝則保守估計可以獲得200噸以上的硝鹽和幾十噸極為寶貴的鉀鹽:廣東戰事吃緊,這些蝙蝠糞可以派上大用場。
農林省對這批貨甚為滿意——農相吳南海當即指示天地會與紅河公司簽署了供貨協議:只不過並不是現金結算,而是採用以物易物的方式。紅河公司目前什麼都缺,這種方式倒是很替他們著想。另外,得到訊息的陸軍,也十分慷慨的送了兩份大禮:其中一份是2000多套舊軍服——大部分都打著補丁不說,甚至還有沒洗乾淨的汗漬甚至是血跡。但紅河公司並不挑剔,一概照單全收——島上工人的工作服消耗還是挺大的。
另外一份禮物則頗有分量:陸軍參謀部一紙調令把駐紮在儋州的國民軍拔刀隊一個300人的大連,以“保護硝石礦”的名義調動到了紅龍港駐紮,替換了原本島上的100儋州民兵——正常來說國民軍是沒有專業炮兵編制的,但是這個連給配了兩門12磅炮。這個大連上島以後實際上就歸獨孤求婚指揮了:如果算上紅河公司陸續從退伍兵和民間招募的人手,那麼獨孤求婚現在手頭有600多人槍,四挺打字機、8門各色大炮,一個只有30人的不滿編騎兵中隊——稱得上兵強馬壯。獨孤求婚十分的滿意,他對幾個月後登陸並守住海吉島信心十足。
“報告,我們現在每天可以開採二十噸蝙蝠糞石,”站起來的是個穿著天地會制服的年輕幹部,“只不過,按照現有進度開採,到年底的時候,這裡的蝙蝠糞石就要枯竭了。”
“那就減少產量,”獨孤求婚聽罷想了想,陸軍看中的是那個洞穴裡的硝鹽,如果早早的枯竭了,那一個大連的國民軍說不定就會調走,“海南要的是裡面的硝鹽,洞內的岩石和沙土裡應該也有——你安排一下生產計劃,把糞石的開採數量降低到每天五噸,每天再設法開採一些含硝沙石:總之,儘量延長這個礦的生命週期。”
“是!”
“島上的乳香也是你負責——坐著說話就可以,”獨孤求婚看那個幹部又要站起來,做了個手勢讓他坐著說,“這批樹的情況怎麼樣了?”
“到目前為止,我們已經發現了200多株乳香樹,都是成樹,但要到每年的秋冬季節才能收穫一批乳香,現在每天都會有專人巡視照料它們。”這個幹部接著補充道,“我們現在正在臨高的指導下,人工培育乳香樹——我們發現了一些樹苗,已經把它們移植到了向陽且乾燥的沙土地上。”
“嗯,很好,”獨孤求婚點點頭,“咱們澳宋還從來沒有成功的人工培育過乳香,不管是成功還是失敗,你和你的人一定要做好記錄。”
見這個幹部給了肯定的答覆,獨孤求婚轉頭看向了李武——此時李武也已經率隊進駐了紅龍港:之前幾個月他一直在白龍尾島組織訓練。儘管他還年輕,但是這些年的耳濡目染使得他處事頗為老成謹慎。他以及他那幾個芳草地出身的同學和幾個伏波軍退伍老士官組成的班子,幾個月下來不僅在白龍尾島上沒鬧出什麼亂子來,還把訓練搞得有聲有色——獨孤求婚和姜醉抽空去島上看過:姜醉倒沒有說什麼,獨孤求婚則表示只要將來在海吉島站住了腳,他立刻就打報告讓李武做自己的參謀長。
李武上島之後卸下了身上負責組織訓練的擔子——現在這件事由獨孤求婚負責——李武要為將來的海吉島要塞挑選並囤積建材。
儘管磚瓦、花崗岩和水泥都要從儋州運來,但是木材、石灰石和沙子則可以在吉婆島就地取材——農林省幫助紅河公司在工業部門那裡搞了一批硝銨炸藥,李武他們之前在徵募人員的時候,也有意蒐集了一批石匠:其實就是在符有地那服過刑打過石頭的人——在海南島上有案底的人很難再找到好工作,來島上做工算是個不錯的出路。
