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惜,宋少爺沒能如願以償。

雖然大橘那個老傢伙已經墳頭草許高,但他以前說過的一些話依舊在我往後的喵生中閃爍著哲理性的光輝。

比如那個神奇的“一命二運三風水”。

沈小二的命不算好,至少在投胎這個決定命運的專案上就沒拿到好成績,但這一次他運氣不錯,在路上走著走著都能撿到一個十分財大氣粗的冤大頭。

那天沈清辭剛談下一筆業務,在盒飯里加了個雞腿犒賞自己,正捧著坐在巷子邊的石墩上津津有味地吃著,不遠處的馬路上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剎車聲。

他啃著雞腿抬頭看去,一輛黑色奧迪停在路中央,車身前橫了個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蜷著身子捂著腿,正身殘志堅地衝車主噴薄著他的怒火,看那架勢不把車卸下來三個輪不算完。

沈清辭知道這個男人。他在這兒吃了半個月盒飯,這人至少在同一地點做成了三單業務。要不是覺得自己無法勝任這種一不小心就真把自己弄殘弄死的高難度活兒,沈清辭真的挺想上前拜個師,讓他帶領自己奔向財富走向成功。

倒黴催的車主顯然沒什麼被碰瓷的經驗,很快就從車上下來了。是個看著四十出頭的中年男子,穿著一身西裝,正手忙腳亂地一邊拿出手機一邊蹲下身,想要檢視一下對方的傷勢。

這種情況下打電話,要麼是求醫要麼是報警,碰瓷的人只想要錢,當然得阻止。於是沈小二就見地上的那位仁兄抬起胳膊指著車主,尖細的嗓子彷彿穿耳魔音:“幹什麼!幹什麼!幹什麼!”

三個直擊靈魂的“幹什麼”一下就把車主給吼懵逼了,他有些無措地看著地上的男人,居然有些委屈:“我,我給你打救護車呀。”

“打什麼救護車!打什麼救護車呀!”男人又喊了兩嗓子,用氣勢震懾住對方,開始進入給自己明碼標價的環節,“我腿被你撞折了!我得去看醫生!拍片!住院!你得給我五萬!”

沈小二一聽,這人可真是越撞越金貴了,明明前段時間那條腿才值三千。

他把啃完的雞腿扔回飯盒裡,正打算看這個車主如何招架,沒想到對方直接就投降了:“行,你給我個卡號,我現在就打給你。”

地上攤著的業務員愣怔的表情和沈小二臉上的如出一轍,顯然他倆都沒見過這麼不把錢當回事的大款。

“你……”那男人在地上扭了扭,差點兒忘記自己被撞折的腿是哪條,他有些不確定地看著車主,好大一會兒才猶猶豫豫地開口,“你,你釣魚執法呀?”

然後兩個人又在路邊掰扯了半天,局勢演變成了一個敢給,一個不敢要的神奇境地——那碰瓷的深信“事出反常必有妖”,剛被撞折的腿自行跨越了傷筋動骨一百天的光陰原地恢復,說什麼也不要那個車主的錢了。而那車主卻非常實誠,不給錢也要拉著對方去醫院,找警察和保險公司,說人是自己撞的,他得負責到底……

眼看周圍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那碰瓷的實在是繃不住了,一指邊上的沈小二,對著車主吼:“不信你問他!他天天坐那兒吃快餐!你問問他我到底是做什麼的!”

沈小二真是圍觀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戲,簡直比梁思文每天看的八點檔還要狗血得攝人心魄,他莫名其妙成了目擊證人,莫名其妙地為那個碰瓷的做了證,又莫名其妙地得到了車主的一番千恩萬謝。

後來沈清辭才知道,這個車主姓陳,是一個……呃,自由職業者。

陳車主真不是什麼大智若愚,而是真·缺心眼,但他上輩子估計是拯救了銀河系,投了個好胎。陳家家大業大,在元市十分知名,家族企業是大哥在管,他只要拿分紅就能一家人活得瀟瀟灑灑,也沒什麼不良嗜好,就是愛鼓搗投資一些小眾專案,雖然經常失敗,但是樂此不疲,就當花錢買開心——於是沈小二當機立斷,決定把紅酒賣給他。

陳大款相當好說話,嚐了樣品,又聽沈小二吹噓了一番剛編的百年企業故事與產品理念,當場和他簽了合同,一口氣訂了一千箱。

老趙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下巴都快震驚到地上了,沈清辭“銷售奇才”的形象在他心頭瞬間萬丈光輝地樹立了起來。

暑假接近尾聲,沈澤的錄取通知書已經在行李箱裡蓄勢待發,黑成一坨炭的沈小二帶著有生以來的最大一筆假期收入回了家,將自己的存摺交到了梁思文手裡。

梁思文壓根沒想到熊孩子真能把這錢賺回來,她看著沈小二那就剩眼睛和牙是白色的臉,突然生出了一種自己小兒子已經長大成人了的錯覺。

因為運動量大,沈清辭這幾年個子躥得飛快,和沈澤站一起倒顯得他更像個“哥”了——實際上他也一直在默默充當著“大哥”的角色,沈澤高考也好,家裡買房也好,他都義無反顧地儘自己所能做到了最好。

梁思文按著計算器將存款清點了一下,最後驚喜地得出結論:“加上你哥的一萬多,居然還有剩餘!”

“嗯?”沈清辭頓時一愣,“我哥哪兒來的一萬多?”

“怎麼,就許你賺錢,不許你哥賺錢嗎?”一提起沈澤,梁思文臉上的得意之色溢於言表,“他成績一出來,本地電視臺的各種廣告就找上門來了,二十秒的宣傳片,好幾千的廣告費呢!”

“……那他宣傳了啥?”沈小二有些驚奇,“學霸牌營養口服液?”

“哪兒能啊,他又沒喝過。”梁思文說,“給一個什麼學生用的桌椅做了個廣告。”

“那他用過那個牌子的課桌椅?”沈清辭又問。

“用了呀。”梁思文眨了眨眼,“拍廣告那天用了,廠家送了一套,不過他去上大學就用不著了,你要的話搬你房間去吧,也沾沾狀元的喜氣。”

“……我不要。”沈清辭嘆了口氣,想想又不大對,“那其他錢又是哪兒來的?”

“你去元市前不是拜託他去給沈梟航他堂妹上課嗎?”梁思文開開心心地把存摺和計算器收了起來,“小丫頭覺得他上得不錯,就叫了自己同學,後來又陸陸續續拉了快十人,每人一個月三百學費——知道什麼叫‘知識就是力量’了嗎?別人在家裡上課,你大太陽底下跑業務,能不能多跟你哥學學?”

沈小二算是結結實實地感受了一把什麼叫“書中自有黃金屋”,捂著胸口回房間去了。老祖宗不愧是老祖宗,太深刻了,多麼痛的領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