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安日誌原文,不過與之前那些標註了日期,編號整齊的篇目不同,這一段只有文字。

內容比其它都長,看上去更像是萊安的感慨——

實驗陷入停滯,已經試了無數種方案,依舊沒有成功。上面的人等得不耐煩了,給了我一堆資料,我仔細看了,從中發現一個驚天大秘密。

原來,基因改造實驗在很多年前便已經開始了。不錯,我說的不是那些小打小鬧的研究一些基因病症,或者製造一些基因藥物,而是利用基因剪輯技術徹底改造人體本身。

資料中只記載了那些實驗的經過,以及一部分今天看來依舊具有極大參考價值的研究資料。但是,我沒有找到任何關於實驗主持方的記錄。我猜,他們應該是不想被人知道。箇中原因我竟然可以想象,因為從研究資料中可以推測出來,曾經的基因改造到了後期也用上了某種人造病毒,和我如今所作所為幾乎一模一樣。而我自己也不希望被人知道這一切。

我在犯罪。我很清楚。

我不能確定多年前實驗室主持方的身份,但我隱約能猜到,他們勢力一定不小。能得出那樣龐大而詳細的實驗資料,實驗樣本的數量必然無比驚人。而且樣本之間的差異性證明了,必定需要從全世界挑選實驗品。

對了,我在某篇資料中看到了那個實驗的代號,noah。

這個名字實在讓我忍不住聯想,難道這就是曾經被全面剿滅的noah實驗室?我曾經看過一些相關報道,noah實驗室被清洗的原因是引發了病毒在全球範圍的泛濫。

我有些後悔過去沒有深究noah實驗室覆滅的內幕,如今也只能沒什麼根據的推測。我懷疑,noah實驗室被清繳只是一個幌子,事實上是因為規模擴張太大,捲入人口太多,終於到了沒法收場的地步,才不得不斷尾求生。

雖然遍佈全球的大部分實驗室已經被清除,但最核心的部分還是被保留了下來。

如今,我接觸到的就是這個留存下來的核心。

如果真是這樣,就能理解上面的人為什麼會支援,不,應該說慫恿我進行人體實驗了。他們根本不在意人命,以前如此,如今更是變本加厲。

寫到這裡,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上面的人為什麼敢把那些資料交給我,難道不怕我報警?不,他們不怕,因為我也成了他們的一員……

慕景看完這一篇與萊安其他日誌風格迥異的記錄,感慨道,“寫下這些東西的一刻,萊安應該已經有所預感,他再也走不出冰原了。”

r博士的腦子是懵的。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會在好友遺留的日誌中看到大清洗的真相。

與普羅大眾認知截然相反的真相。

哪怕只是片鱗半爪的部分,而且正如萊安所言,甚至只是他沒有根據的猜測,但r博士依舊有種感覺,這就是事實。

從萊安日誌被逐步破解開始,r博士與慕景也算是經過了好幾輪探討,但歸根結底圍繞的還是“基因改造”本身,並沒有超脫r博士的專業範疇。以這位的職業素養,只要接受了某個關鍵,自然可以理順前因後果。

然而,這並不表示r博士也能輕描淡寫的接受籠罩在世界上空的龐大陰謀。

被奉為人類基因進化基礎的冰原科考,在故弄玄虛的《冰原文書》遮掩之下,實際上只是挖出了一罐史前遺留的病毒。

萊安日誌中的這部分記載清清楚楚,毫無臆測成分。r博士表面上看起來的確接受了,但內心遭到怎樣的震撼,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沒法像慕景一樣心平氣和的接受一切,心裡的驚濤駭浪一直沒有真正平息過。

但是,萊安這一篇日誌卻在告訴他,冰原科考的真相算什麼,不過只是整場陰謀的一環而已。

r博士感覺腦子有些不夠用,既然無法洞悉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索性也不再為難自己,想到什麼便說什麼,“可是我記得,全球清洗的目標正是七號病毒。”

而冰原科考挖出來的密封罐內容物卻由萊安隨便命名。

兩者之間存在著相當大的時間矛盾。

慕景問他,“你親眼見過大清洗之前的病毒?或許,你手上有相關資料?”

r博士本想說“有”,但立刻發現不對。他在實驗室中使用的病毒株由軍方提供,對方既然能謊稱是母本基因,對於其來源,更加不知可以動多少手腳。

r博士甩了一下頭,很是費勁的整理其中的邏輯,“全球大清洗清繳的也是病毒,是之前基因實驗中人類製造出的那種。清繳的原因不僅因為病毒氾濫失控,更重要的原因是,實驗失敗,以此消滅痕跡。”