採石是一件既辛苦又伴隨著各種危險的行當:採石場就在紅龍港碼頭東側不遠的一處小山包腳下。最近一段時間島上趁著夜間進行了幾次大規模的爆破,現在有2-300人正在這裡從事採石的工作。儘管姜醉和獨孤求婚一開始擔心爆破會吸引到十幾公里外的越南人的注意,但實際上此時越南人自己繪製的地圖根本不包括下龍灣內的這些島嶼——他們似乎並不認為這些“無人”島嶼屬於自己的領土,又或者把爆炸聲當成了雷鳴,根本沒有派人來檢視。
採石場的工人大部分乾的都是苦力的活,他們揹著揹簍收集碎石,然後把它們運到停在距離採石場不遠處的舢板上——也有部分幹技術活的石匠,他們主要負責處理大塊的石材。他們日常的主要工作是用平頭的鑿子,從大塊的石材上敲下一塊塊枕頭大小的石料——這些是未來修建海吉島要塞的重要建材。有部分顏色和紋理比較美觀的大料,石匠們則會先在上面打一排孔,然後向孔內打入專用的鋼釺。隨著石匠們用鐵錘不斷地敲擊鋼釺,石料會被鋼釺撐裂,此時再用撬棍一頂,就能分割得到一塊規整的石材——一般來說石材不會超過一米見方,重量在2-3噸之間。工人們會用一座座臨時搭建的人力起重機把它們吊裝到四輪載重牛車上,然後由牛車沿著軌道運送到碼頭附近——是的,島上現在還有一段幾百米長的木製包鐵軌道。
工業部門開出來的重鈣石灰石採購價比較低,從這裡開採再運往海南幾乎無利可圖,因此工人們採集的碎石大多在吉婆島就地燒製石灰,用以修建房屋——這裡距離鴻基並不遠,各種補給中煤炭是最廉價的。
但是前面提到的大塊石灰石不一樣:越南產的石灰石以質地潔白花紋美觀大方著稱——海南島上有紅色或黑色的花崗岩,但是白色石灰岩較少,僅有的幾個礦也被冶金部門視為禁臠。於是這些開採自吉婆島的大塊石灰石料會運到臨高的加工廠,切割打磨成各種尺寸的高檔大理石板材乃至於水槽之類的潔具——由於目前臨高的房地產蓬勃發展,對這種高檔建材的需求十分旺盛。
“我聽說……昨天採石場死了人?”獨孤求婚一邊說一邊拿起缸子來喝了一杯茶,說完,把搪瓷缸子在桌子上頓了頓,“怎麼搞的?”
開發吉婆島這樣一個熱帶島嶼的代價是高昂的,儘管有著三亞、鴻基和臺灣的經驗,但島上還是難以避免的有各種傷亡事件發生:從疾病到各種事故,不一而足。島上的工人既有抓來的越南漁民,也有廣東福建籍移民,還有少部分在海南島上混不下去,跑來這邊碰運氣的:幾個月下來前後大概有一千多人來到島上做工,但是這些人目前還活著的——算上缺胳膊少腿的——只有800來人了。
如果是事故造成的傷亡,獨孤求婚才懶得過問:但昨天是一夥福建籍和一夥廣東籍的工人,為了搶奪一個作業區而打了起來。傷殘的不算,光死了的就有7個人——廣東人仗著人多勢眾加之下手又黑,打了個5比2。
事件的詳細經過和後續的整改方案已經整理成報告送到了獨孤求婚的案頭,他早就已經看過了:李武作為軍校出身的高材生,並沒有參加幹部培訓班的政務培訓。軍營相對來說總歸是單純一些,李武還算應付得來——但地方上的事可就複雜多了。在大大的申斥了李武一通,並按照軍管辦法簽署了帶頭鬧事和行兇的幾人的死刑命令之後,獨孤求婚解散了當天的例會。
散會之後,見其他的元老和幹部都陸續離開了會議室,獨孤求婚嘆了口氣,對姜醉說道:“人多就是麻煩呀!要是就咱們倆在島上,其實鬧事這些人不至於上絞架。”
“哦?你打算學戚繼光,招這些礦工當兵?”
