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遮很瞭解黎青魚。

或者說,黎青魚每次故意透露她操蛋的真性情的時候,林暮遮都接收到了這個訊號,並且認真琢磨過。

所以黎青魚這麼一跪,一抬頭,他就瞬間看懂了她的防備和譏諷。

雖然進正殿能夠得到更多資訊,但林暮遮還是掀起了衣襬,順著黎青魚的心意跪下了。

他這人氣質好,跪下的時候就像是仙俠古偶劇裡的神官仙君,充滿了氛圍感。

黎青魚見他跪得漂亮又利索,心情略好,對他眉眼彎彎地笑了笑。

林暮遮肅著臉:“太子病重,莫笑。”

黎青魚瞬間面無表情。

正殿裡鬧得厲害,宮女太監們被拖進去又拖出來,或是屍體,或是拖出來刑訊拷打。

打板子的時候,血都飛濺到了黎青魚臉上。

黎青魚抬手擦去眼角的血跡,心裡琢磨著這次會被牽連到什麼地步,才能讓林暮遮滿意。

林暮遮忽然站起來,走到了濺血的那邊,重新跪下。

黎青魚歪頭看他。鱉孫,又想幹嘛?

林暮遮淡淡道:“往後進宮,本王會挑日子。”

黎青魚眯眼。

林暮遮沉聲道:“無論發生何事,本王都會解決,保你。”

黎青魚這才確定,他是真的在跟她解釋——太子毒發的時間湊巧碰上她進宮,並非他對她的算計。

她拿手指勾勾他衣角。

林暮遮看向她。

兩人眼神對視了好一會兒。

黎青魚點點頭:“懂了,我會隨機應變的。”

林暮遮轉頭看了她一眼,神色平靜地看向太子寢宮,目光深不見底。

他絕不會拿黎青魚冒險,可毒發的時機實在是蹊蹺,倘若真有人要算計這大胖丫頭……

不管是誰,他必叫它不死也掉層皮!

短短小半個時辰,大殿裡已經拖出來五具屍體。

林暮遮道:“快出結果了。”

他說完這話沒多久,慶元帝就派人叫他們進去。

黎青魚儘量降低存在感,可她才剛站穩,就見一個十指鮮血的宮女盯著她,眼神怨毒。

黎青魚覺得那女孩兒有些眼熟,卻又一時間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就在這時,慶元帝叫了她的名字:“青魚,這丫頭說,是你怨恨太子欺辱老三,所以指使的她給太子下毒。”

黎青魚懵逼:“我?我都不認識她!”

不對。

等等。

這玩意兒怎麼越看越眼熟?

她遍尋記憶,終於有一張臉跟眼前這宮女對上了號。

原身庶妹黎青狸的貼身丫鬟,春寒。

黎青魚頓覺不妙。

原主與她那庶妹關係複雜,可以說有生死之仇。

黎家父子戰死沙場之後,慶元帝只拿原主當吉祥物,卻沒提黎青狸,是因為黎青狸的生母。

黎青狸的生母出身青樓,是在黎青魚母親懷孕不足三月的時候,買通黎塘好友,給黎塘下藥才懷了孕。

那女子並非清倌人,跟黎塘睡之前恩客不斷,她堅稱黎青狸是黎塘的孩子,還因為生黎青狸難產而死。

因黎青狸是女孩兒,放在青樓下場悽慘,黎塘雖然將她帶回,卻因為妻子因下藥之事難產而死,對她從不待見。

原主聽下人嚼舌根之後,對黎青狸恨之入骨,幾次險些打死她,還是黎塘將黎青狸扔到了鄉下,才保住了她的命。

仔細算算,原主和黎青狸十歲分別至今,已經有六年沒見了。

要不是黎青魚習慣用骨相去辨認人,這會兒還真想不起來這一茬。

黎青魚遲疑:“父皇,這好像是我那庶妹的貼身丫鬟吧?您,您把黎青狸收了做妾了?”

慶元帝臉皮一抽:“胡說八道!”

黎青魚頓時鬆了口氣:“幸好幸好!她雖然是個小雜種,但畢竟也是黎家女,讓她做妾,不就是騎我們黎家臉上撒尿呢嘛!”

她見慶元帝臉色不好,忙拍馬屁找補:“父皇何等威武,我就知道您不會做這種不要臉的事兒!”

躺在床上,好容易壓制住了乾嘔的太子:“嘔!”

他咬牙:“再不地道也比你把她賣到妓院強!”

黎青魚騰地站起來:“二哥你冤枉人也不能胡說啊!我家那麼多錢還養不起個貓崽子似的丫頭?”

慶元帝按住太子,溫和道:“朕聽說,你和黎青狸關係不好,曾幾次險些打死她?”

黎青魚被他盯得渾身發毛,硬著頭皮超常發揮:

“她娘不要臉害死了我娘,我打她怎麼了?父皇您也說了,我幾次險些打死她,她的丫鬟怎麼會聽我的話,冒死給太子下毒?”

慶元帝沒說話,長久地盯著黎青魚,似乎在判斷她這話的真假。

黎青魚冷汗都冒出來了,急切道:“而且我真沒有賣她!沒碰見夫君前,我忙著吃喝玩樂,碰見夫君了我急著嫁人,誰有空賣她啊!”

她憤怒:“我真要看不慣她,抽她大耳瓜子就行了,賣她幹什麼?我看是有人想控制黎家軍,又嫌我醜,所以才設計英雄救美!”

她彷彿是胡亂說出來的,但越說越覺得就是這麼回事,得意洋洋道:“父皇!肯定是這樣!”

慶元帝見她急得滿頭汗,才終於編出來了這麼個理由,點頭:

“你性子直,的確不會彎彎繞。”

太子完全躺不住,滾下床噗通跪下:“父皇!兒臣絕無此意啊!真的是意外碰上,覺得她可憐才帶回來養著!

這丫鬟春寒,肯定早就被三弟妹買通了,讓她日夜監視小狸!

也是兒臣前些日子冒失,調侃了三弟,才讓三弟妹護夫心切,讓春寒下毒報復兒臣!”

他俊朗的臉上滿是無奈:“三弟妹她為了脫罪胡說,卻是要把兒臣往死裡逼啊!”

慶元帝看黎青魚。

黎青魚恍然大悟:“弄了半天,原來是你讓她當小妾!”

她上綱上線:“你是太子,也不能沒跟我這個黎家嫡女說,就把我黎家庶女弄成妾啊!

偷偷摸摸的,你不是想越過父皇掌控軍隊,不是想造反,是想幹嘛?”

這步步緊逼,撒潑耍賴的話,可真是字字誅心,疑罪從有,逼得太子心慌氣短,直恨不得跳起來撕了她的嘴。

本來也沒準備怎麼的,就是聽見春寒說你報復,想給你個教訓讓你知道上下尊卑。

誰特麼的教你這麼反駁的?

直接把孤往滅門上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