他最先理出的就是這塊,只因為與日常經歷息息相關。即便是在軍方實驗室,偶爾製造出一些始料未及的失敗品,為了消除日後隱患,最保險的做法也是銷燬。

大清洗當然有所不同,銷燬的不是隱患,而是切切實實的災難。

慕景沒有插言,只等著r博士自己慢慢理順。如果一個真相足以顛覆認知,別人怎麼苦口婆心都是沒用的,除非自己想明白。

又過了好一會兒,r博士才能繼續,“官方操縱輿論,給大清洗的目標冠上了‘七號病毒’,是為了將前後的非法實驗混為一談。如此一來,所有人的關注點都聚焦在七號病毒上,沒人再去追尋大清洗之前的實驗究竟使用了什麼。就算有人意識到前後矛盾,想要追尋,也根本找不到任何線索。”

慕景嘆口氣,“只要一個罪名足夠駭人聽聞,就是一張另類的遮羞布。”

“遮羞布?”r博士扯動嘴角,嘲諷之意瞬間拉滿,“是找替罪羊吧。”而且還是相當反邏輯的替罪羊,竟然用後人的行為去掩蓋前人犯下的不可饒恕的錯誤。

慕景發現對方想的過於簡單,於是提醒,“替罪的目的是為了掩蓋一切,但很顯然,一切都還沒有結束。noah實驗室只是換了一個外殼,依舊延續至今,核心理念並沒有改變。”

“假設noah實驗室真的繼承了大清洗之前的核心,萊安的‘反人類罪’或許應該分一半給我才對。”r博士曾經在舒緩劑中新增七號病毒的成分,儘管也清楚自己的行為並不符合道德準則,但因為舒緩劑對於精神力透支的機甲駕駛員的確有很好的緩解作用,於是便本能的為自己的行為開脫,至少並不認為自己已經跨越犯罪的紅線。但隨著日誌中一篇接著一篇真相被揭開,r博士終於要面對自己犯下的罪孽。

noah實驗室一脈相承,萊安也好,r博士也好,都是這條脈絡上的幫兇。

“也不一定。”慕景忽然這般說了一句,“比起你在軍中的小打小鬧,有些人的手筆更大。”

r博士一怔。第一反應是慕景在替他開脫,可仔細一聽,又覺得她的開脫實在有些不講常理,軍方實驗室都只能算小打小鬧,那她所謂的大手筆要龐大到怎樣的地步?

難道要重現大清洗之前遍佈全球每一個角落的noah實驗室?

“給你看些東西。”慕景沒有過多解釋,而是傳給了r博士一打新資料。

今日看過的東西著實不少,每每多看一些,r博士的三觀便慘遭一次粉身碎骨的衝擊,這讓r博士難免對慕景傳來的資料起了幾分牴觸。

可是,再怎麼牴觸,也敵不過慕景催促的目光。萬般無奈的r博士扭扭捏捏的過了一遍內容,隨即他就後悔了,早知道就應該順從本心絕對不看。

又是一個他接受不能的大陰謀。

那是一份無比詳盡的近十年人口失蹤報告。

詳盡到怎樣的程度呢?以當日梅田梨紗折騰出的版本為藍本,又新增了從侯易辦公室擷取的官方資料,以及秦湛坑蒙拐騙從互助會弄到的民間記錄,整合這一切的不用說,當然是超級人工智慧凱撒。

r博士甚至都不用一一細讀文字內容,光是裡面的圖表已經足夠怵目驚心。特別是一幅表示每年失蹤人口的曲線圖,剛開始曲線上升的幅度還比較平緩,可是那線條在過了某個節點之後,卻好似乘上了太空飛梭,直衝雲霄。

r博士捧著虛擬紙張,手在顫,心也顫。

“這……這些人……”r博士說不出完整的問題。

其實不難理解他要問什麼,慕景便回答了,“我不敢說所有失蹤人口都變成了實驗體,但至少八成以上吧。”

80%……r博士才剛剛動了心算的念頭,就被腦海中浮現出的天文數字止住了思緒。

“所以……他們……成功了嗎?”這一次,問題倒是提出來了,但短短一句話硬是被r博士說的一波三折。沒辦法,顫抖已經傳遞到了全身,他連牙齒都在打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