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週目……的吉蘭?!”

吉蘭愕然。

這個遊戲術語他當然不陌生。

“一週目”指的是遊戲第一次通關。

當玩家從無存檔資料的初始狀態開始,完成遊戲全流程所有關卡和挑戰,最終達成遊戲目標時,就稱完成了一週目。

完成一週目後,如果玩家選擇再重新開始遊戲,則稱為二週目,並以此類推。

既然“寐主”說,那人臉是屬於一週目的自己,那說明對方已經“通關”過一次……

可這個世界並非遊戲。

那麼,怎樣才能稱得上“通關”?吉蘭心想——

成為司辰?

不。

那恐怕還不足以稱之為“通關”。

因為即便成為了司辰,自身作為棋子的宿命還並未完成,更談不上擺脫。

“按照你的說法,難道我們都屬於‘二週目’?”

吉蘭沉聲朝“寐主”問道。

“寐主”點了點頭,道:“可以這麼理解。”

祂揹負雙手,俯瞰著下方那像是在沉睡的巨大人臉,沉默一會,又道:

“其實,一週目的吉蘭已經成功喚出了‘閏月’,並以此成為了閏月司辰。”

“?!”

聞言,吉蘭瞳孔猛縮。

他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一週目的我,早就是閏月司辰了?!”

吉蘭死死盯著“寐主”,聲音轉冷:

“所以你一直在騙我?!既然祂早就是閏月司辰,那我們為何還被困在萬千秘史當中……這說明方法根本行不通,我們永遠都還是外神的棋子,直到為其奪得至高律法為止!”

“並非如此。”

“寐主”嘆息道。

祂抬手示意吉蘭冷靜,又丟擲了一個新的話題:“你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嗎?”

聞言,吉蘭眉頭緊鎖。

據他所知,“寐主”是秘史a中,成為了二月司辰的自己,並因為得知了自身棋子身份的真相,而試圖引導不同秘史的吉蘭和克拉克,以尋求出路。

可對方刻意這麼問,顯然有什麼深意,不禁讓他心底疑惑更甚。

“有什麼你不妨直說。”

吉蘭單刀直入,沉聲道。

“寐主”卻是笑了笑,眼底閃過一絲悵然,並輕聲開口:“實際上,我叫伊洛斯……”

“嗯?”

吉蘭眼神一凝。

伊洛斯?他心裡生出了一個荒誕的念頭,但卻不敢相信。

“這是你封印的癲狂人格‘瘋王’的名字,想必不陌生吧?”

“寐主”平靜道。

“如你所想,我就是那一重人格,只不過,我屬於一週目的吉蘭——也就是已經成為閏月司辰,名為‘夢鄉’吉蘭·伊洛斯的‘瘋王’。”

聽著祂的話,吉蘭如遭雷擊。

“寐主”的真實身份,是一週目吉蘭的瘋狂人格?!

而且,還成為了秘史a中的司辰?!這一切的真相,都令吉蘭震驚無比。

“最初的開端,‘夢鄉’吉蘭經歷千辛萬苦,在重重廝殺與磨礪中成長,最終集齊了四份象徵司歲的烙印,熔鍊為世界本源氣息,並以此喚出閏月,登臨閏月司辰。”

“寐主”看著吉蘭,緩緩開口講述。

“但祂還是失敗了。”

“失敗了……”

吉蘭心頭一沉。

“寐主”點點頭,又道:“因為祂即便成為了閏月司辰,也不敢觸碰至高律法……我曾跟你說過,想要徹底掌握至高律法,必須擁有‘愛’——而這個關鍵資訊,便是源於一週目的祂。”

“直到最後一刻,祂才恍然醒悟,祂的‘愛’是自私的,是為了達成目的不惜一切手段地愛自己……這與‘愛神’,乃至原初創世神‘飛蛾’的愛不同,甚至違背。”

“同時,祂還缺少了一個關鍵因素,那就是‘聖人體’。”

“唯有與構成這個世界的四大宇宙元素相融合,才有資格以‘主人’的身份,掌握這個‘房子’的鑰匙。”

“這麼說,你明白了嗎?”

“……”

吉蘭聽完對方的話,沉默良久。

“寐主”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一週目的缺憾得以補全。

“也就是說,‘夢鄉’實則已經走到了最後一步,卻因為缺少了‘聖人體’和‘愛’,才無法徹底掌握至高律法,所以無奈之下開啟了二週目,並讓你這個人格擔任‘引導人’的角色,試圖讓後來的我去找尋這兩個關鍵要素?”

“沒錯。”

“寐主”頷首。

“當時的祂一旦觸及至高律法,便會觸發‘斑斕’的特殊機制,從而引起外神‘癲夢’的注意。”

“沒有徹底掌握至高律法前,祂不可能敵得過外神,最終只有淪為無意識軀殼的下場。”

“我懂了……”

吉蘭嘆息一聲。

此刻,他內心只剩下了悵然。原本以為自己身為外神棋子,已是無比悲哀之事。卻未曾料,到頭來自己還是另一個自己的棋子。

一路走來的種種,不過是為了讓一週目的自己補全缺憾,從而掌握至高律法。

“所以,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吉蘭淡淡問道。

“殺了我?還是讓一週目的祂頂替我?”