“未嘗不可嘛!”獨孤求婚咂了咂嘴,“先不說那些,咱們現在島上連兵帶民小2000人了,要不跟海南那邊商量一下,升格成鎮?最好再派幾個正經的管理型幹部過來,我可不想讓這些地方上雞毛蒜皮的事消磨我的參謀長的銳氣。”
僅靠開採蝙蝠糞和大理石甚至不能保證島上的收支平衡——紅河公司給島上的工人開的工資頗高:除了根據衛生部門制定的營養標準供應島上人員一日三餐、主副食品之外,還給他們提供住所和衣物。並且,根據三亞、鴻基和臺灣的經驗,公司合理的制定了每人每天的最低工作量,在此基礎上哪怕是這裡的苦力每人每天都可以獲得1毛錢(也就是每月三兩白銀)甚至更多的工資——這遠比臨高的工人工資高。
至於島上的國民軍,除了原本的軍餉每月兩元和日常供應之外,紅河公司還給他們每月發放一塊錢的補貼——跟紅河公司的那批僱傭兵一樣——這樣他們每個月的收入就提高到了3塊錢。
在訓練的間隙,獨孤求婚也會組織士兵們搞共建——受澳宋“勞動光榮”宣傳的影響,哪怕是出身落魄武士的拔刀隊士兵,也會參與到共建活動中來。主要原因有兩個:首先,在澳宋元老們也會裝模作樣的參與到勞動中來,武士們在元老面前哪裡有擺譜的資格;當然,也可能是第二個原因更加重要一些——到了共建日,士兵們可以喝到平日雙份(也就是600毫升)的啤酒,還是冰鎮的。
農林省最終把規劃中的水產加工廠選址在了吉婆島的紅龍港:這裡將是未來的下龍灣及海防特別市的水產加工中心。只是到目前為止,這裡只是修建了一個還沒有安裝任何製冷裝置的冷庫,並圈了一大片空地留作日後建設加工車間——但一個沒有裝置的冷庫也依然被合理的利用了起來。這裡儲存著儋州運來的冰塊和各種補給品,還有當地捕撈的各種魚獲。
儘管吉婆島上的氣溫很少超過30度,但由於這裡屬於熱帶季風氣候,進入雨季之後每天下午會按時下幾個小時的大雨,導致島上大體上還是比較悶熱:這就使紅河公司有了推動工資回收計劃的可能——島上的供應社出售包括煙、酒、副食品和各種小百貨,價格都不便宜。
一般在人們的刻板印象中,南方人今朝有酒今朝醉但北方人則相對更為重視儲蓄——但在吉婆島上卻並不是這樣,不管是原籍廣東、福建還是來自更遙遠北方的工人,每天領了工錢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買菸買酒,然後去食堂胡吃海塞或者找一個妓女瀟灑一番:無他,不管是進入雨林伐木還是在採石場做工,在大家看來橫豎都是九死一生的活計——要是哪天一不小心死了,留著錢又有什麼用呢?
在澳宋,皮肉生意是合法的:所以島上有妓女一點都不奇怪——只不過國民軍士兵和紅河公司的僱傭兵是禁止嫖娼的。獨孤求婚每兩個月會給士兵們放一週的假,讓他們可以跟著補給船回一趟海南:至於他們回去之後都幹什麼了,獨孤求婚就管不著,也懶得管了——自然有海南島上隨處可見的白帽子修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