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璃苦笑著搖晃腦殼,裝作雲淡風輕地說道:“別提他,我已經分手了。”
駱敏敏愣在原地,看著行李箱,看著強撐不在乎的溫璃。
四肢好像精神小夥的竹竿一樣瘦,不用風一吹,紙片人就倒在地上。
“天啊,你比以前瘦了好多好多,你不會受了情傷不吃飯吧。”
嚇得駱敏敏跑進廚房煮個麵條,溫璃拉住她的手臂,眼睛忍不住紅了。
駱敏敏有些錯愕,轉身回去坐到沙發上抱住溫璃,“怎麼啦,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我不喜歡他了,他不喜歡我了,我想回家,我明天就去墓地接母親。” 溫璃回抱著駱敏敏,趴在她的肩膀上啜泣,哭得格外委屈。
聽者傷心,聞者流淚。
駱敏敏沒想到以前甜甜蜜蜜的兩人,最後慘淡收場。
以前的溫璃眼睛裡都是夏之麟,怎麼一分開了,好像沒了半條人命似的,這戀愛,狗談了也掉牙。
駱敏敏很感恩溫璃的,以前從小一起長大,一起來的大城市打拼,她一個大專護士到處碰壁,最後經過溫璃的介紹,做了簡醫生的助理,工資月入過萬,單身女性生活過得有滋有味。
“大哥,沒有男人又不會死的,一定要振作起來,我們一起努力工作賺錢,一起逛逛街吃火鍋,你回家不也是孤零零一個人!”
溫璃不知道生命的盡頭還有多久,不透析的日子,一個星期,又或者一個半星期?
做人始終都要告別的,明明白白地離開也算是給敏敏一個交代。
“敏敏,其實我……我有尿毒症晚期,我快要離開了。”
他說出這句話,幾乎用光了全身的力氣,眼淚一滴滴滑落在大腿上,蒼白的臉頰沒有一點生氣,像個垂死之人。
“什麼?” 駱敏敏不敢相信地張著嘴巴,說不出一句話來,連續深呼吸,直到稍微平靜。
年紀輕輕患上尿毒症,這命運是有多不公平啊。
“大哥,你是不是在騙我?”
“我不信,我不信,你人這麼好,病魔為什麼要找上你啊。”
溫璃卻哭著笑著說:“有因必有果,當初我不參加比賽,我就不會遇到夏之麟,我不會被背叛,不會整天喝飲料患上尿毒症,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與旁人無關。”
所有的痛苦都是罪有應得。
怪自己偏要去愛,偏要等待,偏要相信自己是個例外。
駱敏敏也算得上半個醫生,尿毒症的知識也知道不少,這個不一定會死的,只是受折磨和散財。
“去透析就能活著,等腎源就可以活著,不會死的。”
溫璃挽起手臂,白皙瘦小的手臂都是透析留下的疤痕,淤青烏血堆積在面板之下,粗大針孔留下的洞口,一個被病魔折磨到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這人間,下輩子再也不來了。
“好嚇人,找簡醫生吧,他一定有辦法的。” 駱敏敏輕撫著傷疤,含著淚水凝視溫璃。
簡醫生是溫璃介紹的,他們之間關係肯定不差。
他又是世界名牌大學畢業,有一間獨屬自己的私人醫院,拿過不少醫學獎項,前段時間還出席學術交流研討會。
簡涼川是夏之麟的好朋友,當初有什麼病痛都是找的他,自然不能讓他知道,溫璃只想怎麼來的,怎麼回去,就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夏之麟會珍惜嗎?會心疼嗎?不會的,他愛的只是自己。
如果自己都沒有骨氣,還祈求別人愛自己,活著也太卑賤了。
用病情去挽留一個人,試探一個人的愛意得到只有憐憫。
“敏敏,我希望你可以幫我保守這個秘密,我真的不想每天扎針,這個世界沒有什麼值得留戀,我真的要離開了,請你成全我吧。”
駱敏敏看著被握緊的雙手,再抬頭看著那雙虔誠的雙眸,她只好點頭。
“不要想那麼多,今晚睡個安穩覺。”
“好。”
然而這一晚,溫璃一夜未眠。
想起那些年,夏之麟說過要愛自己好多年,要是那時候的他知道自己生病了會不會寢食難安,會不會掉了一層皮。
夏之麟睡覺還喜歡抱著溫璃,纏著軟磨硬泡:“小璃璃,你要愛我一輩子,我也愛你一輩子,永遠不要分開好不好?”
誰的一輩子只有八年?
再後來呢?
夏之麟一腳又一腳踩在溫璃的傷口上,說他裝病,說他裝可憐。
其實有的時候溫璃也在想,到底在難過些什麼,是喜歡還是不甘心,好像都不是,好像只是很難過那些自己被浪費掉的愛,很難過自己付出的真心在你這裡像垃圾一樣,可以隨意踐踏。
下半夜,溫璃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以為醒不來的夢,可最後還是醒過來了。
是被痛醒的。
發現床單一片鮮紅色的血液,嚇得溫璃立馬查百度,原來這是透析後遺症,抗凝劑過量會出現尿血。
走到客廳,桌子上做了早餐,還有一張紙條,是敏敏留下的,一大早就起床上班了。
溫璃簡單吃過後,把染血的被單和褲子放到垃圾袋裡,帶著街道垃圾桶扔掉,走到商店買了套新的被單重新套好。
做完這一切,全身沒有力氣地癱坐在沙發上。
夏之麟剛從公司會議室回到辦公室裡,江一晏就把兩條鑰匙還給夏之麟,還把溫璃的話一字不漏轉告他。
夏之麟拿起桌面上兩條鑰匙,還有一張銀行卡,眸子裡冰冷的視線凝視著空氣,不悅地抬頭問:“他去哪裡了?為什麼一天一夜才告訴我?”
江一晏恭敬回答:“不知去向,不讓我跟著,昨天打您電話一直沒有回應。”
“卡里一共九百五十萬。”
拿到銀行卡後第一時間,去銀行查了餘額。
這八年來,每一年打過去的五十萬,加上前兩天轉過去的五百萬,還多出五十萬。
多出來的錢,很明顯是溫璃兼職賺回來的,這是要不拖不欠。
夏之麟頓時心虛,昨晚一直在林俊明家裡,早上看到五六個未接來電,也沒放在心上。
皺著眉頭,眼底透著寒意,沒有一絲溫度,把手上的黑卡片一分為二。
江一晏站在旁邊,強大的氣場讓他無所適從,還是忍不住替溫璃說兩句。
“溫先生離開的時候,他的身體好像紙片一樣,好像生了一場大病,回家的的時候好像剛從醫院回來,暈倒在小區門口。”
“不是裝的?” 夏之麟冷漠接話。
“看著不像,離開的時候很絕望,沒有一點血色。”
“嗯。”
江一晏識趣地退了出去。
夏之麟雖然只是淡淡嗯了一下,心裡像鐵鍋上的螞蟻,從所未有的心亂如麻,彷彿那一年失去的母親。