說著,他還看了看海底那張巨大人臉,似是覺得對方下一秒就將睜眼醒來,然後將自己吞噬。

不料“寐主”莞爾搖頭。

“殺了你或頂替你又有什麼用?一週目的祂失敗了就是失敗了,缺少的東西是彌補不回來的。”

“想必你也清楚,在遊戲裡,如果錯過了必要收集物,是無法再回頭拿的……只有開啟新周目,才能做到全收整合就。”

“嗯?!”

吉蘭愣住了。

“寐主”看著他,表情十分平靜。

“如今你已經湊齊了所有要素,我的使命也算完成了,而一週目的祂亦能安心死去,從而騰出閏月司辰的位置給你。”

“不必懷疑,不論你我祂,都是吉蘭·伊洛斯,我們都是同一個人,只為最終能擺脫外神的操控,謀得一線生機和自由的未來。”

說罷,“寐主”抬手。

祂伸出食指,遙遙指著頭頂倒懸的大陸,指著馬哈伯那閃耀著璀璨光芒,籠罩於朦朧霧氣裡的“山巔”。

語氣充滿期待地說道:“去吧——我和祂,乃至萬千秘史中的吉蘭,都盼望著這一刻。”

吉蘭看著“寐主”,沉默一會。

“之後你會怎麼樣?”

“死。”

“寐主”微笑道。

“嗯,這麼說或許不準確,應該說與你重迭……萬千秘史中的吉蘭都將消失,徒留你一人。”

“畢竟,等你徹底掌握至高律法那一刻,‘吉蘭·伊洛斯’將成唯一。”

“我懂了。”

吉蘭深吸口氣,點點頭。

他最後再看了眼一襲紅服的“寐主”,對方朝自己點點頭,投以鼓勵的眼神。

吉蘭不再猶豫,筆直朝著頭頂上空的馬哈伯而去。

就在這時。

海底那張巨大無比的人臉緩緩睜開了一絲眼簾,平靜的眸子看向了那不斷向上遊曳的殘缺人影。

一道隱秘的訊息突然闖入了吉蘭腦海,令其遊動的身體僵住。

嗡——

‘是一週目的我,在告訴我某個真相。’

吉蘭無比驚詫。

而對方傳達的訊息,簡單概括便是——

神的不在場證明!這一切的一切,並非單純由一週目的自己謀劃,其中還有原初創世神“飛蛾”的參與。

吉蘭對此感到不可思議。

因為他很清楚,“飛蛾”早就死了。

而這,也恰恰說明了“神的不在場證明”是何等神奇!

從訊息中可知,“飛蛾”雖然死了,但祂獨有的“愛”以某種無法理解的形式得到延續,並時刻作用於這個世界。

諸多細節可以從側面印證:其一,繼承了“愛”的第三司歲,“愛神”愛麗絲自願犧牲。

此舉不但淨化了一次遭到汙染的物質界,還使得最初司辰奧美爾誕生,從而開創“火劍之路”。

使得人類擁有了反抗的力量。

其二,奧美爾因天外汙染斬下遺蛻。

此舉存疑,祂極可能是主動承受汙染,以免塵世再陷入混亂……包括後來出手治癒“雪女士”和“慟容聖母”,因此隕落,都是為吉蘭鋪路。

其三,託莉娜與吉蘭的相愛。

同樣存疑。

吉蘭雙腿殘疾的“前世經歷”,並不一定是真的。或許是為了能更容易與託莉娜產生情感共鳴,從而發展成“愛”。

飛蛾、愛神、奧美爾、託莉娜……

四者一脈相承,從愛麗絲開始,皆為“愛”的延續。同時也是這個世界為求生存,不被“癲夢”、“終刻”兩位外神吞噬應願而生的存在。

一週目的吉蘭,與“飛蛾”的意志默契配合,從而改寫了二週目的故事,使得一切往“自救”發展。

既是吉蘭的自救。

也是這個世界的自救。

此時此刻,看著越來越近的馬哈伯,吉蘭的內心被強烈震撼所充斥。

過往的諸多困惑,都在這一刻解開。

秘史a的“愛神”明明沒有隕落,奧美爾沒有誕生,為何會有“火劍之路”?原因很簡單,“寐主”知曉一切,是祂進行傳播的。

為何自己會在穿越之初,便結識了奧蘿拉、阿萊薇婭、弗朗哥和韋納?自然是一週目的自己改寫了秘史,讓自己能透過他們四個擁有“聖人體”。

為何自己會遇見託莉娜?

這是“飛蛾”的意志在潛移默化地影響,“神的不在場證明”發揮了作用。

託莉娜註定與吉蘭相愛。

否則,這個世界將不復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